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暹语气平平, “没有。”
“那……我没什么事了,我就先挂了,你明天演出顺利。”
那头顿了顿, 回道:“好。”
放下手机, 祁一桐靠坐在车里, 后知后觉地感到好笑,自己多大的人了,在杨暹面前还像个小孩子,一说起话来就刹不住车。
摇摇头,启动车回家,小楼一层的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小灯,祁一桐猜是粒粒走之前留下的。
开了门, 一只红褐色的阿比西尼亚在玄关的柜架上探头探脑。
“糊糊——”祁一桐蹲下身抱起它, “你真是越来越重了。”
阿比大大廓形耳扇了扇,开始用脑袋蹭祁一桐的脸, 发出娇软的叫声,看得祁一桐心都化了。
陪着猫玩了一会儿,祁一桐还记得要调整作息,卡着十一点整点洗漱完上了床,临睡前她打开了粉丝群。
上次那事之后祁一桐就让粒粒开了粉丝群,她的大号也在里面,但很少发言,只偶尔会睡前窥窥屏,看看粉丝们在聊什么。
大晚上的群里正是热闹,五分钟没点开未读消息都能飙到99+。
不穿苦茶子:可是他一直叫她姐姐诶,年下叫姐,心思太野!
暴躁老嗲:真不是我想嗑,是这个弟弟太奶惹,怕打扰姐姐就暗戳戳关注但是又四处露迹,我开始母性泛滥了……
收帅男人收猛男人:我感觉姐姐也是有心动的吧,毕竟五期合作下来都两个月了,俊男靓女,朝夕相对,懂我意思吗各位?
当归:都开始用姐姐弟弟指代了吗?你们好专业……
御弟哥哥:毕竟谁不嗑一些艺术家和缪斯呢?
祁一桐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姐姐”指的是她,“弟弟”大概就是林子霄了。
——她们也觉得自己和林子霄有些什么。
就在祁一桐看不下眼打算现身说法的时候,有人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
小桔梗:你们都知道什么就瞎跟风脑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来跟桐桐相配吗?这男的又瘦又柴没有一点男人样,桐桐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随着她这一插嘴,刷得飞快的群聊霎时冷场。
收帅男人收猛男人:……
不穿苦茶子:……
暴躁老嗲:说我们脑补的,你又知道很多吗?
一场骂战在即,小桔梗却不再发言,又潜了水。
大伙儿都觉得这人说话奇怪,但也有人意识到在祁一桐的粉丝群里嗑cp不太合适,便你一言我一语转开话题聊别的去了。
这个转折是祁一桐没想到的,不管怎么说,结果还是好的,大家不再被带着走了,某种程度上她还得感谢这个小桔梗。
这会儿功夫,群里已经聊到出国党回家过年的事了,想想也是,都十月底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原本她答应了邬丽芬今年过年要回家,但和祁骋那一架吵得祁一桐心里又没底了。
当归:我都两年没回家过年了,伦敦的中国城再好,也没有家好呜呜……
御弟哥哥:我比你更惨,我人在斯德哥尔摩,冬天街上人都没几个更别说国人了,好在下个月我就辞职回国了,到时候去找姐妹们玩!
……
看着这句“我在斯德哥尔摩”,祁一桐眼前一亮,这是不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吗?或许她可以拜托这位姐妹代购一下那件被她搞坏的衣服?
她联系了“御弟哥哥”,对方欣然应允了她的请求,临了,祁一桐突然想到这个品牌的女装线上也有杨暹的那个款式,又拜托“御弟哥哥”再多带一件。
只是布料和版型有些特殊的极简款,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是情侣装吧?
-
京市的秋冬之交,是杨暹最喜欢的时节,满街的树木落了黄,洋洋洒洒地点缀在老旧的胡同巷子里,让人心生懒惰。
杨暹踩着秋意进了天桥艺术中心,众人刚吃过午饭,三三两两的散在剧场的角落里,或聊天或消食,等着午休过后的排练。
舞台上几个群舞开着筋在看直播,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坐在台下换鞋的杨暹听得分明。
“一桐姐吗?她人很好,像我第一次接触这么专业的创意摄影,很多东西不懂,她都会特别温柔的教我。”
“对,其实你们夸的那些姿势,都是一桐姐亲自上手帮我调整的……你们别瞎说,什么我被摸遍了……”
“我哪有只管她叫姐姐?那我们就是朋友嘛,平常下了工作一起吃吃饭什么的都很正常。”
男人直播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打开直播的人却耐不住了性子。
“阿唐,兄弟们早就告诫过你了,像祁老师这样的女人,有姿色有能力,赚的钱也比你多,不是你这样的毛小子掌控得住的。”
小伙苦口婆心,无奈听的人沉默着抵抗。
见阿唐盯着直播一语不发,朋友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这个叫林子霄的都快跟祁老师成了,你还在这瞎难过个什么劲儿哟!”
“就算是你有机会,追上了,那人家天天和各种帅哥为伴,心能安稳放在你身上吗?说不好听点,什么时候跟别人搞上了你还蒙在鼓里给人养孩子呢——靠!谁他妈踩老子!杨,杨老师?”
小伙原本缓缓下压的腿被杨暹一踩到底,痛呼一声回过头想骂,却在认清踩他之人后面容失色,伏在地上不愿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这里动静引来了众人的注意,本就安静的剧场这下更是死寂一片。
杨暹居高临下地睥睨两人,面容仿佛塑了冰,声音冷淡至极:“张口闭口规驯女性,德行学得这么好,怎么不用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连鄙夷也不屑施舍,一双浅色的瞳仁好似一片高洁的冰川,阿唐在里面看见了渺小的自己,一瞬间羞愤和耻辱交杂上心头。
杨暹才不关心他怎么想,最后瞥了一眼装死的小伙,扔下面面相觑的众人离开了剧场。
他走后,小伙才敢直起身来,抱着腿委屈:“我也没招惹这祖宗啊。”
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其他舞者围过来询问,小伙把前因后果一说,还搬出阿唐来,“阿唐可以作证,我真没说什么!”
阿唐被朋友捅了一下,上了发条一般,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追了出去。
杨暹没有走远,就在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卖机买水,见他追来也没多分一个眼神。
阿唐涨红了脸,嗫嚅着问出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杨老师和祁一桐,是什么关系?”
杨暹扫着码,眼皮都没抬一下。
“和你有关吗?”
自动贩卖机收到指令,水瓶在机器里“咣当咣当”坠落,凿在阿唐的心上。
他鼓起勇气说:“我想追她。”
和牙关紧咬的阿唐不同,杨暹自顾自地捞出瓶身,拧开,抬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喝水也优雅得好似一只鹤。
喝完水,他拧上盖子,与阿唐擦肩,“随你。”
这样的漠视激怒了阿唐,他朝着杨暹的背影高声宣告:“我会追到祁老师的!”
他信誓旦旦,终于令杨暹停下了脚步。
杨暹歪了歪头,露出残忍的微笑,“连相信和维护自己心仪的人都做不到,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追到她?”
他言辞并不严厉,甚至一副怜悯的模样,却比洪水猛兽还叫人心惊。
击溃了年轻人的气势,杨暹看起来却并没变得开心一些,他回到剧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掏出手机搜起林子霄和祁一桐的关键词。
跳出来的第一个视频播放量居然有三十万,杨暹面无表情地点开看完。
视频是从男生角度制作的,祁一桐出镜的部分不多,但是在滤镜和字幕的指引下,倒是有模有样的。
杨暹漫不经心地翻到评论区,一条评论高高挂在置顶。
捂好我马甲lv6:小道消息,据姐姐粉丝群内部人士透露,姐姐托人在国外代购了一套小众品牌情侣服,各位cp粉以后扒到了基本就能确认是不是真的了!
杨暹盯着“情侣服”三个字眯起眼睛,美而锋利的面孔更加冷峻,令朝他走来的胡棠后背发凉。
“杨,杨暹老师?”
杨暹压下手机,抬眼。
“!”胡棠倒吸一口冷气,他的眼神里带着冰刀子!
“什么事?”
他开口,有意柔和了面部的线条,胡棠却依然冷汗直流,指着台上,结结巴巴:“开始排练了……”
杨暹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舞台,点头致谢,起身走了。
“真的很吓人,我今天才知道和颜悦色原来是个恐怖词。”胡棠到了晚上还心有余悸,在电话里跟祁一桐吐槽到。
“有这么夸张吗?”
彼时祁一桐正抱着猫剪指甲,听到这一个恍神,让猫从怀里逃走了。
“不说这个”,胡棠突然来了兴致,把今天从同事口中听来的小插曲娓娓道来,“杨暹老师也太太太帅了吧!尊重女性的男人永远是最迷人的!”
“而且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火,居然是为了维护你,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还是对你有些感情的?”
祁一桐手心里握着猫剪下来的指甲,感受着它们刮擦自己的掌心,陷入沉思。
他还对我有感情,吗?
第二十四章
又是一周的忙碌。
这一周, 祁一桐发布了和林子霄合作的第四期成片,并加快了下一期主题的准备,希望能尽快完成合约。同时, 《爻祭图》也终于结束了声势浩大的巡演, 迎来了最后的签售会。
两个月来,祁一桐就是平日里刷手机也常刷到戏迷的自来水。因为拍摄谢幕不算盗摄, 所以那段神级谢幕以各种角度配上各式音乐在短视频平台疯狂传播。
出发去签售会的路上, 祁一桐再次点开收藏里的视频。
台上群舞们在乐声里翩跹退去,随后, 主演们分别走到台前,或摘帽或折膝,以各自角色的姿态谢幕。
霎时掌声雷动, 落雪纷飞,连乐声也行至柳暗花明处。
戏中众人方如拨开云雾,大梦终醒, 有人怅惘, 有人顿悟, 有人庆幸。万物复苏,得见人间。
这便是《爻祭图》的谢幕设计,戏没有终结在台上,而是终结在了台后。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实际存着高龚民乃至整个剧组的艺术态度——
谢幕也是戏,每一个演员都是作为角色接受了满场的掌声,而非自身。
越是和杨暹、高龚民等人相处, 祁一桐越能感到他们身上的信念, 那是来自先入世再出世的沉淀与积累,也是祁一桐最想达到的境界。
可惜前两年为了还清债务不得不令自己商业化, 做博主之后更是牵制多多,再想完全心如止水的做自己内心的创作就不是易事了。
“艺术广场站到了,开左边门,下车……”
地铁报站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为了不撞上晚高峰,她刻意没开车,但看看时间,还是迟到了,距离签售开始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出了地铁站拐个弯就是签售场地,小舞台上几个主舞坐在长桌拼成的展台后,排成长龙的队伍就从第一个人那里流水往前。
杨暹坐在正中间,每个人经过他面前都迟迟不肯离去,工作人员都不得不上前维持秩序。
祁一桐笑着观察了一会儿,到台下找到胡棠。
对方看到她很是惊喜,“你还真赶上了!不枉我今天把这个带来,锵锵——《爻祭图》影集黄金典藏版!独此一份,给珍贵的友人祁一桐!”
胡棠亮出手里影集的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剧组从主创到主舞,再到所有群舞和工作人员的签名,有些甚至祁一桐都对不上脸。
不同的笔迹把纸面塞得满满当当,独独留了一个空位,祁一桐抬头看向胡棠,对方见她注意到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所有人都签了,这个是留给你的。”
“我?”
“嗯!”胡棠重重点头,道:“高导发话了,你也是《爻祭图》的一份子!”
视线里胡棠很高兴,可祁一桐低头看看这本特殊的影集,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为这身份的转变,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尊重和认可。
其中复杂滋味,难以言道。
祁一桐接过笔,一笔一划,郑重地在空出来的位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至此,黄金典藏版影集得到了它的完整。
许是她拿着笔在影集上签字的行为有些显眼,一旁签好了不愿散去的人们掷来稀奇的目光,其中一个双马尾的女孩认出了她,拉着同伴蹭了过来。
“请问……你是这本纪念册的摄影师吗?”
官方发售中影集的全称是《舞剧爻祭图纪念册》,乍一听这名字祁一桐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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