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站了片刻,他转身出去。
走到院中,却见刘少阳不知何时拿了琴,竟已守在外面,似乎只等他出来便要进去。
见到他,刘少阳只微微躬身,便算见过礼了。
东方陌停住脚步,冷肃着面容看着他。
他出身低微,就算如今封了卫国公,也还没有习惯对人颐指气使,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
但此时,他却恼怒这刘少阳的不敬,恨不能勒令他跪下。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那样的人,做不出那样的事。
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往前院而去。
东方陌走后没多久,刘少阳就拿着琴来了,要给昭宁弹琴。
但昭宁因东方陌的话而烦闷,生气,无措,她要好好想想,根本没心思听琴。
刘少阳倒也乖巧,见她神色不豫,便轻声告退,又拿了琴出去。
在心中犹豫两日后,昭宁决定再见一次薛印。她要告诉他,他进京的消息东方陌已经知道了。
她不知道东方陌的目的,东方陌背后还有什么人,但东方陌知道这事,太危险了,所以她要将这消息告诉薛印,好让薛印尽早作打算。
不管梁王的真正用心是什么,她都不想帮着萧圣人去杀李家人,也不想作壁上观。
但她不知薛印在哪里,只好再去玉树楼等着。
一天两天三天,她都成了玉树楼的常客,却始终不见薛印来找她。
直到五日后,她又坐在二楼,静静看着台下人舞剑。
这个舞剑的,名叫宋笺,长得眉清目秀,英俊不凡,剑又舞得极好,算得上是玉树楼的大红人,据说许多夫人过来都是专程来看他的。
那天她也来了兴致,问能不能请他上楼品茶,却被拒绝了。
昭宁当时觉得还有些意思,这个不知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但至少是比刘少阳要清高。
宋笺的剑舞结束,场上一阵掌声。
昭宁懒懒坐着,看宋笺离开,自己意犹未尽喝了口茶。
下一场是杂耍,她不怎么有兴致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过来,朝她道:“夫人,宋笺请您到三楼客房一叙。”
“三楼?”昭宁之前还没去过三楼。
小厮说完,人已退下,如此少言,竟和之前给她送字条的小厮一样。
她并没有说要见宋笺,宋笺也没理由突然邀她见面,莫非,是薛印?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来了。
她立刻起身前往三楼。
到三楼,之前那名小厮已候在此处,见她来,就领她到一间客房前,说道:“宋郎就在里面,夫人若不介意,请单独进去。”
“大胆!知道这是谁么?”宝歌立刻道。
昭宁拦住她,交待道:“你们守在外面就好。”说着,进了房间。
那叫宋笺的美男子候在里面,待她进来,躬身道:“见过夫人。”
昭宁意外地看了看房间,发现这是间卧房,外面有琴,有桌椅,能待客,而隔了扇屏风的后面则是床,供休憩。
里面没有薛印的人。
她问:“你要见我?”
宋笺轻笑道:“正是。”
“可我之前约过你,你没应。”她说。
宋笺回答:“夫人恕罪,是宋某当时有眼无珠。那时宋某以为夫人也是之前那些半老徐娘,庸脂俗粉,却没想到夫人如此年轻貌美,天香国色,于是悔不该当初,便邀请了夫人。”
他说话间,不紧不慢,不卑不亢,连说夸奖的话也说得毫无谄媚之色。
昭宁在想,难道是她误会了,真是宋笺要见她,而不是薛印要见她?
她不动声色,坐了下来,宋笺坐于她一侧,问:“夫人是喝茶,还是饮酒。”
“不用了。”她回,随后问:“你在此舞剑,不是为财么,怎么还挑客人的姿色?”
宋笺轻笑一声:“谁让我有挑人的资本呢,任我如何挑剔,那些高贵的夫人还不是对我趋之若鹜?”
昭宁看着宋笺脸上勾起的那丝漫不经心的笑,心底断定,这宋笺虽靠着金安城里众多贵夫人挣钱,可他心底却是鄙夷这些贵夫人的,那是一种以男人的视角居高临下的、对女人评头论足的高姿态。
看着他,她想起了一个人:徐铸久。
此时对她的尊敬,只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但在内心里,他觉得她就是个无能的、空虚而寂寞的女人,但因为颇俱姿色,所以他愿意和她聊一聊。
呵……
昭宁想叫人进来,将此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她莫名地,觉得这宋笺长得真好看,有一种奇怪的魅力,让她想在这儿多待会儿。
“你有挑人的资本,是因为你天生有一副好容貌,那些贵夫人有随意欣赏的资本,是因为她们天生身份高于旁人,在我看来,你们是一样的。今日你挑剔,是因为你容颜未老,等他日她们腻了,照样不会再多看你一眼。”昭宁说。
宋笺不由看了看她,问:“那夫人觉得,哪些人不一样呢?”
昭宁想了想,缓声道:“东征回来的大将军,东方陌,凭一己之力,从一介平民,成为一品爵位的卫国公。”
宋笺笑道:“那不是公主的驸马么,公主既然这样推崇驸马,怎么还日日到这玉树楼寻欢?”
昭宁看着他开合的嘴唇,有些失神。
觉得有哪儿不对,一时却又捕捉不到,脑子里似乎一片混沌。
他刚刚说什么?公主……对,公主,他知道她是公主?大概是……从此处老板那儿得知的?
再多的,她竟不能想,只是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种奇特的心思从身体内涌现出来。
她好像真的有些想找此人侍寝了,更何况这屏风后就是床。
宋笺斟了一杯酒,双手呈到她面前道:“我敬公主一杯。”
昭宁将酒杯端过来,一饮而尽。
当喝完酒,她才想起自己原本是不准备喝酒的。
单独与他相见,是因为她以为他是薛印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会随意喝他送过来的东西。
可是,因为太渴,她还是喝了。
宋笺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她要去端,却发现手有些没力气。
宋笺见状,体贴地靠过来,扶住她,将酒喂至她唇边。
她心跳加速,想与他靠得更近。
但这种感觉,太奇怪。
为什么她如此渴望靠近他?为什么她容许他靠她如此近,也不拒绝他给她喂酒?
而且,似乎她脑子有些迟钝,很多觉得疑惑的东西,就是想不到答案,过一会儿,连那疑惑都忘了。
她忍住将酒一饮而尽的冲动,往旁边看了看。
这里的陈设并没有什么特殊,她刚才已看过一眼,甚至连香料也是常见的檀香。
对,香……这香味的确是檀香,但又比她之前闻过的檀香浓了许多,之前她以为是这客房用的劣质香,可再劣质,也不至于艳俗到这种地步,这毕竟是贵人们的销金窟。
“你是谁?这香有问题?”她立刻问,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
宋笺一怔,随后笑道:“没想到公主竟然能自己发觉,实在让人意外。”
这时宝歌在门外问:“夫人,可需要我进去服侍?”
她问得平和,明显不是知道里面有异常,只是随口确认而已。
“来人……”昭宁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完全没力气。
这时宋笺开口道:“不用了,此处不用人,你们下去吧。”
用的竟是她的声音!
这金安城中,有善口技者,可模仿他人的声音,昭宁没想到这宋笺竟然会!
“是,那我们就守在外面。”宝歌在外面说。
昭宁无奈地看向门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体内的力量在慢慢流逝,连目光都已涣散,看不清眼前的人,但与此同时,却又燥热无比,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在四肢百骸乱撞。
她伸出手,亲昵地抓住宋笺的胳膊,面色绯红,渴求道:“宋郎……”
这时一人将她抱了起来。
昭宁原本迷蒙的双眼立刻睁开,看见眼前的人,厉声道:“徐铸久,你好大的胆子!”
宋笺早已退在远处,徐铸久看着她微怔,似乎没料到她还有意识,随即却又笑起来:“不错,是我,公主,你既寂寞到日日到这玉树楼来寻欢,为何不和我说一声,我有的是时间陪公主。”
说完就将她往床上抱去。
“砰”的一声,有什么摔在了地上,徐铸久一惊,立刻看向地上,却见地上摔了只酒杯,随后就见昭宁冷笑着看着自己,那酒杯竟不知是被她什么时候藏在手上的,此时砸落在地,自然要引起外面随从的警觉。
“公主,怎么了?”外面立刻问。
宋笺忙用昭宁的声音道:“没事,酒杯掉了,你们下去吧。”
外面又恢复安静。
昭宁无奈闭上眼,她只有不断地掐自己才能让自己现在还保存着仅有的理智,却哪想到宝歌他们如此松懈!他们再不进来,她就完了。
用着最后一分力气,她又将自己的鞋蹬了一只在地上。
可她穿的是绣鞋,那声音并不大,也不知外面能不能听到。
徐铸久立刻将她放上床,同时将她嘴捂住。
但就在此时,门被撞开,有人从外面进来。昭宁本就没什么理智与意识了,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些出嫁前嬷嬷给自己看的男男女女的小画册,此时隔着屏风,更加分不清是宝歌进来还是程峻他们也进来。
“公主——”这声音是宋笺的,原本在屏风外的他此时走了进来,然后在徐铸久的示意下再次发声道:“做什么?说了让你们退下!”
这声音,又是她的。
可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便走了进来,不知是意识恍惚还是眼花,昭宁竟好像看到了东方陌的脸。
见到东方陌,徐铸久大惊,不由后退几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中竟立刻闪至窗边,从窗口跳去了二楼。
那宋笺见此情形,顿时慌了神,也窜逃至窗边,可他又没有徐铸久的身手,在窗边看了一眼,自是不敢跳下去。
东方陌厉声道:“带走!”
昭宁被抱上马车后,就紧紧抓住东方陌的衣襟,大口大口喘气。
东方陌只将她放到马车厢内,却被她抓着退不出去,而此时她一边紧抓着他衣服,一边喘息道:“快……快回去……”
东方陌便立刻下令道:“回府!”
马车在路上疾驰,昭宁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眼前的人,生涩而坚定地往他怀里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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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他爱她吗?◎
东方陌一震, 不由自主松开抱着她的手,呼吸先是停滞,然后一下接着一下, 急促而凌乱, 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很清楚,公主是被徐铸久下了药, 那是个贪色而胆大包天的人,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
迅速镇定思绪后, 他朝马车外吩咐道:“程峻, 立刻请大夫到公主府——”
“是。”程峻直到领命而去,才突然意识到, 他是公主身边的侍卫, 怎么驸马吩咐他吩咐得那么顺口,而他竟然还想也没想就走了?
但显然刚才因为他们的疏忽, 公主遇了险, 他不知公主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不及多想, 骑了马便往药铺跑去。
昭宁脑中再也没有一丝理智,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牢牢攀着面前精壮的男人。
他的身体如此结实,坚硬如铁, 却带着灼人的滚烫,她抱着他, 靠在他胸膛上, 既满足, 又渴望, 想要更多的抚慰。
对于那种事, 她知道, 但仅仅只是知道,真要去做,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公主……再等等,已经让人去找大夫,兴许……会有解药……”东方陌不敢碰她,直挺挺坐着,整个人绷成一根拉紧的弓弦。
但显然,她听不进去。
她紧靠在他怀中,发出难耐的低泣声,一双纤细的手贴着他脖子游走,拉扯着他衣襟口。
他将她手从衣襟口拿了起来,劝道:“公主,就快了……”
说完又朝外面喊:“快,快走!”
外面车夫听了令,猛一抽马屁股,让马疯狂奔跑起来,几乎要将马车拉得飞起来。
昭宁一下下急促呼吸,艰难道:“东方陌……你大胆,你是驸马,你……”
“我要和你和离,我要杀了你……”
她语无伦次说着狠话,威胁着眼前的人。
因为他不碰她。
太过份了,之前他对她冷淡也就罢了,现在他竟然……他竟然敢……
那一阵药效袭来,她忘了去愤怒,再次试图去解他衣服。试了好几次,终于寻到他胸前交领的衣襟口,将它扯开。
东方陌再次拦住她的手,努力维持着镇定,极力劝道:“公主,我……你再等等……”
他不敢再让她继续下去,只能紧紧将她手握住。
那是一双柔若无骨又小巧得不可思议的手,比他触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柔软,他握着它,看着她近在咫尺、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心底的那条界线几乎就要崩溃。
他不能,他绝不能……
这时,她的唇贴上了他颈侧。
她并不熟练,只是下意识去与他触碰,但除了贴上去,她也不知还能怎么样,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无法招架,不由紧紧闭上了眼。
放弃吧,其实他坚守着信念,也没有任何意义是不是?前世,她的确是他的救命恩人,的确是他的主人,但这一世,他也是卫国公,他还是她的驸马,他们不是主仆,而是夫妻,是男人和女人。
可这样,不是背叛了她吗?
就在他克制而矛盾时,她抓住他犹豫痛苦的空档,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再次哭着将他搂住。
马车在这时陡然停了下来,外面人道:“公主,到了!”
东方陌立刻整了整两人的衣服,抱着她下马车,快步冲向后院,在院中下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时,就带她到了房中,放在了床上。
“公主,我去看看大夫到了没。”说完他就要离开,昭宁紧紧拉住他,瞪着他咬牙道:“东方陌,你滚,明日我就与你和离,现在……你把刘少阳叫来……刘少阳……”
东方陌立刻怔住。
是不是要背叛她,他犹豫,挣扎,克制,但如果让她在自己和刘少阳之间选择……他不服,做不到……
如果她必然要和一个男人同寝,那自己怎么说,也比刘少阳强一些不是吗?公主的心里,也并不爱慕刘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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