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年说到最后,很恨道:“我跟她做了那么久的好朋友,她才认识你几个月,就跟你在一起了,陈野望,凭什么。”
他把自己的脸凑到陈野望面前,指着那道疤说:“这道伤是我给她扛下来的,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当时我爸打我打得多惨吗,要不是我当着他的面割腕,林家能安生到今天?”
陈野望冷冷地看着他:“林洛已经去世了,你还想怎么样。”
荀年突兀地笑了一声:“我想怎么样?我想要绵绵这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
陈野望攥住他的手腕,眼底浸着寒意:“荀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严重的精神问题?”
“行啊,你挺厉害,还拿到我的诊断书了,不过那又怎么样,”荀年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所有拦着我的人都得死!老天爷开眼,帮我解决了林洛,剩下一个你,我亲自动手。”
他一辈子没有在除了林卓绵以外的人那里得到过尊重和爱,她是他短暂青春年少中的一场旧梦,压抑黑暗春夜中的一阵缓风,他这人活得不漂亮,不介意在留住她的时候,变得更丑陋一点。
不会放她走的,她必须属于他一个人,成为他的私家珍藏,再不面世。
谁也抢不走。
荀年挣脱陈野望的钳制,从怀中掏出一把刀,朝他扎了下去。
陈野望没有躲。
第45章 分手
荀年愣了一下, 手中的刀不自觉偏了方向:“你……”
刀尖顺着陈野望的手臂刺下去,鲜红血液涌出的一瞬,陈野望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他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握住了荀年, 荀年手一晃, 刀落到地上, 被陈野望一脚踢到了墙角。
荀年还没回过神,已经被陈野望反绑双手,用膝盖抵着后腰压在了地上。
天台入口的楼梯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陈野望听见方特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陈总, 小陈总你是不是受伤了?”
“让律师过来。”陈野望低声说。
荀年挣扎了几下,费力地转过脸:“陈野望你答应不带人来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 没有绵绵那么善良, ”陈野望低喘了口气,“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 故意伤害罪入狱,第二, 去精神科长期住院接受治疗。”
荀年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问道:“有区别吗?”
陈野望用力地抵着他,绷着脸说:“如果你是问你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绵绵, 那就是没区别。”
他的血顺着手臂上的青筋流到了荀年身上,也沾染到了林卓绵送的护身符, 黑色的贝母在血流中微微颤动。
荀年说了句话。
陈野望松了口气, 偏过头对身后人道:“入院知情同意书。”
荀年签字的时候, 方特助带来的医生正在为陈野望包扎伤口, 对方咋舌:“看他年纪轻轻的, 怎么下手这么狠, 要是再深一点儿,小陈总这胳膊今天就废在这儿了。”
陈野望起先没开口,直到方特助的人押着荀年下天台的时候,他才出声叫住了对方。
荀年侧过头,陈野望盯着他侧脸那道疤,没什么语气地说:“不是只有你能为她受伤。”
对方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地将头转了回去。
被方特助扶着下楼梯的时候,陈野望接到了林卓绵的电话。
“需要我回避吗?”方特助体贴地问。
陈野望低低道了句谢,自己握住手机往回走了几步,把林卓绵的电话挂断,重新拨了视频回去。
想看到她。
林卓绵没有怪他不去接自己,只说:“师兄,我到机场了,刚才过的安检。”
她注意到陈野望身后不同寻常的背景:“你这是在哪儿?”
“临时去看工厂选址,没来得及跟你说。”陈野望说。
林卓绵觉得他的嘴唇有些苍白,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正要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机场广播就开始提醒登机了。
陈野望隔着屏幕用指腹碰了碰她的脸:“去登机吧。”
林卓绵说好。
在她挂断之前,陈野望又叫了她一声:“绵绵。”
林卓绵隔着屏幕看他。
“一路顺风。”他说。
林卓绵不知道陈野望去考察工厂选址是不是真的那么紧急,但今天是她离开P城离开S大的日子,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很久之前李曼说过的那句话在她耳边响起。
陈野望的心思不在谈恋爱上。
或许吧。
林卓绵挂断了视频。
暑假结束之后,她准时去Z大报到。
G城的夏天炎热漫长,像是永远也过不完,走进新宿舍的那一刻,林卓绵还有些恍然,仿佛刚从一个梦中苏醒,又好像此时才是真正的梦境。
开学不到一周,就有分在同一所附院的男生托她的室友来打听她是不是单身,室友在听林卓绵说有男朋友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因为她一直没有提起来过,也没见她经常频繁地同谁打电话。
“他在P城创业,比较忙。”林卓绵说。
室友觉得好奇,想看她男朋友的照片,她不好意思拒绝,找出之前约会的时候两个人拍的合照给对方,室友夸张地“哇”了一声:“这比明星都帅。”
接着又半开玩笑道:“这么帅的男朋友,你们异地,不怕被别人抢了?”
林卓绵笑了笑,没接茬。
十一假期之前陈野望问能不能来G城看她,她听出对方嗓音中的疲惫,问他最近是不是又熬夜加班了。
陈野望停顿一下,说熬得不多。
林卓绵觉得他没说实话。
不过她并没有挑破,而是委婉地拒绝道:“我假期要去救援队报到。”
陆思进八月份正式到任G城山地救援队担任队长,让她有时间的时候过去办一下志愿者手续,开学第一个月她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跟对方说十一假期的时候过去。
陈野望的声音里情绪不多,只是问:“一天也空不出来?”
“要是能空出来我就买机票去找你。”林卓绵说。
陈野望在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说了声好。
假期过半的时候,林卓绵真的去找他了。
她没有提前跟陈野望说,坐在他公司楼下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等他下班。
那天下了不大的雨,水珠沿着落地窗滑下来,外面的世界变得水汽氤氲。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她隔着落地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曼穿着高跟鞋和长风衣,站在窗外离她不远的地方,举着一把伞,手里还拎了一个保温桶。
林卓绵怔了下,随即便想到了她在等谁。
没过多久,穿着西装的陈野望随着人流从大楼中走了出来。
林卓绵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
陈野望站在人群中仍旧气质出众,停在李曼面前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李曼把保温桶交给他,明眸带笑说了句话。
陈野望不接,李曼便直接塞进了他怀里。
林卓绵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拖延着不说分手的行为,很没有意义。
陈野望的为人她最了解不过,她没跟他提分手一天,他就会履行作为男朋友的义务一天,不会跟任何异性有出格的接触。
不管心里是不是还喜欢她。
而她却因为自私,逃避他,又不想放开他,这对他来说,想必也是种折磨。
何况现在是对他来说很关键的时期。
有时候做出一个决定只需要几秒钟,不管是在便利店的货架上挑选一瓶饮料,还是开始或结束一段关系。
她最终没有告诉陈野望自己来看过他,跟范范见过面之后,就飞回了G城。
时间在这座极南城市如同停滞,十月份的空气像保鲜膜紧紧裹住人的皮肤,窒息一样的湿热。
林卓绵站在跨江大桥上,看着从不远处码头开出的小型游轮正在江水中拖出长白的尾迹。
她给陈野望打了电话过去。
他很快就接了,清朗的声线送至她耳边:“绵绵,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林卓绵轻轻开口,“欠我一个愿望。”
陈野望说记得。
“师兄,我想好了。”林卓绵说。
她听见陈野望那边有人递文件给他签字的声音,陈野望将手机拿远些,“嗯”了一声,接着是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他签字应该会很漂亮,那一手铁画银钩,签文件的时候想必更是杀伐决断、干脆利落。
就算没有她,他也会前程似锦,高歌猛进,盛大人生永不落幕。
“想好要什么了?”陈野望问。
林卓绵垂下眼眸,看着江面上的层层波澜:“嗯,我们分手吧。”
空气仿佛凝固住。
她接着说:“师兄,你当时答应过我的,会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陈野望先没回答,而是问她:“绵绵,你大四的时候跟我说需要时间想一些事情,想了这么长时间,这就是你得出的结果?”
林卓绵眼前又浮现出她去P城找陈野望的那个雨天,她闭上眼睛,跟他说是,早就想好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好,”两千公里外,陈野望的嗓音很淡,“我答应你。”
然后他就挂断了。
林卓绵站在桥上,觉得膝盖发软,扶着栏杆蹲了下去,有种下一秒就会失足落入江水中的错觉。
钝痛感从心脏处开始蔓延,假如心动的开始是窦房结,那此刻的痛觉又是不是有起源。
陈野望说好的声音迟迟消散不去,不假思索,毫无留恋。
看来他真的没那么喜欢她。
或许当初无论是谁,只要像她那样孜孜不倦地向他靠近,穷尽心思,百折不挠,他也都会接受。
“陈总,陈总?”
秘书提醒的声音让陈野望回过神来。
“还有事么?”他问。
秘书见他脸色难看,说话不觉也有些胆战心惊:“是这样,董事会那边还是不太赞成您把总部迁移到G城的决定,虽然企划部已经做了计划书了,但是他们还是希望陈总您能再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陈野望的目光落在被他压到桌面的手机上,“那就先按他们的意思推迟。”
当年林卓绵跟他说,想要的是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可最后她提了一个这么过分的,他还是答应了。
因为看得见她的挣扎,她的厌倦,她的抵触,不想再困住她。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觉得轻松,是不是很感激他。
几天之后,林卓绵收到了一份从P城寄来的快递。
重量很轻,寄件人只有一个“陈”字。
她打开纸封,是她送给陈野望的那条护身符。
他还给她了。
分手分得这样干净绝情,一点念想都不肯留下,似乎也能够确证,他对她没有几分感情。
不过仔细想想,陈野望的确没有主动对她说过喜欢。
G城的盛夏好似永不终结,她跟陈野望的往事,却只能止步于此了。
(回忆篇完)
第46章 心事重重
人的一辈子可能会很漫长, 但起决定作用的只有几步,林卓绵觉得,自己的这几步, 全是偶然, 全是行差踏错。
比如同意调任P城山地救援队, 刚出第一个任务,就遇上了陈野望。
林卓绵通过对面男人的好友申请,轻声说好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 她便将手机揣进工作服的口袋,看也没看陈野望, 端起桌上串好的蔬菜, 去篝火旁边给看火的队友帮忙。
火星跳跃闪动,林卓绵伸出手, 让温热的气流缠绕住自己, 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和暖起来。
不远处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开始放映露天电影。
这种场合没有几个人会认真看电影, 英文的对白和音乐不过是氛围的点缀, 时不时有人在幕布前经过,画面变得破碎残缺,所以过了几分钟林卓绵才发现, 电影是多年前她跟陈野望在线上会议室看过的那一部《英国病人》。
那天下雨,水声连绵, 他偏冷的声音被电流过滤, 带着漫不经心的磁性。
过了这么多年, 她依然记得很清楚。
从陈野望坐过来之后, 就不停有人过来给他敬酒, 隔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身影, 林卓绵看到他神色自若地同人谈话,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幕布上放的是什么内容。
他大概早就忘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身后背吉他的女孩子跑过来,看打扮应当也是今天的参赛选手,她大大方方地对陈野望说:“陈总,你能不能过来听我唱首歌?”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起哄声音。
有人问她:“唱什么歌啊?”
女孩子笑盈盈地说了一首情歌的名字。
起哄声变得更热烈。
林卓绵看见陈野望在众人的簇拥下起了身,跟着女孩走过去。
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的。
忽然她身边多了个人影,陆思进手麻脚利地给铁网架上的彩椒片翻面:“干吗呢妹妹,这都要糊了,你要给咱们全队下毒啊?”
“你怎么不去听人家唱歌。”林卓绵说。
陆思进瞥她一眼:“哟,隔这么远听得还挺清楚。”
然后闲闲地说:“人家请的是陈总,又不是我。”
林卓绵没接茬,把剩下的蔬菜翻了面,擦擦手说:“我去山上走走。”
陆思进在她身后叮嘱她:“大晚上的你可注意安全啊,别出一趟任务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林卓绵沿着山路慢慢往下走,沿路有灯,不会暗到看不清路的地步。
白天还引擎轰鸣的赛道此刻变得空旷安静,世界上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卓绵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出车祸的红檀道赛段。
变形的越野车已经被交管部门用拖车运走了,路旁的五角枫树被撞得有些歪斜,一整片树皮掉了下来,露出里面浅色的韧皮。
她伸出手,碰了碰树身的伤疤。
这是她这些年经手的事故中程度比较轻的那类,但今天她的心绪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起伏难平。
山野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晚风带着安静的潮意。
林卓绵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骤然觉出山中的静,汗毛也立了起来。
然而转过身之后,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野望。
路灯为他投下斜长的影子,他清俊的眉眼在夜里显得很深邃,冲锋衣的领子比平常的衣服要挺一些,更衬得他下颌线条分明。
陈野望一只手插在衣兜里,迈着两条长腿朝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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