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发了号令,要寻找少典遇白。
叶悠悠与小凤仙共同入了冥界,魔族那边宿春带队正在来的路上,不久后便能闯入冥界支援。
他让叶悠悠苟住。
叶悠悠告诉了胡希澈她的经历,告诉他今夜子时他们再闯冥界,为她吸引注意力,她要趁机营救小凤仙她们。
随后,叶悠悠传讯给宿春和戈阳波。
她用词极为谨慎:找到了。
他们会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魔族需要南宫青野,他们会尽快赶赴冥界,迎接南宫青野的回归。
叶悠悠关掉玄机镜。
在援兵来之前,她要与剑灵一同闯刀山火海!
心意相通。
灭绝八荒剑微微颤鸣。
叶悠悠看向它,轻声道:“走吧。”
黑色冥宫在黑夜中沉吟冷寂。
灭绝八荒剑敛去剑身上的绿芒,通体漆黑,几乎与冥界融为一体。
它出现在冥宫之前,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本就是与混沌乾坤炉同体而生,这里本就是它的主场。
直至子时,驻守在冥宫之前的守卫微微骚动,俱都向着东方而去。
冥宫上方,一道黑色雾气骤然出现,亦是向着东方而去。
过了须臾。
叶悠悠小声道:“胡希澈搬的救兵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只有这一次机会。”
灭绝八荒剑听从她的心意,它攸然飞出叶悠悠的掌心,那剑变得无穷大,黑色煞气涌出,极为残忍可怖。
那是无数的生机与献祭而成。
叶悠悠看着灭绝八荒剑杀戮混沌乾坤炉的冥修守卫。
她微微眯了眯眼,她从未感觉到灭绝八荒剑有任何邪气,但是它杀戮之时,却是与太阴幽荧极为相似的邪魅。
直至叶悠悠看到那黑雾中隐约看见的绿色光芒,那是草系之灵气。
她心头隐隐有所悟。
冥卫甚至没有来得及通知冥帝,便被杀戮殆尽。
叶悠悠急匆匆跑去混沌乾坤炉,“这怎么才能将它打碎?”
剑灵:“混沌乾坤炉已经被太阴幽荧收服,我只能将现在还未被炼化的放出来,却无法打碎它。”
它不再多言,直接冲进炉中。
没多久,黑雾像是煮沸了一般,冒出来无数的黑色光芒。
那些光芒落地之后,俱都幻做了人形。
遍地伤痕累累的童男童女,有的露出妖族真身,哀嚎不止。
叶悠悠找了几个看上去没受什么伤的小孩,让他们分发灵药,随后抓紧时间寻找小凤仙。
“小凤仙!小凤仙!”
冥帝被吸引走的时间不会太长,他既然收服了混沌乾坤炉,便知道了现在的状况,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一个羸弱的声音响起:“娘亲,我在这里……”
叶悠悠扭头,便看到不远处小凤仙奄奄一息,而她的怀中,还死死抱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小男孩。
她冲过去:“小凤仙!你没事吧?”
“娘亲,我没事。”
小凤仙伤痕累累,她低头看小男孩:“阿白为了救我,耗尽了身上的妖气,他闭上眼睛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一道灵气瞬间飞入小男孩的体内,叶悠悠蹙紧眉头:“他已经没有生机了,救不了了。”
小凤仙脸色煞白:“……怎么可能?”
“等等……他是人,怎么会有妖气?”
叶悠悠运转灵气,忽而道:“人之身躯,妖之灵气,此乃半妖之身。”
她看向小凤仙:“刚才你叫他什么来着?阿白?”
叶悠悠的心头升起来一个念头,不会是他?
在南宫青野死后,这几年她收整魔族,没有时间回人族,若是他的话,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小凤仙哭的眼睛都红了:
“他说他叫少典遇白。”
第51章 八苦
小凤仙说, 她这些时日认识了同样在附近的阿白。
那日她在客栈的楼上看书,书掉在了阿白脑袋上,便认识了他。
出事那天她摸到了花粉, 不知为何,迷迷糊糊地就离开了房间。
她变成了蝴蝶,栖息在山谷, 那时她神智已经恢复, 却不能摆脱控制, 她仿佛就只是一只蝴蝶, 只能在山谷中徘徊。
没想到,她遇到了同样变成蝴蝶的阿白。
他们被控制着飞到了冥界中, 进入了混沌八卦炉。
炉中天地无穷无尽,到处是白色火焰灼烧,他们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直跟着她的蝴蝶, 变成了眉眼清秀的男孩,是阿白。
阿白用所有的妖气保护着小凤仙,他说如果她能活下去,告诉他爹爹,是他顽劣不堪,不要为他伤心。
他说,他叫少典遇白。
天幕, 已经弥漫开浓郁的煞气。
冥帝即将归来。
叶悠悠当机立断,“青野,带着所有人撤!”
不得不说, 灭绝八荒剑在冥界如鱼得水,跑路的速度比叶悠悠快多了。
他们回到了老巢, 叶悠悠让小凤仙和其他小孩去照顾大家,她则是以草神灵气为少典遇白滋养血脉。
青野剑:“他似死非死。”
叶悠悠点头道:“尚且有一线生机。”
“生机何寻?”
叶悠悠轻声道:“助我破开幽冥干扰,传讯给少典闻星,以及……白鸾。”
-
叶悠悠与剑灵的藏身之地撑不了多久,剑灵道冥帝已经向着这处而来了。
他为难道:“我是他从混沌乾坤炉中炼制出来的,冥界被乾坤炉笼罩,靠着我们俩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破开,只要停留的太久,他就会知道我们的存在。”
叶悠悠想了想,她去找小凤仙:“你是魔族的公主,你要撑起责任来,这些人,全都交给你了。”
她抬手,一道光闪过,草神本体草叶幻化成的绿色弯弓,便出现在她的手掌中。
她将绿弯弓交给小凤仙:“这是草神本体之弓,你拿着它,有敌人来,你便开弓射死他们。”
小凤仙咬牙,点头:“好。”
叶悠悠站起身来,要与剑灵离开,引开冥帝。
身后,小小的手抓住叶悠悠的衣摆,她眼里噙着泪,小声道:“他真的死了吗?”
少典遇白的身体躺在一边,没有呼吸,就像是已经死了那般。
叶悠悠轻声道:“你守护好他们,那一道生机便会来。如果少典遇白的身体被毁了,便是真的无力回天。”
小凤姐抓紧弓,坚定点头。
叶悠悠布下守护结界,随后与剑灵另开此地。
两人闯出去数百里,眼前,冥帝截住了他们。
他一身黑袍,身形幻灭,没有五官,手中托着一个闪着各色灵气之光的炉子。
那是混沌乾坤炉。
他想要杀叶悠悠,却被灭绝八荒剑死死挡住了杀招。
“哦?这忘恩负义的剑灵,竟然认你为主了!”
冥帝冷笑:“双生契约……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你们将我的混沌乾坤炉里养料都放了出来,破坏我的好事。”
“那便让你们进去,将你细细炼化,尝尝这混沌乾坤炉的真正实力。”
他慢吟吟道:“这剑也不听话,双生契约炼化出的东西,用作魔剑,刚刚好。”
叶悠悠:“灭绝八荒剑本就是从混沌乾坤炉里炼化出来的,又如何能被炼化?”
冥帝:“它本无软肋,然而选择了你为主,那么便成为了他的软肋。”
“当混沌乾坤炉八方同动,不管你是神是魔,俱都会激起压抑最深处的心魔。”
“神之心魔,百死无生。”
“被心魔杀死的神,被炼化的剑灵,无法释放的心魔之气,会助我重新炼制更为得心应手的魔剑。那时的灭绝八荒剑,定能助我扫平这六界!”
混沌乾坤炉被他扔出,眨眼间变得无穷大。
那是天地之间无法置喙的可怖。
叶悠悠微微睁大眼睛。
她的面前,黑色混着绿色的剑身挡在她面前,为她晕染开了一点莹莹之光。
她的世界整个黑下去。
叶悠悠的心底,却弥漫上一丝安心。
它在保护她。
……
八方心魔,从八苦之说而来。
人有八苦,这八种轮回之苦,谁都无法摆脱,便是神,亦是不可能全身而退。
神虽然寡情少欲,却也是有苦恨情爱,这也是为何神的三劫极为难闯。
这混沌乾坤炉,有八方之火,没想到,对应的便是八苦。
这八苦,将变成八方心魔,将叶悠悠吞噬殆尽。
叶悠悠陷入沉睡之前,她理清了这里面的意味,她的唇角,只余下一丝苦笑。
如今已历三生,她看似浴火重生,坚不可摧,她变得强大、谨慎、利落、毫不在意,只有她才知道,每每在午夜梦回,她堕入深不见底的海底,那样的窒息梦境中,她不敢回溯那些苦痛。
太阴幽荧让她滋生心魔,炼化心魔,如此笃定神之心魔,百死无生。
看透了她平静外表下最深处的苦。
即便是铸造了欺骗自己的百毒不侵的城墙,当一切伪装土崩瓦解、分崩离析,她又该如何迈过这八苦呢?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拯救她于水火,没有人理解她的敏感脆弱,没有人告诉她她值得被爱。
她究竟能抵挡多久的苦呢?
深渊一般的黑暗中,一道圣洁的光攸然从灭绝八荒剑中闪现。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剑中而出。
他温柔地将陷入沉睡的少女抱在怀中。
如若珍宝。
他说,往日种种,吾早已尽数知。
生而为人,万般皆苦,我懂你想要的,是即便你苦难、丑陋、阴鸷之时,亦是有人能毫不犹豫、炙热拥抱的偏爱。
莫怕,我一直在。
其实,你不是我的信徒。
我,才是你最忠诚、最卑微的信徒。
我献给我的神祇:
无条件,再而三,三而无数次的,偏爱。
……
八苦第一苦,生苦。
草族。
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绿意盎然,春雨过去,满是湿意。
小小的女孩坐在门槛上。
门槛湿漉漉的,她却浑不在意自己的裙角被积水濡湿。
一阵寒风吹过,她的身体有些冷,她抱紧自己,听着院落里的大吵大闹。
噼里啪啦的摔打声音,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怨毒血淋淋的指责,叶父叶母为了灵石在争吵,他们就是卑微的草精,没有那么多的钱,便诞生了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争吵。
叶悠悠鼓足勇气,说她想要去私塾念书,正在吃饭的叶父叶母脸色立刻沉下来,随后便各种讥讽她,叶母说没有钱送她去学法术增修为,叶父说一个女子以后嫁个好人家便是正道。
叶悠悠坚持,她像是叶父叶母平日那般哭嚎,却让他们恼羞成怒。
她跑了出来,坐在外面,手指搓着自己的小衣裙。
裙摆上有几处小小的补丁,是叶母给她缝制的。
春日了,她想要一身漂亮的新衣裳,就像是草族族长孙女那样的漂亮浅蓝色小裙子,磨了很久,叶母出门一趟,拿回来了其他人不穿的旧衣裙。
缝缝补补,便是叶悠悠的新裙子了。
叶母说,又要新衣服臭美,又要去私塾念书,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叶父说,你不要这么自私,你就是一个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到时候便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们花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叶悠悠的心底,冷的像是冰。
为什么要将她生出来?
她从小便知道,自己不能奢望,不能索求,不能占有。
她开口便会承接叶父叶母的否定,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被斥责怒骂,她选择什么都在告诉她她不配,于是她逐渐学会了沉默寡言,学会了闷不做声。
她还太小,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她只记得那不被填满的欲望、那不被看到的伤疤、那不被恭贺的出生。
她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臂弯。
她的手指死死掐在自己的胳膊上,直至胳膊上的血肉被刺破,渗出殷红的血,濡湿了衣衫。
她将衣袖撩开,看着那手臂上的伤,机械一般,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用指甲掐破血肉。
好痛苦。
为什么要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要生下她。
好难过。
如果我不存在这世界上就好了,他们不会因为我而争吵,我也不会是别人的累赘。
“我生下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便会好了?
心底最深处的痛苦疯狂地长大,便在那痛苦即将吞噬叶悠悠的时候,一个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摸在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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