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想重拨一次的时候,电话已经被对方拨回来了。
“那个……”那头手忙脚乱的声音,连他都听得出来,“等我十分钟,我化个妆!”
-
睡梦中被电话吵醒,薄诗本来是有点起床气的。
一开始没听清对方的声音,被振动声吵醒后,她只是下意识接起电话,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
可当听出对面说话的人是程宿屿,并且他问自己――“能不能见一面”时,薄诗瞬间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衣帽间,化妆台。
薄诗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穿梭,兵荒马乱。
……
再接到程宿屿的电话,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
比起她说的十分钟,程宿屿还贴心地给她留了些余裕,宽松五分钟的时间。
在没见到人之前,薄诗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足够充分了,但等真的上了对方的车,惯性力道加上被一把拉过去,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放大瞳孔,还未出口的惊呼声在跌入某个熟悉的怀抱时偃旗息鼓,薄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打不打扮对程宿屿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因为除了接吻时有些碍事的口红外,别的他根本看不出来。
“下次不用涂这个。”
接了个漫长的吻之后,男生垂下眼,浓密的长睫在冷白肤色衬托下,更显i丽。
他伸手,轻轻擦了擦薄诗的唇,刚才上面的色泽已经被他吃掉了,但现在这样的颜色在她唇上,看起来却愈发旖旎。
“你已经足够漂亮了。”他说。
如果这是情话,那真是浪漫得一塌糊涂。
与他冷淡到不食烟火的长相不同,程宿屿低头亲吻她时的样子,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涩.气,隐隐还有些失控的危险,让人忍不住眼睫轻颤,下意识闭上眼睛,任由他将自己当作件未上色的画作,肆意描摹。
“程宿屿,我喜欢你。”
不自觉抓皱他的衣服,感受对方五指陷在自己头发里,安静中带着病态的控制欲,薄诗呼吸变得急促,有些腿软地说出心里话。
“嗯。”青年虚抱着她,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他在她鼻尖落下一吻,静静看向她说:“我知道。”
“……”
周国平曾在随感中写,相思是冗长的腹稿,可表达出来却往往很短。
所以那时候薄诗热烈地喜欢一个人,只会为了对方亲吻了自己而脸红,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知道”和“我也喜欢”之前的区别。
她当时只是满心以为,程宿屿说了和她试着交往,就一定也是对她有好感的。
他和哥哥不一样。
程宿屿说了,他不会随便亲人。
第31章
◎那天那个吻里混着酒气。◎
A大开学军训, 薄诗顶着烈阳天大汗淋漓时,哥哥和程宿屿来了。
“报告教官,我们来送水。”
两人大概是刚从外面过来,穿着白色休闲衬衣, 干干净净, 在一众累死累活的新生衬托下, 看起来格外清爽。
薄砚是来给薄诗送水的。
怕自己一个人不方便, 还顺带拉上了程宿屿。
“大家随便拿, 别客气。”
薄砚天生一副好样貌, 那双桃花眼笑弯起来时,没有人能拒绝他。
即便在近距离接触下已经有女生认出来, 这位送水的帅哥好像就是金融系那位出了名的浪子,但大部分人还是红着脸, 欣喜接下了由他递过来的饮料。
“谢谢你啊,同学。”
“不谢。”薄砚摆了摆手, 语气懒散。
这样的天气他一个个分饮料过去, 倒也不嫌累。
等好不容易分完这一排, 从箱子里找出薄诗爱喝的口味,薄砚正准备给她送过去时, 程宿屿却已经从他手中接过,语气淡道:“我给薄诗拿过去。”
薄砚:“……?”
他懵了一瞬。
“诶,你……”他张了张口,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程宿屿已经走了。
这还没完。
当看到薄诗自然地从程宿屿那儿接过饮料, 且瓶盖还是程宿屿顺手拧开的时候, 薄砚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
等程宿屿回来, 他眨了眨眼, 匪夷所思看向对方,疑惑问:“……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怪?”
“你有病?”程宿屿睨了他一眼。
薄砚:“……”难道是他想多了?
事实证明,薄砚没想多。
闷热的夏季吹着热风,即便已经是午后,空气里的温度也高得吓人,这种天除了黏糊的小情侣外,怕是没人愿意在外面闲逛。
青柠味的饮料薄诗爱喝,为了方便区分,薄砚今天只买了一瓶。
而薄诗当天军训结束,在林荫路长椅上坐着休息时,那瓶饮料剩下的半瓶,被程宿屿喝了。
“程宿屿,我喝不下了。”
“哦。”程宿屿朝她伸出手,“正好渴了,我喝吧。”
平静接过水的时候,青年手里还拎着薄诗的包。
上面有两个人偶挂件在风中晃着,别致又醒目,对熟悉薄诗身边事物的人来说,这包看起来相当有辨识度。
虽然意外于他会喝这个,但到底吻都接过了,想来这也不算什么,薄诗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重点还是放在了其他地方。
“话说,这味道你喝的惯吗?”
她知道程宿屿挑剔。
“嗯。”
一分钟后。
“你喝完了啊?”
程宿屿看她:“你说不要了的。”
“是。”薄诗声音很轻。
过了两秒,她开口:“青柠味的,是不是有点酸?”
这问题问得有点怪。
分明薄诗刚喝过,又何必明知故问。
可能是好奇。
……也可能是试探。
女孩慢慢抬起头,视线对上他的,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薄诗眼眸潮湿,水洗过一般潋滟。
她说:“其实,我还挺喜欢青柠的。”
“……”
明明才喝完了半瓶饮料,程宿屿却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短暂的静默后,他清冷的下颚绷紧,很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俯身弯下腰去:“知道了。”
距离近到几乎为零的时候,薄诗的眼睫突然开始猛烈颤动。
像蝴蝶振动的羽翼,只在春天,仅有一期一会的寿命。
程宿屿接吻的时候,总喜欢按住她的脖颈,或是捏住她下颚,吻得很凶,不给薄诗任何喘息的机会,分明是极冷的一个人,但带着控制欲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总是透着性张力的欲和疯。
女孩背靠着长椅,被对方亲得没有力气了,也只是攀住他肩膀,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声音:“唔……”
“放松。”
可能是被刺激到了,程宿屿唇角翕动了下,吐出两个字来,他眼皮没抬,但掐她腰的力道,不自觉好像大了些。
林荫路这里人烟稀少,几乎不会有人路过。
但光天化日之下,薄诗被他亲成这样,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整个人都在发软,身体本能地在叫嚣危险,身子却不得动弹,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
“行了行了,别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会儿过来,马上就到。”
另一边,顶着大太阳挂完电话,男生不耐烦地加快脚步,急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为了赶时间,他还抄了条近道。
走到一半的时候,男生突然猛地刹住脚步,愣了愣,有些惊疑不定地揉了下眼睛,朝斜前方望去。
等等……他妈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正巧打算出校门经过,结果就在林荫路不远处的拐角,猝不及防看到这幕的薄砚:“……”
操。
狗日的,他杀程宿屿。
……
这一天最后过得相当热闹。
薄砚知道了她和程宿屿的事,就相当于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了。
一天下来,薄诗终于忍无可忍哥哥的逼问,迫于无奈把他的号码拉黑。
她打算把这家伙晾一段时间,让他冷静冷静再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而徐悠大概是从徐年那儿得知的,当天晚上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语气兴奋地问:“薄诗,听说你和程宿屿交往了?!”
“嗯……”
薄诗眼神闪了闪,手指绕着长发,有些心不在焉地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徐悠不解,“我哥说你和程宿屿秘密交往,连你哥都瞒着,薄砚气得想杀人。”
“……”薄诗叹气,“哪有那么夸张。”
“哇,那就是真的咯?”徐悠更加好奇了,“你们交往多久了啊,能告诉我吗?”
“……大概两个月不到吧。”薄诗估摸了下时间。
“都两个月了?!”徐悠忍不住惊呼,接着啧啧感慨,“难怪你哥那么生气,居然瞒得这么好……”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薄诗没仔细听。
反正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大致就是说她不够意思,交往这种事居然还要瞒着大家,不仅如此,还瞒得这么天衣无缝,实在是有够过分的。
……瞒得天衣无缝吗?
薄诗不知道。
只是这下,她和程宿屿算是被迫公开了。
程宿屿从下午被哥哥连拖带拽拉走后,就再没给她发来过任何消息。
薄诗这会儿心里空荡荡的,有点不安,但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
他会不高兴吗?
――因为公开这件事。
-
凌禹是在餐厅打工的时候,听说程宿屿和薄诗交往的事的。
五分钟前薄砚给他发了条短信,看起来脾气挺躁的,正在上火的时候,语气也微微有些冲。
【操,程宿屿瞒着我和薄诗交往了!】
凌禹看到这句话时,端盘子的手兀地一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瓷盘已经掉进水槽里,发出刺耳的一声哐当。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下意识挡了一下,盘子一定会磕破。
“喂,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旁边的同事抬起头问。
右手上被划开了道口子,有血从其中缓缓渗出。
凌禹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嗯了一声:“没事。”
他擦了擦手,轻轻把盘子放到一边,接着脱掉围裙,拿起手机朝厨房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处理下伤口。”
“哈?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同事刚才态度不冷不热,这回倒是很快有回应了,他转头冲凌禹不乐意道:“这点小伤,你水里冲冲就得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的工资算给你。”
凌禹眉头也不皱一下,丢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同事:“……”
拿人手短,他切了一声,回头继续洗盘子,随口嘟哝了句:“搞什么,难得看他这样。”
凌禹一出门就给薄砚发了消息,三个字:【大冒险?】
虽然他不认为薄砚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但凌禹还是这样发了,也不知道是在期盼什么。
凌禹在不久之前问过程宿屿一个问题,问他知不知道薄诗喜欢岩井俊二。
程宿屿的回答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现在想想,那个回答好像也预兆了什么。
那天其实对凌禹来说事情很多,尽管餐厅的打工早退了,但他还有学校食堂的兼职要做,直到晚上十点多,薄砚才回了他一个字。
【滚。】
语气很差,极不耐烦。
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品了品这个字的意思,凌禹发呆了很久,沉默地看着地面,几个呼吸后,他觉得自己心情糟糕透了。
-
程宿屿好像没有不高兴。
餐厅里奏着J.C.巴赫的古典乐曲,薄诗坐在男生对面,看他慢条斯理给自己切牛排。
动作有条不紊,像是做过千百次。
“好了。”
切完之后,程宿屿把自己面前的牛排端过去,和她那份交换。
“啊……谢谢。”薄诗受宠若惊。
即使已经约会过好几次,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这样的程宿屿太温柔,也太体贴了,距离一下近到了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十七岁那年遇见他时,分明他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正眼也不瞧她。
但现在,好像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薄诗深吸口气,突然开口,“我终于明白哥哥口中说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了。”
“一见钟情?”
程宿屿忽然抬起头看她。
薄诗点了点头,自顾自说下去:“是啊,可能你没有关注过这些,也看不太出来……但是程宿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心绪才会无理由地被他牵动。
“你亲我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这次程宿屿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一些。
“后悔那天晚上喝酒了,没吃糖。”
薄诗咬了下口腔里的溃疡,感觉到痛在嘴里蔓延开后,才语气平静地陈述:“哥哥说,你不喜欢酒的味道。”
下一秒,周遭忽然静了下来。
巴赫的c小调幻想曲步入尾声,下一拍是德沃夏克的提琴协奏曲,随着音乐悄然变化,薄诗的心跳也逐渐变得起伏起来。
那天那个吻里混着酒气,程宿屿其实知道。
但薄诗从来没说过,她担心他不喜欢。
“……我不讨厌。”
程宿屿眼皮垂下来,突然间想起去年的某天,自己亲手种下的那棵橙树,他喉结滚动了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甜的气泡酒,我并不讨厌。”
“……”
一瞬间,薄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盯着程宿屿看了会儿,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又是一阵无话。
两人吃完饭后,薄诗才开口:“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有。”程宿屿问,“怎么了?”
“哦……”薄诗声音小了下来,低低说:“那没事了。”
程宿屿抬眸,看她一眼:“你本来想说什么?”
“没什么。”薄诗慢慢移开视线,顿了顿,又答非所问道,“我下午没课。”
安静两秒后,程宿屿问:“想去哪里?”
薄诗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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