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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星朗月的夜色中，裴轩燃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地界上覆盖着一个庞大的阵，极为隐蔽，却仍旧被他捕捉到了一丝魔气的异动。可这阵法范围极广，经年日久地运作着，若是强行破除，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动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轩燃抬眸，望着遮住了半边月色的山峦，举步踏入阵法的范畴，往山的深处走去。
溯洄中黑雾对他说的话和最后那段场面还在记忆中盘旋，挥之不去，扰得他心烦――
“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个？”将阮苏苏送出溯洄后，裴轩燃冷冷望向已经黯淡失去光泽的阵心。
“顺手而已，难得有机会回味那段过去，浪费实在可惜。”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裴轩燃两人，黑雾朦胧的形态逐渐定型，远远望去，两人的气场和姿态简直如出一辙，只有神态上大相径庭。
裴轩燃微微皱眉，浓郁的魔气在他掌中凝聚，眼里杀意分明。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黑雾却对此浑然不在意，脸上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下一刻，骤然散为飘渺不定的雾，又在瞬息之间靠近，凝聚在裴轩燃身侧。
“我找到‘她’了，”黑雾微微侧身，像是不想错过裴轩燃一分一毫的神色变化，“你敢来吗？”
裴轩燃神色一凝，掌中的魔气瞬间化为长剑，一斩而下，黑雾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魔气从它身上斩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从裴轩燃身上得到想要的反应，黑雾遗憾地摇了摇头，“你我出自同源，都是魔渊的产物，谁也杀不了谁，否则还能共存到现在吗？”
“南平山。”黑雾转过身去，请君入瓮地留下了个地名，顿了顿，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迅捷的破风声。
――静静躺在一旁的“流晖剑”忽然发难，以绝无仅有的气势从黑雾的后心贯穿。
“这、这怎么可能？”黑雾难以置信地捂住被洞穿的心口。“流晖剑”本身的力量毕竟有限，这种程度的伤对它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只需片刻便可以恢复如初。
然而真正让它在意的是――
“这剑不过是溯洄虚构出来的赝品，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伤得了它？甚至就算是“她”本人持着真正的流晖剑，也不可能对它构成这样的威胁！
有生以来第一次，莫名的惊惧涌上它空荡荡的心口。仿佛在那一瞬间，它透过混沌的时空，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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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鬼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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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麻烦开下导航。”阮苏苏御剑停在了半空。
风雪实在太大，鹅毛般的雪花裹挟着冬日的凛然寒气扑面而来，虽然阮苏苏机智地用灵力给自己加了个挡风护罩，可视线受阻的状况还是改变不了。
更何况，阮苏苏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独自行走，人生地不熟的，连方向都很难找准。
【……】
系统大概是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奇特要求，沉默了半晌才道：
【友情提示：南平山位于魔界以南，与人间的交界处。】
“可我怎么知道哪里是南？”阮苏苏理不直气也壮，“说话的方式简单点，用前后左右代替东南西北，好吗？”
【…………】
“要么再直接点，你和这剑连个蓝牙，自动驾驶。省得你费劲指路，我费劲认路。”阮苏苏开摆。
【………………】
【流晖剑灵处于沉眠状态，无法进行“蓝牙”连接。】
阮苏苏：“？”
“意思是剑灵醒了就能蓝牙连接了？”
哎呀，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
【地图加载中，正在规划路线，智能语音系统持续为您导航。】
【请保持直行，一百里后右转。】
【前方五十里处有山脉绵延，请尽量高空御剑，注意避让。】
阮苏苏：“……”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欲盖弥彰啊。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天来与系统的斗智斗勇，阮苏苏知道此刻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看来只能等待下一次合适的机会了。
但是，这系统怎么看起来笨笨的？忽悠两下就轻易妥协，还偶尔一不小心主动泄露信息，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从来都没听说过穿书自带的系统能跟原书中的重要物品进行“蓝牙连接”的，这剑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
――
有了系统的鼎力相助，赶路变得容易了很多。这一路上阮苏苏对于灵力的掌控也愈发纯熟，打架方面不好说，但至少在御剑跑路这一点上，阮苏苏十分自信。
【已到达目的地附近，请减速慢行，建议步行接近终点。】
【本次导航结束，预祝任务顺利。】
结束语刚一说完，系统像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沉默下线了。
山的轮廓映入眼帘，云雾缭绕，朦胧得看不真切。阮苏苏收了剑，依言步行上前，停在了山脚下的石碑前。
石碑像是饱经风霜，不知是何人何时立的，缺了一个角，斜在山道前，简简单单地刻着“南平山”三个大字，右下角隐约有一行落款，已经被磨得看不清了。
这次主线任务的主场就是这座山吗？可一座山能有多大的迷局？阮苏苏摩挲着手腕上的破幻镯，破幻镯表面入手冰凉，静悄悄地黯淡着，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系统给的备注“抵御一切幻象”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这里的迷局就不属于“幻象”范畴了。当然，这系统也是略懂一点文字游戏的，不能全然相信。
这么想着，阮苏苏握紧了手中的剑，缓步走上了山路。
山路狭小，满地都是枯枝落叶，踩在上面吱呀作响。道路两侧的树木遮天蔽日，越往深处，越不见阳光。深山中隐约飘来浅浅的雾气，明明是郁郁苍苍之境，却无端给人一种烟火靡靡之感。
阮苏苏忽然停下了脚步。
――太静了。
除了踩在枯枝落叶上的O@声响，整片深山里听不见一点虫鸣鸟叫，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散了稀疏的雾气，阮苏苏下意识屏息，准备好应对任何可能的异常，然而前方传来的却仅仅是几道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在林间回响的虚弱呼喊声。
呼喊声惊起了一片寒鸦，方才杳无人烟的静谧仿佛只是错觉。
阮苏苏站在原地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警惕――她不可能毫无准备就孤身进山涉险，来之前也曾御剑远远绕过一圈，清清楚楚地看见南平山只有这一处山路的入口。她方才走过的路上分明没有一点人行走过的痕迹，可听前面杂乱的脚步声，却像是几个毫无威胁的凡人，凡人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这位好心的仙人，救救我们吧！”思索间，几人已经跑到了阮苏苏面前。雾气渐渐淡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几人竟然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子，穿着粗制滥造的红衣，苍白的脸上全是卑微的乞求，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们几个都是南边村落里的人，这几年天象怪异、收成不好，村里的巫师说是因为触怒了山神，于是带领村民们择了良时，将我们几个送进山来献给山神……”
“可哪有神明会如此残暴，山上住的一定是妖怪，我们不想白白送死！求仙人垂怜，救救我们！”几人举袖掩面、泣不成声，一副走投无路的绝望悲态。
可阮苏苏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似乎不为所动。
为首的红衣女子见状哽咽道：“仙人若是不愿为我等草芥涉险除妖也无妨，乱世之中自然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最为重要，我们不会有一丝怨怪，前面的路太危险，仙人还是赶紧回头下山去吧。”
以退为进后，话锋又立刻一转，欲言又止道：“只是……”
“只是什么？”阮苏苏很是配合地问。
“只是我等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仙人举手之劳，成全我们！”红衣女子郑重抬头，目光坚毅得让人为之动容，视死如归道，“劳烦仙人亲自动手了结我等性命！我们宁愿死在仙人的剑下，也不愿被这山上的妖怪玷污！生不如死！”
红衣女子目光灼灼，没有放过阮苏苏任何一点的神色变化。
她们这一段戏无往不利、从未失手。蠢一点的从一开始就听信了她们的故事，侠义之心泛滥，随她们一同上山除妖。谨慎一点的则都会败给她们的以退为进、视死如归。
正道之人哪能受得住如此“求死”？最后都如她们所料地肝胆涂地，为民除妖，随她们走上不归路。
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一看就是涉世未深、被保护得极好的温室花朵，能谨慎得没有从一开始就被骗得团团转，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可惜，只要进了这座山，就只会有一条结果。
果然，阮苏苏闻言，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
“好吧，”阮苏苏轻轻叹了口气，“既然这就是你们最后的请求，那我也不好拒绝，谁先来呢？”
“多谢仙人！那妖怪就在……”等等，她刚刚说什么？红衣女子话音一顿。
真的要“成全”我们？这、这好像跟预想中的不太一样？红衣女子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嗯？”阮苏苏随手挽了个剑花，轻而易举地将空中飘落的叶片断成两半，而后无辜地露出了天真无害的笑容，“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红衣女子强忍住质问的冲动，瘫坐在地上示弱，颤声道，“仙人果然还是不相信我们，若是仙人真的下得了手，杀我们这些命不由己的弱女子，不怕违逆道心，那就动手吧。”
“唔，这样也能继续演下去，你是吃‘道德绑架’长大的吧？”阮苏苏惊叹，“可惜了，要么你先抬头看看这是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是不行？红衣女子不甘地抬起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终于陷入了沉默。
眼前持剑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端坐着的雪白小猫，睁着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仙人哎。”
红衣女子：“……”
艹，她竟然对着一个妖怪演了这么一出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戏！
难怪这小丫头不上当呢！她一个小妖怪哪有什么道心！
红衣女子霎时起身，身后几人也凶相毕露，眼神狠厉道：“竟然被你这小妖怪给耍了！看你那剑不似凡品，我还当是个剑修，不敢妄动。真真是浪费时间！”
“把她抓住带走！”红衣女子一声令下，身后几人纷纷掏出藏在身上的暗器，灵网铺天盖地地朝阮苏苏而来。
阮苏苏本想跃开躲过，却听红衣女子又冷冷道：“就让你成为鬼域的养分，为璃大人所驱使吧。”
鬼域？璃大人？
【触发副本：“鬼域”。】
【主线任务“破解南平山迷局”已完成进度10%。】
【更新主线任务：“进入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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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第二声
第53章 鬼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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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苏苏被灵网套住，乖乖巧巧地缩成一团，一副任人宰割的弱小无助模样。丢网的人像是扛麻袋一样把她扛在了身后，往山的更深处走去。
也不是无法逃脱，只是暂且按兵不动，默默思考接下来的举措。
原来这南平山只是个表面的幌子，真正的重点是背后藏着的“鬼域”。可鬼域是什么？阮苏苏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她只知道南平山曾天降异象，燃不祥之光，可那异象也只是昙花一现，再无后续。
【鬼域乃凡人妄念。】系统忽然道。
不等阮苏苏追问，字迹转瞬即逝。与此同时，扛着灵网的人停下了脚步，阮苏苏心知追问也无用，只好暂且定下心来不去多想，挪了挪身子，冒出了半个脑袋，从人群的缝隙中往前张望。
眼前是一面硕大的水镜，镜面混沌，呈漩涡状，盯着看上几秒便给人一种要被吞噬进去的感觉。阮苏苏也不由地短暂失神了一瞬，心中更是惊诧。
南平山的深处竟然还藏着如此奇妙的东西？这水镜倒是和妖界至宝溯回镜有点微妙的相似之处，难道是有什么关联不成？
而且，连入口都这般，真正的鬼域里面……
这么想着，阮苏苏终于随着几人的行动穿过了水镜。
像是潜水的人猛地一下浮出了水面，先是嘈杂喧闹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眼睛适应了新的光亮，恍如隔世的夜色中，高悬的弯月和阑珊的灯火映得长街亮如白昼。
一派盛世靡靡之景。
――
“回来了？”近处阁楼上的女子翩然迎上前来，跟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望向了被此处景象震撼到发愣的阮苏苏，眼里笑意愈深，“怎么，这次误闯进来的是一只小猫妖？”
“没错，一只小蠢猫。”把阮苏苏抓进来的红衣女子神色不悦，似乎很不待见阮苏苏。
阮苏苏：“……”
怎么还猫身攻击呢？要不是想要将计就计见见你们的幕后之人，就凭你们也能抓住我？
“是吗？我看它长得倒是挺可爱的，不如把它交给我吧。”女人凑近了伸手逗弄了两下阮苏苏，嫣然笑道。
她的手指异常纤细灵活，人长得也美，额头上点了些红色的亮粉，明艳动人。阮苏苏往后缩了缩，可灵网中可供躲闪的空隙不多，还是被她轻轻戳了戳小脑袋。
算了，看在你是个漂亮美人的份上，勉为其难让你摸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交给你？上次你也是说我捉回来的小兔妖可爱，非要带走，结果没两天就被你折腾没了。”
阮苏苏：“……？”
阮苏苏闻言一顿，默默往后缩了亿点点。
“哎呀，你看你，说那些做什么？都把她吓到了。”女人笑着收回了手，染着丹寇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闪过一道暗芒，“我是觉得，这雪白的绒毛，给璃大人做个手炉套还挺合适的。”
阮苏苏：“？！”
这里的女人都这么可怕的吗？一言不合就要残/害小猫猫？这么一比虽然抓人的这位红衣姐姐脾气差了点，人还是很好的。
然而下一刻，“人很好”红衣女子一改嫌弃抗拒的态度，思索着点了点头：“不错，是挺合适的。这种细致的活我做不好，还是交给你来吧。”
说着，朝身后人示意了一下，连着灵网把阮苏苏交了出去。
阮苏苏：“……”
错付了。
女人笑着接过灵网，把满脸写着抗拒的阮苏苏捧在面前：“乖，我下手很快，不会痛的。”
哎，看来想借她们之手活着见到幕后之人是不可能的了。阮苏苏心里微微叹息，再抬眸时，眼里有锐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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