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用了膳便紧张的等候着太医的到来。
暖炉的热气氤氲而上,蒸得室内花瓶中的蜡梅香气勃发,宛如春暖花开的季节。
萧煜心中是涟漪连连起伏,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好一会,才见太医的身影,是刘太医。
刘太医正欲行礼就被萧煜打断,迫不及待道:“快,给昭修仪诊脉。”
刘太医见皇上甚少这样过,不敢有丝毫耽误,连忙屈膝取出脉枕帕搭在宁姝言手腕上,细细的诊着脉。
他诊的很仔细,先是用两指,之后眉头微微动了动,然后又用三指把着脉。
殿内气氛异常的凝重,没有一丝声响。
萧煜一脸紧张和期待的等着刘太医的话,却见他迟迟不开口,便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连忙道:“如何?是喜脉吗?”
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是喜脉,所以直接脱口而出了。
刘太医这才起身,满脸堆笑的朝着萧煜拱手道:“恭喜皇上,修仪娘娘此乃喜脉,只是如今受孕时间浅,所以微臣方才诊的格外仔细,但微臣保证定是喜脉。”
宁姝言闻言大惊,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仿佛随风飘扬的羽毛找不到着落,心里忐忑不安。怎么会,怎么会就怀孕了?
倒是萧煜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大手一挥:“赏!揽月阁上下全赏!”
兴奋之余,说出的话都格外的喜气,好似他并非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位父亲。
刘太医是自己的人,他说的话萧煜定是更信几分的。
揽月阁宫人包括太医亦是喜气洋洋的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刘太医欢喜之余,不由的多瞧了这位昭修仪一眼,要说这并非皇上第一个孩子,还能让平日里凛若冰霜的皇上这样高兴,当真是有本事的。
刘太医不明白,杨安可是明白的。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哪些是皇上表面宠,哪些是真宠,哪些是皇上上心的,他是看得透透的。
萧煜朗声大笑着,眼中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他神采奕奕的转头向宁姝言看去,只见她魂不守舍的发着呆。
将宫人太医打发下去后,萧煜才坐到她身旁笑道:“怎么?高兴傻了?”
宁姝言抬起眼睑,并没有萧煜想象中的那样欣喜,反而是问着:“皇上,可否再宣一位太医瞧瞧,方才刘太医说脉象浅,臣妾怕空欢喜一场。”
宁姝言经历过那一次假孕事件,如今突然告诉她怀孕了,且她心中觉得是没有身孕的。
就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凤栖宫中喝的那盏茶,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刘太医也好像是皇后的人,上一次薛婕妤怀孕,就是皇后指了刘太医去照料的。
她就寻思着,怕这怀孕一事,也大有蹊跷。
第190章 你让朕很失望
萧煜见着宁姝言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好笑:“言儿想多了,这腹中是真真有咱们的孩子。”
他拉着宁姝言的手轻柔的抚摸着,试图给她安慰。
宁姝言眉心微低:“臣妾……就是怕如果没有怀孕,会让皇上失望。”
萧煜凝神望着她,想着她心细,如此也好。
连忙吩咐杨安去看看还有哪位太医当值,去请过来。
萧煜却是满心欢喜,觉得宁姝言只是多虑了,总之他心里有感觉,百分之百就是怀孕。
他抱起宁姝言,手掌轻轻的放在她小腹手,又怕力度重了,所以只用了指腹轻轻的抚摸着:“如今有了身孕,饮食那些切记要注意,不许像平日里那样贪嘴了,像冰冷的还有活血之物万万不能沾。还有,出门的时候也多带些人跟着,一定要小心一些。”
想起第一个孩子那样没了,就觉得可惜。且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这个孩子,萧煜心里就觉得更为珍惜,这个孩子一定得平安降生!
宁姝言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心里却并没有为人母的开心,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柔声道:“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关心。”
萧煜看着她并不是很高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上一个孩子没有保护好,想来她心中怕这个孩子也失去。
于是萧煜和言细语道:“言儿放心,朕会好生护着他。”
宁姝言此时没有过多的心思同萧煜做戏,便靠在他怀中假装愉悦的模样。
在漫长的等待中,见来的是郭太医。
他行礼之后依言替宁姝言把脉,这一次宁姝言的神情比萧煜还要紧张,脸色凝重。
郭太医知晓皇上方才宣了刘太医,这会又宣自己,不觉甚是奇怪,自然他就得更加的仔细。
直到确定好脉象无疑之后,他才起身面带喜色道:“恭喜皇上,恭喜修仪娘娘,娘娘您这脉象是是喜脉。”
萧煜虽然不紧张,可是依旧怕有万一,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宁姝言始终觉得这事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就怕自己重蹈覆辙,假孕之事第二次上演。
若真是假孕,现在就应该让萧煜知晓,揪出背后之人。
若真是误诊,早些知道也不至于让萧煜空欢喜一场。
旋即她开口道:“郭太医,你确定这是喜脉无疑吗?会不会哪种情况下误诊?或者是服用了何物可以改变脉象?”
若是郭太医此话说在前,自己以后查出并未怀孕的话,也可以洗脱自己假孕的怀疑。
可萧煜闻言却微有惊愕,整个脸庞微有不悦之色。
毕竟,这个孩子如何有的,没有谁比宁姝言更清楚自己是如何努力的。
他此生从未这般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原以为她也会满心欢喜,却不曾想她心中竟这般惊讶自己有孕。
那厢郭太医缓缓道来:“回修仪娘娘话,孕脉的表现为往来流利、圆滑如盘走珠。若是说吃了何物的话……倒是有让女子吃了变为假孕的药,不过臣倒是并未见过。若说诊错的话,会常见于痰湿、食积、实热证等,火热之邪导致血行加速,脉象也会是滑的。但娘娘您月事推迟,且脉跳流畅。喜脉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只是时间尚浅,待些时日之后脉象就会更为明显且也会有孕期反应。”
听着宁姝言如此的问着,郭太医也有些紧张,的确滑脉不仅仅是有孕之人才有。所以他虽然知晓这应该是喜脉,却不敢肯定就是喜脉了。
萧煜闻言眉头紧拧,眸色微沉:“一个喜脉而已,难不成这么简单的脉你都不会诊断?”
郭太医被萧煜冷淡的声音吓的连忙跪下,:“微臣……微臣只是觉得过几日之后会更加稳妥一些,如此也能让修仪娘娘更加安心。”
萧煜明白,太医院的这些人贯是会看脸色的,知晓自己重视这一胎,也不敢有一马虎,生怕事情有变异而被降罪。
所以,无论太医说对怀孕有几分把握,他心里都是十分。
“那过几日再来替昭修仪诊脉。”
萧煜招招手让郭太医退下,郭太医瞬间如释重负,拿起药箱便离去。
宁姝言感觉到了萧煜已然不豫,方才也是自己心急了些,才问出那一番话来。
她软声道:“皇上,臣妾是怕有什么意外……”
萧煜目光带着探究之意的凝视着宁姝言,眸中早已没了之前的温柔,而是深不可测的深沉感。
“朕发觉,昭修仪不希望自己有孕?”
他语气甚少这样冷淡过,私下中也从不唤她的位分,宁姝言动了动嘴角,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萧煜说着:
“昭修仪为何就认为不是喜脉?”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低沉而清冷。
宁姝言心中一凛,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此时她心里本就因为有孕之事乱成了一片。毕竟之前假孕过一次,可是这件事也只有自己才知晓。
她滚了滚喉咙,抬起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子,怯怯道:“臣妾没有不希望自己有孕,臣妾只是怕……怕此事有蹊跷,又怕臣妾不能保护好这个孩子。”
萧煜冷笑一声,发出的声音像是秋末最后的冰霜,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哀感:“你不信朕?”
宁姝言花容渐渐发白,她自然不信萧煜可以完全的保护好自己,后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防不胜防,他不能时时陪在自己身边,又如何能保证这个孩子就一定能好好护住?
当然,她心里是如此想,但却不能说给萧煜听。
她拉住萧煜的衣角,摇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杨安突然进来,他瞟到昭修仪似是有些伤心的样子拉着皇上,他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帘道:“皇上,凤栖宫来人说大皇子高热,一直喊着父皇,请皇上去看看。”
萧煜目光恢复了平静无波,淡淡道:“朕知道了。”
杨安收到回答后,连忙退出了殿内。
宁姝言依旧拉着萧煜的衣袖,一张小脸仰头幽幽的望着他,烛影摇晃,晕光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毫无光彩,只有不安和忧伤。
萧煜一时不再忍心质问和责备,无声的吸了一口气,起身道:“你先休息吧,朕去凤栖宫。”
宁姝言却依旧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她在赌,赌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赌萧煜是否会软下心来,是否会原谅自己。
萧煜背对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手紧紧的扣住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道:“宁姝言,你让朕很失望。”
他留下这句话,毫不犹豫的踏步而去,衣袖就那样从她手中划过。
似是一阵冷风从手心划过一般,宁姝言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渐渐消失。脸上的忧伤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和疑惑。
“娘娘,方才皇上很生气。”秋乐低声说着。
往日里,皇上对娘娘一向是很温柔的,甚少这样冷着脸过。
宁姝言微微闭上双眼,语气不冷不淡:“是本宫有些急迫了,也没想到皇上丢掉一句话就拂袖而去。”
宁姝言以为自己是赌错了萧煜对她的情义,实际她自己也不知晓。
若是萧煜心中将她放在不重要的地位,今日就不会这般生气。
秋乐愧疚垂下头:“都怪奴婢,奴婢若是这几日都替娘娘您把脉,定能知晓您怀孕一事,也不至于让您这般惊讶,和皇上闹了矛盾。”
宁姝言摇摇头:“这不怪你,前几日你还替我把了脉,谁知就几日而已,就是喜脉了呢。”
她微微叹了口气,揉一揉眉心:“吵一吵也好,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呢。小吵怡情,只有闹一次矛盾,才能知晓彼此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有一句话说得好:吵架也是生活的调味品,偶尔的发泄会增加彼此的情感。
第191章 有孕
第二日清晨,皇后起身时一旁的被窝已经凉了。
她坐在铜镜前梳妆,打听消息后进来的杜若福身道:“娘娘,揽月阁的人嘴严,奴婢倒是没听出什么来。问刘太医,他竟也支支吾吾的,说什么昭修仪只是身体违和。”
说到这里杜若瘪了瘪嘴,刘太医是皇后娘娘的人,这一次竟也像是在隐瞒事实。
皇后看着脸庞微微摇晃的红翡流苏,愁眉紧锁,白皙的脸上仿佛乌云密布:“若真仅仅只是身体违和,何必严重到请两位太医诊断,若是当真严重,按照皇上对她的宠爱,怎会来凤栖宫如此快,且又不回揽月阁了。本宫总觉得是有什么蹊跷。”
她沉思片刻,突的想到什么,眼中的瞳孔骤然缩紧,化为一根尖锐的针,闪着凌厉的精光:“她不会怀孕了吧!”
杜若心中一跳,惊愕道:“不会吧?”
皇后脸色阴沉的厉害,咬牙道:“如何不会!皇上近日那样宠着她,八成就是怀上了。”
杜若眼睛一转:“可昨日皇上来时,看着好似不大高兴,若是昭修仪有孕,皇上应该是高兴才对。”
皇后微微一愣,眯了眯眼:“但愿她腹中没有孩子。”
皇后知晓,如今皇上对宁姝言正在兴头上!
不,都两年了,不能说是在兴头上,应该说皇上将昭修仪放在心上,此时又宠爱她,若是生了皇嗣后就一定会封妃。
如今宫中可没有妃位,若是宁姝言成了四妃之一,加上又皇嗣傍身,恐怕这后宫就又有一个祸害了。
等皇后收拾好去大殿时,妃嫔皆已经到齐了。
行礼问安之后,皇后细细的打量了宁姝言一番,眼中满是关切之意:“听闻昭修仪昨夜身子不适请了刘太医和郭太医,怎么今日却来请安了?若是你身子不好,便在宫里歇着,派人来与本宫说一声便是。”
宁姝言就知道,此事后宫定然会知晓的。
她盈盈起身,微微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今早已经身体已经无碍了,自是要恪守礼仪,来向娘娘您问安的。”
皇后清浅一笑:“你一直都是如此懂事。”
琳昭容蹙了蹙眉,不冷不淡道:“修仪妹妹果然不一样,区区小病竟也大张旗鼓的请两位太医诊断。”
面对她的酸言酸语,宁姝言只是淡然处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绢子。
琳昭容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随后几日,萧煜没有来揽月阁。
宁姝言也没有去昭宸殿,依旧是与平日一样,去凤栖宫请安,回宫后就坐着看看书,绣绣刺绣。
这一日宁姝言正坐在庭院中晒着冬日里久违的太阳,伸出手让秋乐把脉。
秋乐触及脉搏的时候,就满脸的喜色,嘴角荡漾开来:“今日脉象跳动有力,奴婢敢确定,娘娘您一定是喜脉。”
日子算起来,月事也已经推迟了十日了,且脉象一次比一次明显,她细细了解过假孕的特征,其特征一开始会比较明显,随后孕脉一日比一日浅。
而宁姝言的脉象比之前假孕那时更加的圆滑,脉象跳动也更加得有力。所以,她敢确定这就是有孕。
宁姝言这几日已经渐渐从怀孕中适应过来了,如今听到秋乐的肯定也更加放心下来。
不是假孕就好,细细想来,凤栖宫那日喝茶觉得有些不对劲,兴许就是现代所说的精卵着床?
加上那两日本就全身无力,腰酸背痛的,导致味觉也发生了些变化,就像前段时间她自个还觉得这茶品着不香了。
如此想着,宁姝言豁然开朗。
在后宫被那些妃子陷害怕了,以至于自己真有了身孕,还以为是被陷害的。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她垂眼看着平坦的小腹,伸手轻轻放上去,温然喜悦浮上眉心,阳光灿然在她眼下映出睫毛的阴影,更加的恬静温婉。
“宝宝,你别怪母妃,母妃第一次当母亲不懂这些。也不知晓你来的这样快,你是想给母妃一个惊喜吗?”
她盈盈一笑,脸上的幸福愉悦之情似是要从梨涡中溢出来一般,甜蜜而温暖。
第二日,刘太医和季太医皆来了揽月阁为宁姝言诊脉。
杨安知晓平日里替宁姝言诊平安脉的是季太医,且那日郭太医说的话已经让皇上不喜,所以他就自个做主让季太医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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