两个男人心里的天平像跷跷板一样一头高一头低的,而夏居雪听完第一个男人的话后,不由得挑了挑眉,男人嘴里说的这件事,很像弟弟前两天刚跟她说的那件呢!
她目光看向男人,好奇地询问出声:“你家孩子,是不是方山一中的,叫郭庆祥?”
“哎对对对,你……你不会就是那个好心娃儿的姐姐吧?哎哟,这还真是巧了!”
男人的眼睛啵啵啵地更亮了!
自家娃儿跟他说过那个好心肠的同学,说是跟着自家姐姐来随军的,如今看着眼前这姑娘,八成就是那个姐姐了!
难怪能嫁给军官呢,这不但模样好,菜地也伺弄得顶呱呱呢,瞧这沟是沟垅是垅的,这芥菜更是喜人得不行。
最终,夏居雪还是好心地同意了两人的请求,除了留够家里需要腌制的,剩下的都让两个男人拿刀一棵棵砍倒了,按照集市上的价格,换了相应的鸡蛋和玉米粉。
两个男人顶着呼呼的寒风,心满意足喜笑颜开地推着走了,吴嫂子看向夏居雪,一脸遇到了知音的热切模样,还和夏居雪噼里啪啦地聊了起来。
“夏妹子,我看你跟我一样,都蛮喜欢种菜的嘛,瞧你这菜种的,比我的还好,我跟你说,我之前在老家时,就是我们大队出了名的种菜好手,这虽然随了军,还是离不开菜地,而且真要说起来,我觉得在家属厂拧麻绳,还没种地来劲呢!”
*
随军家属们的工作安排,一是服务社,二就是家属厂,当然,相对来说,服务社的工作自然更好,至于团家属厂的工作是干嘛的?
拧麻绳。
主要就是通过一个坐式摇把和一个立式摇把进行操作即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看两眼就会,因着这年月绳索在农村用途很广,市场销量也不错,所以,随军家属们想去服务社上班有一定难度,去家属厂却是容易得很,打个招呼就可以。
吴美芹从随军以来,就一边在家属厂上班,一边搞她的菜地,而且积极得很。
很多家属种菜,就是为了自己吃而已,她却千方百计地想着赚钱,要不是这年月自由市场还是不光彩的事,而自家男人又穿着军装,她怕影响不好,夏天时,真是恨不能和附近那些做小买卖的社员一样,跑到街上卖菜。
也因此,当她听说夏居雪要让邵振洲给挖一个改良阳畦,好明年春天时第一时间给蔬菜育苗时,眼睛布灵布灵地闪了起来,心里像是燃起了小火苗。
“那个,夏妹子,我虽然不晓得你说的这改良阳畦是咋样的,但一听就觉得靠谱,到时候你家邵参谋挖时,能不能去南头告诉我一声啊,我也来瞅瞅,跟你学一学啊,到时候我们一起搞,如何?”
夏居雪依然大方地表示,要得!
于是,等到把这所谓的改良阳畦研究透彻了的邵振洲,在周末开挖时,除了老熟人雷育洪、方干事以后,二营副营长邱志勇也过来凑热闹了,不来不行啊,家里母老虎厉害着呢!
方山县这边,夏居雪把注意力投入了种菜大业中,而千里之外的月湾队,今年的产量收成同样又登上了一个新台阶。
邵振洲下班回来时,夏居雪自己捏着时间点炒好了菜,正在给儿子做鸡蛋羹,至于邵淮勋小朋友,正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嘴里嗷呜嗷呜地玩着自己的铁皮汽车,看到邵振洲进来,猛地一把朝他扑了过来。
“爸爸——”
邵振洲亲热地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后,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裤腿,含笑跟夏居雪说起话来。
“振国来信了,说今年队里因为烟叶生产好,除了县里额外奖励了一批化肥以外,大队还奖励了300斤粮食,虽然不算多,但大家伙都高兴得很,还说,另外几个生产队向大队长表示,想跟着我们队学种烟叶,长弓叔都同意了,让他们明年派人跟着学。”
夏居雪开心不已,给邵长弓点了个赞:“长弓叔有格局。”
邵振洲也眉毛舒展笑得畅然:“等写信时,我会把你这句话写进去的,对了——”他继续道,“今天后勤部门统计了各家需要购买的土豆、萝卜、白菜的数量,我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报上去了,过几天应该就买回来了。”
听到这话,夏居雪深深叹了口气:“以前在月湾队的时候,虽然冬天菜也少,卷筒青、芥菜、红薯菜、韭菜,虽然长得不怎么好,但总算还能见到点绿色,而这里,除了土豆萝卜白菜还是土豆萝卜白菜,希望我种的韭菜和菠菜争气点,过年时能吃上一两顿吧!”
邵振洲笑着揽住她,打趣道:“嗯,那我们三个男人过年时有没有口福,就看媳妇儿你这个后勤部长的了!”
第83章 盖被谈韭黄
随着一袋袋土豆萝卜白菜和煤炭被军卡运来, 再分发下去,家属院里繁忙起来,搬运、晾晒、贮菜、垒煤, 入目所见,到处都是“菜山煤海”,节的味道, 也越来越浓了!
正所谓“三九四九,冻死老狗”, 夏居雪的韭菜, 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北方的霜雪侵袭, 在割了几茬以后, 就和菠菜一样停止了生长, 让夏居雪好一阵遗憾。
“这里还是太冷了, 要不然, 我还能再实践一下怎么捂韭黄,我去年就捉摸过了, 不过用竹筒捂出来的韭黄又短又粗,不太成功,但也能吃,过年时我还做了一道韭黄炒鸡蛋,小南吃得可香了!”
今夜寒流突至,气温骤降, 寒风呼呼的,屋里炉内的火虽然压到很小, 但有邵振洲这个人体“火炉子”在, 倒还是暖烘烘的,不过, 想到自家地里那些可怜的菜,夏居雪还是忍不住道。
邵振洲有些哭笑不得,偏头定定地看着夏居雪,黑幽幽的眸子里,一簇火焰在一寸寸地燃烧、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吞噬进去一样。
确认过眼神,是男人想干“不正经事儿”时的神态无疑了。
“我一周没回来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和我谈韭菜韭黄,嗯?”
还是那句话,百姓盼过年,而军人却越是过年,越是比任何时候都紧张,这周又刚好轮到他夜间巡查,便一直呆在值班室,所以,今天晚上从把儿子哄睡后,他就一直想入非非着呢,何况,他记得真真的,今天是媳妇儿的安全期……
媳妇儿来随军也快一年了,他早就确定了,媳妇儿的那个一直都很准,他当初去领夫妻那啥用品的时候,卫生队的梁司药就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了,如果暂时不想再要孩子,又不想戴那玩意儿,还有一个方法……
他承认,比起第一种方法,他对第二种更为心动,那种没有阻碍隔阂的极致体验,身为男人才知道,所以,以往二人亲密时,若是安全期,他都……
冬日气候干燥,虽然有雪花膏的滋润,但夏居雪脸上还是形成了轻微的龟裂,透出淡淡的红,而此时此刻,那层红又加深了一个色号,艳若桃李。
邵振洲的眼眸,更深了。
他一个利落地侧身,一只手搭在了夏居雪的锁骨部位,另一只则环在她的腰间,熟悉而又蓬勃的气息,瞬间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将她整个人牢牢地罩住,随即,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睫毛上,动作轻巧而温柔,也把他惴渴的眼神,深深地刻进夏居雪的瞳仁里……
夏居雪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温骤然升高了几度,喉咙有些干干的,她用手掌撑开他的胸膛,忍不住又娇嗔嗔地瞪了他一眼,虽然呢,这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震慑力,但该瞪的还是要瞪,该嗔的也还是要嗔。
“还没熄灯呢,你儿子刚睡……”
“可我……醒了……”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眸变得又深又沉,靠近她的耳边,低哑着嗓子,半遮半掩地说了一句话,带着七分缱绻,三分蔫坏,从夏居雪的耳畔轻轻勾过,那理由,真叫一个理直气壮,以及,那流啥氓……
用后世的话来说,婚前越是正经古板的闷骚男人,婚后骚起来,更是要命。
夏居雪:……
都说熊孩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这个男人……夏居雪长睫微微颤动,深深觉得,在这件羞事上,这辈子,她估计是永远要被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吃得死死的了。
她忍不住再次没啥震慑力地瞪了男人一眼,一字一顿的。
“刚才就应该让你给地里多挑两担冻水!”好冻一冻你!
话说,要保证已经长出来的菠菜幼苗开春后能返青,必须要做好冻害和旱害预防。
之前,她就从邓学冬那里要了一些草帘子,在越冬前就给菠菜夹起了挡风屏障,而除此之外,还要在夜间冻、白天融化时浇上冻水,灌稀粪肥,上蒙头土,以保证根叶有足够的水、肥,如此,才能既稳定地温防龟裂,又可保熵,确保幼苗安全越冬。
而今晚,邵振洲一回来,就“拥军爱民”地主动给波菜浇冻水去了。
昏黄的灯影下,媳妇儿轻咬红唇,鼓着脸颊,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但落在邵振洲眼里,这娇里娇气的神态,更让他想干坏事儿了!
意随心动,“吧嗒”一声,灯灭了。
黑暗中,男人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深处,有醉人的柔情在流淌,抽回的手掌顺势滑进夏居雪浓密的长发里,温柔地、来回地摩挲,深沉而眷恋,动作明明很轻,很慢,却磨得夏居雪心儿也跳肝儿也颤的,浓密的长睫毛扇动间,隐隐有水雾荡漾……
只是,就在夏居雪身体的某种感觉被唤醒,胳膊下意识地环上他结实而流畅的腰背时,男人那逗她上瘾的“邪恶”因子莫名地又跳了出来,贴着她的耳朵,又说了一句让她又羞又臊、忍不住又牙根直痒痒的混账话来。
“比起那块地,我更喜欢媳妇儿你这……”
“邵振洲~”
被烫得心肝儿乱跳的夏居雪,又炸毛了,忍不住仰起脑袋,一口咬在邵振洲的脖颈间,语气又娇又凶,只是啊,明明是想斥人,偏偏发出的调调打着颤儿……
“你这臭……让你老欺负……唔”
那最后一个“我”字,却是尚未出口,就被男人突如其来的虎扑,生生吞在了喉里……
她的小媳妇儿啊,无论是白天还是静夜,无论是温柔还是嗔怒,总是让他喜欢得紧,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日子甜如蜜,说的,就是如今的他吧!
*
除夕夜头两天,大年二十八。
“这是,韭黄!你从哪里弄来的?”
夏居雪看着邵振洲手里的这一小扎绑着红绳、叶子淡黄、泛着油润光泽的韭黄,满脸的诧异和惊喜。
别看韭菜容易种,捂韭黄却并不容易,里头的技术复杂着呢,若只是在韭菜生长过程中,简单拿竹筒、草帘子等遮光,根本种不出来。
而从她搜集到的资料来看,目前南方捂韭黄的方式主要是采用“战壕式”的单沟培土种植法,即在地里间隔一定的距离,垄起一米多的泥土,将韭黄的茎埋于土中,待韭黄每长高一截,就捂住一截,北方则主要是在温度适宜的土炕上进行栽培。
但无论那种技术,期间都要适时浇水、施肥、揭帘、放水、妨病虫草害,不但费时费力,且技术异常复杂,产量也不高,一旦疏忽其中哪一环节,就可能前功尽弃。
也因此,这年月的韭黄身价异常昂贵,其他菜像也就几分钱,它却能达到两块多,比猪肉还贵。
邵振洲这次拿回家的,除了这一斤左右的一小扎韭黄外,还有一箱国光苹果,都是稀罕东西。
这会儿,媳妇儿和小舅子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小扎韭黄上,但裹得像个球的蠢儿子却直愣愣地盯着那箱子苹果呢,一边拿胖爪子扒拉他的裤脚,一边指着那箱子苹果,奶兮兮地嗷呜着。
“要要要!”
邵振洲一脸嫌弃地骂了儿子一声“臭小子”,从箱子里掏出三只苹果,交给了夏居南,别看这苹果个头小小的,却是酸甜适中,味道好得很,放到地窖里,能放到开春去。
“先拿热水洗了,泡泡后再吃。”他道,家里白天黑夜地烧炉子,热水都是现成的。
邵振洲打发完贪吃的儿子,这才对夏居雪道:“我托后勤处负责采买的人帮忙买的,你和小南不是喜欢吃嘛,再说了,韭黄随和,这贪嘴的臭小子也能吃点……”
听到他又在吐槽自家儿子,夏居雪抽了抽嘴角,心说有你这么三天两头地埋汰自己儿子的嘛,但想了想又算了,转而问起另一个让她更关心的问题来,眼睛亮晶晶的。
“这韭黄,多少钱一斤?”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邵振洲说了一个比猪肉还贵的价格。
“两块一毛四!”
嘶!
夏居雪决定了,等开春,她不但要先在阳畦里育苗,还要再种上一茬韭菜,待到明年秋时,更要再接再厉,攻克韭黄栽培关,争取明年能吃上自家种的韭黄!
一九七三年的春节,在一家人的合乐团圆中,滑了过去,军营里又恢复了铿锵有力的操练声,气温也开始呈现出回升的趋势,夏居雪拿出家里攒下来的旧报纸,开始动手做育苗要用的纸钵。
没办法,人家蔬菜队育苗用的那种大批量的土钵、草钵她都没有,可不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好在这个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容易做得很,以前她就见自家父亲做过,自己也动手帮他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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