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点点头, “仓库那么边缘的岗位他都不放过, 更何况程珣的技术科。”
姜慧茹砰的拍了把桌子说:“狗娘养的,一天天的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勾心斗角倒是挺厉害,那他们是怎么栽赃的程珣,左秋明有没有跟你说。”
向晚点点头,“说他拿回扣”
姜慧茹说:“是不是还有银行转账?”,向晚跟姜慧茹对了个眼神,苦笑着低下头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两下,“不管用什么方式,我明天一定要见到程珣,我倒不是怕曹骏,但我怕李乘风,你还记得组长跟咱们说过的,厂里原来的财务科科长吗?”
“畏罪自杀的那个吗?”
向晚抱了抱双臂,“他当初也是被人说收取回扣,然后被关进安保科待了十几天,后来别人都说他上吊死了,但现在想想,他究竟是被逼的还是被伪装成自杀的,恐怕他的家人都不知道,权力争斗从来不缺少枉死的人,我绝不会让程珣走上这条路。”
“程珣不会的,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这是人家下的圈套。”
向晚摇摇头,“我也相信程珣不会那么脆弱,但杀人的方式太多了。”,她把手搭在姜慧茹胳膊上,“茹姐你今天就住这儿吧,别拒绝我,我没多少力气跟你争了,你住小房间,有现成的被褥。”
姜慧茹睡下后,向晚一个人靠在卧室的床头上想了很久 ,她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但没想到把一些事捋清楚后她竟然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后她收拾好自己,把程珣的几件换洗衣服和洗刷用品装进袋子里,又下楼买好早饭,最后才叫醒姜慧茹。
姜慧茹看到她的样子惊了一下,向晚穿的特别素,马尾松松扎着,看上去有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姜慧茹了然的低头吃饭什么也没问,到了厂里,在二分厂的岔道口处,向晚停下来想跟姜慧茹说一下,她今天可能去不了仓库,可没等她开口姜慧茹就拍拍她的肩让她赶紧去厂部大楼找曹骏,向晚感激的捏了捏姜慧茹的手。
向晚上次去厂部是因为房子,这次是因为丈夫,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楼梯想,上次他穿着一身工装就来了,这一次她不得不利用身为女人的那点优势,当然,她也在赌,赌曹骏有一般男人身上常见的软肋。
走到二楼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向晚深呼一口气,然后敲门,少顷,里面传出请进两个字,向晚抓着扶手把门推开,曹骏正低着头办公,向晚走到离他办公桌稍近一点的位置叫了声曹厂。
曹骏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向晚脸上时停了那么一忽儿,接着很快移开。
“向晚?”
向晚笑着点了点头,“找您有点事。”
曹骏指指左边的一排小沙发,“坐,喝水吗?”,向晚摆手说不用。
曹骏随手摸过一只笔捏在指间,问向晚,“因为程珣?”
向晚说是,“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好几天都没回家了,人也见不到。”
曹骏笑了笑,“也没什么错,就一点小问题,说明白就好了。”
向晚抬头注视着曹骏,“您能告诉我是什么问题吗?”,见曹骏久久没开口,向晚又说:“要是再见不到人,我就得报警了,现在毕竟不是前些年了,除了国家的法律部门,任何人谁都没有权力去定一个人的罪,而且这罪名还是凭空加上去的。”
曹骏说:“向晚,这里谁告诉你程珣有罪了?”
“既然没罪为何不让我见他?”
“我不是说了吗”,曹骏拿笔点了点桌面,“他有问题没交代清楚。”
向晚站起来走到曹骏面前,说:“他这个人挺笨的,要不您告诉我一下,他该怎么交代才能让您满意,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说的话他一般还是会听的。”
曹骏捏笔的手指紧了紧,一抬头正对上向晚的眼睛,他烦躁的说:“不是让我……你出去吧。”
向晚站着不动,“让我见程珣。”
曹骏笑了笑,“我说过……,哎你……”
向晚一开始只是无声的哭,后来眼泪越流越多,不自觉就抽搭起来,“我丈夫只是个普通职工,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到您了,我代他跟您道歉行不行,只求您能放他回家,不然的话我只能把我公婆和他弟弟叫来了,程珣虽然老实,但他弟弟可不好惹,您位高权重的真犯不着为难我们这种小人物。”
曹骏靠在座位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向晚,眼睛里深海一般,过了一会儿,向晚终于停止了哭泣,当她用那双通红的眼睛去看曹骏时,曹骏再一次把目光移开了,双方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曹骏站起来说:“你走吧向晚,我还有工作要做。”,他站起来去拿柜子上的安全帽,后背有个声音传过来,说:“请您让我见程珣。”
“你去吧”,曹骏走到门口又回过身看了一眼向晚,“你转告程珣,只要他能想明白,厂里绝不会为难他。”
向晚说:“我能不能把他带回家好好跟他说。”
曹骏注视着向晚,目光深沉的点了点头。
向晚走出厂部大楼后望着头顶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快步朝安保科走,推开一楼的走廊大门迎面碰上李乘风,如果猜的没错,他到这儿来肯定跟程珣有关,李乘风看到向晚先是一愣,想跟她打招呼,但向晚避之不及的就往一旁躲,李乘风去拉向晚胳膊,被向晚挣开后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如果程珣有事,我会弄死你。”
李乘风咬牙笑了笑,“那我还就偏叫他有事。”
“你就是个走狗,人渣,畜/牲,不,你连畜/牲都不如”,向晚指着李乘风的鼻子说:“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至少我现在得意,可程珣在那儿受苦,向晚,看到你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向晚扭头就走,她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会掐死那个败类,程珣被关在走廊右侧的第三间屋子里,门口有两个安保科的人守着,或许是已经得到了曹骏的授意,向晚一走过去,他们就指了指屋内然后走开了。
屋子里很暗,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办公用品,程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后,正低着头写东西,他旁边灰白色的窗帘随着风来回的飘荡,向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程珣茫然的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怔怔的,像是没认出她是谁一样,向晚越过那些东西走过去,离得近了,程珣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他努力让自己笑了笑,说:“向晚,你怎么来了。”
向晚哭着抱住他不停喊他的名字,程珣捋着她的背说:“不要怕,向晚,会没事的。”,过了一会儿,向晚捧着他的脸看了看,问:“你这几天吃过东西吗?”,程珣说吃过了,他拉了张椅子让向晚坐,“不要担心我,过几天会没事的。”
向晚攥着程珣的手,用力揉了揉,“你是不是怕牵连到我,程珣,我不会有事,大不了这份工作咱俩都不干了,我们有手有脚的出去也不会饿死。”
“你眼睛这么红,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在哭?”
“没有”,向晚说:“就上午的时候哭了一会儿,我要是不装可怜曹骏怎么会同意让我过来。”
程珣说:“你去找他了。”
向晚嗯了一声说:“他答应让你跟我回家了,程珣,我知道的,如果不是顾及我,你肯定不会这么顺着他们的,但你放心,现在不是以前了,那什么”,向晚回头看一眼门口,“都结束了,你就算有错能定你罪的也只能是法院,他们算老几,所以咱们都别怕,一会儿回到家,你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对了,我还给你带了换洗衣服,你是一会儿去厂里的浴室洗还是回家洗?”
程珣摸了摸向晚的头问:“你觉得我在哪儿洗好?”
向晚说:“就去浴室吧,那么多澡票放着也是浪费。”
第五十三章
从厂里出来后, 向晚先去建章路上的国营商店内给王成钧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姜慧茹既然把号码给了她,她总得试试, 但很不巧, 王成钧去国外考察了,为期三个月。
向晚在那条树影婆娑的长街上走了两个来回,边走边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程珣的事情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在背后设下圈套的人。
但无论向晚怎么想,她都觉得但凭她跟程珣这点单薄的力量,都捍动不了曹骏身后那张巨大的关系网。
向晚不求别的, 只求左秋明说的后果不会真正落在程珣身上,他还这么年轻,如果真的那样,这一辈子就完了。
或许……
李乘风拼命想达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个畜/牲, 向晚狠狠的把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踢出老远。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 她骑上自行车回家,在东石路的岔道口处有人叫了她一声, 向晚回头一看, 见是个女人,站在路灯下头和脸都被纱巾包着,向晚推着车朝那人走过去,那人微微往下拉了下纱巾露出半截脸,向晚一下就认出她来了。
“小谢?”
谢晓涵点点头, “找你有点事”, 她指指旁边的巷子, “那儿有家书店, 我们进去说?”
向晚点点头,把自行车锁在大路旁,跟谢晓涵进了那家店,屋子里没有坐的地方,两个人靠在里间的书柜旁站定,令向晚奇怪的是谢晓涵直到进了屋也没摘下纱巾。
“程珣的事我知道了”,谢晓涵缓缓开口,“李乘风前段时间一直在布局那件事,他在家提到过几回被我听到了,向晚,我知道,咱俩之间并没什么交情,我说的话你未必肯信。”
向晚急忙摆手,说她很感激谢晓涵来找她。
“虽然我们在厂里工作时打交道不多,可你曾经对我有过善意,所以我……,程珣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听与不听你自己斟酌。”
向晚默默的看着谢晓涵,等着她说,才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她就觉得谢晓涵变了很多,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姑娘了,举手投足间那么沉静。
“你让程珣离开厂里吧,他不是李乘风的对手,这个人实在是太阴了,做事又不择手段,程珣如果能侥幸逃过这一回,我敢说肯定还会有下一回,李乘风曾经不止一次的说……”
向晚直直看着谢晓涵,问:“说什么?”,向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颤抖的一塌糊涂。
“说他一定要让程珣死在他手里。”
向晚剧烈的打了几个冷颤,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谢晓涵接着说:“你说要是你背后有一个人整天琢磨着怎么害你,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你不害怕吗?”
“关键是不是我们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了的。”,向晚叹了口气,“今天过去后我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这一次可以的,因为这次真正想动程珣的人是曹骏,他跟李乘风不一样,他对程珣没有私人恩怨,他只是想排除掉原先王成钧的人,所以……,你明白吗,曹骏这种人,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力,但权力上沾染上血对他并没好处。”
向晚盯着自己的脚尖思索谢晓涵的话。
只听她又说:“如果这次程珣能彻底切断跟厂里的关系,以后李乘风想整他也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程珣擅长做事,但太不擅长勾心斗角,如果背后有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畜/牲,恐怕他长多少双眼睛都应付不过来,想到这儿,向晚就觉得谢晓涵的话很有道理。
“谢谢你晓涵,我回去后一定跟程珣好好商量商量。”,说完这话向晚感觉到谢晓涵的眼睛里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向晚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要去北方了。”
“北方?”
“对”,谢晓涵点点头,“跟父母一起去,我两个哥哥也在那边,往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大概率不会再回来了。”
“那,李……”
“我们离婚了,就在上个月,原谅我这个样子见你,我实在是没有勇气……”
向晚说:“你脸上有伤?是那个畜/牲打的吗?你可以告她的,晓涵。”
“太累了”,谢晓涵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抱住向晚,“只要一想到可以不用跟那个人纠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还年轻,以后未必不会遇到真正对我好的人,那个人渣就当成是对我过往不长眼睛的惩罚吧,向晚你跟程珣一定要保重。”
向晚忍着泪拍了拍谢晓涵的背说:“你也是。”
回去的路上,向晚反反复复的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忽然,曹骏说过的一句话,猛地从她脑中跳了出来,犹如白光一闪。
家里,程珣已经做好了饭,正坐在饭桌前等向晚,他穿着件干净的蓝色衬衫,刮了胡子,又恢复到了清清爽爽的样子。
向晚换了件衣服,洗好手坐下来,看一眼桌上的菜说:“挺丰盛的。”
程珣说:“即使明天被拉去砍头,也得先把今天过好。”,他夹了个肉丸子放向晚碗里,“这几天你太辛苦了,多吃点。”
肉丸子是程珣自己剁了肉馅用清水煮的,上面只撒了点碎葱花,吃起来很劲道,向晚跟程珣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就是没提厂里的事,程珣没回家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送饭过去,向晚希望他回到家以后能吃的安心一些。
饭后向晚抢着去洗碗,程珣站在一旁陪着她,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向晚看,虽然两个人做夫妻已经有段时间了,可向晚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干嘛这么看我?”
程珣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妻子,说:“向晚,如果我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向晚说:“你有什么事?”
程珣用下巴在向晚的颈后蹭了蹭,“我是说万一。”,向晚洗好碗拽过布巾擦了擦手,拽着程珣走到卧室里坐好,“你知道这次是谁从背后对你动手吗?”
程珣笑了笑说:“不止一个,但具体是谁我并不知道。”
“那你知道人家无冤无仇的为何会对付你吗,李乘风除外,他不是人。”
“一开始我不清楚,后来从安保科出来的那一天,我以前的师傅找到了我,跟我说了。”
向晚点点头把那天她去找曹骏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话,很值得推敲,他说,只要程珣能想明白厂里绝不会为难他,为什么说是想明白,你懂吗?”
程珣说:“我是王成钧提拔的人,他不想用我,但他想动我,随便找个由头就行,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因为他刚上任不想背负骂名,程珣”,向晚攥住程珣的手说:“那天左老师来找我,说最坏的结果就是你去坐牢,后来想到厂里之前那个无缘无故死去的财务科科长,我就觉得坐牢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你能活着,在里面关上十年八年的,我还年轻,总能等得起你,但现在又有转圜了,你愿意吗?”
程珣揽过向晚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我明天就去找他,只是那样的话我又成为无业游民了,你会嫌弃我吗?”
“会”
程珣说:“干嘛这么诚实,你都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向晚抬抬头,“你这么能干怎么能安心当无业游民呢,得抓紧出去找工作,我还指望你养我呢,我又懒还笨,这个家以后得靠你,你是男子汉,我是弱女子。”,程珣刮了刮向晚的鼻子,“你弱吗,那天你怎么说动曹骏去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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