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姜吟胳膊往湖边走,“走啦走啦,咱们先专心拍照。”
虽然他们的关系比普通同学好很多,但姜吟还是怯懦且怂,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开口提要跟沈时斜合照。
她慢吞吞地收着课本,懊恼地叹气。
就在姜吟不抱希望,觉得这会成为终生遗憾时,桌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纤细伶仃的身影笼在小片昏暗里。
她下意识抬眸,对上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
沈时斜垂眼,薄唇轻抬几分,“要合照吗?”
姜吟瞳孔倏地睁大几分,眼睫也撑圆几分,粉唇轻轻张开,震惊情绪在白皙小脸上涟漪般荡开。
她震惊在他主动找他合照的情绪里,好久没回过神,这份沉默让赵成溪误解了,他突然探过身,乐了,“哈哈沈时斜,这就是报应知道吧?”
沈时斜冷冷睨他一眼,淡嗤一声。
赵成溪:“姜吟你还不知道吧,他今天拒绝了一众女生,你也拒绝他,让他尝尝铩羽而归的挫败感!” 接着又兴奋怂恿,“快!拒绝他!拒绝他!”
凭他这积极样,换个词就能直接当求婚现场。
听到沈时斜没跟别的女生合影,姜吟心口划过甘甜,忽然浮起一层细小兴奋,在他的主动邀约里不可自控的浮想联翩,试图细究出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吴知瑶对他煽风点火的行为嗤之以鼻,“吟吟别听他的,跟沈时斜合,同学一场,留念嘛,干嘛不合!”
她蜷紧指尖,明明心里烟火腾空,却故作淡然话地应,生怕心思被看透。
抬眸看向他,声线克制着喜悦,“好啊。”
夜色浓郁,如墨泼洒,浅薄月光透过玻璃,隐隐绰绰地笼进来淡淡白黄色调。
身侧站着她偷偷倾心了一千多天的人,此时此刻,他们并肩落进同一个镜头里,是可以算作亲昵的距离。
吴知瑶指尖落在屏幕,聚焦,笑着说让他们笑笑,要准备拍了哦。
咔嚓――
属于他们真正的合照,在十点零八分存进相册。
短短的几十秒,姜吟脑海走马灯似的划过无数片段,遗憾居多。
曾经无数次追着他背影跑却不被知晓,凛冬冷雨里指尖攥着伞却不敢递给他,对着理科榜单才敢大方看他名字……
那些不宣于口,词不达意的遗憾,终于迎来了它们的圆满。
姜吟侧眸看着身侧的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心里如闯入一只活泼小鹿,沉埋心里的遐想被翻出,破土而出,缓缓壮大繁茂。
唇角在他往前走而落下的身影里,高高翘起。
很想,很想不计后果,奋不顾身地勇敢一次。
在不久的以后。
*
步入六月,流金铄石,云蒸霞蔚。
高考前宣读红纸发了下来,黑体加粗仔细标注着注意事项,生怕字小点细点就会被漏看。
姜吟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真拿到这张红纸时,心情却意外地很平静。
目光略下,平淡地看完早烂熟于心的注意事项。
看着最后的落款日期,胳膊忽然被身旁人握住,有些急地晃了两下。
她扭过头。
吴知瑶捂着胸口,语气慌慌地说:“吟吟,怎么办啊,我突然好紧张啊,我我我觉得我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姜吟被逗笑,浅笑着说:“怎么这么紧张啊,还没高考呢。”
“我也不知道啊,就、就突然很紧张,我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突突突的。”
“你摸摸!” 说着她拉过姜吟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可怜巴巴,“是吧?是不是跳得很快?”
姜吟掌心下心跳震动,感觉得到知瑶的紧张,她抬起另只手顺着知瑶的后背。
“知瑶,慢慢深呼吸,放松心态。”
吴知瑶按她说的深呼吸,一呼一吸好几个来回,心情勉强松弛几分。
姜吟一边给她顺背,一边冷静分析,“知瑶,你的成绩很稳定,没问题的,不用担心,一定可以考好。”
吴知瑶小鸡啄米点头,“对对,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好半天,她心率才恢复正常。
“……吟吟,你不紧张吗?”
姜吟摇摇头,确实挺奇怪的,她以为会很紧张,可真到了紧要关头,心态反倒平稳起来。
她轻笑了声,自我打趣道,“可能前段时间有点紧张过头,显得现在没那么紧张了。”
“哎……”
也是,前段时间,看着吟吟那点灯熬油的劲儿,她都快觉得吟吟要入定了。
“对了吟吟,高考那两天,你是跟校车来考,还是你爸妈送你啊?”
“我妈妈送我来学校。”
“哦哦,那我也不跟车了嘻嘻!我妈昨天问我跟车吗,我还在纠结,那你不跟我也不跟来,要沾学霸运气嘻嘻!”
姜吟被逗笑,伸出手,“那给你多沾点。”
“好啊。”
吴知瑶也不客气地握住。
钟山中学一贯传统,高考前两天,全体高三生放假,回家静默自习,休整作息,确保精神饱满。
铃响后,高中最后一节课结束。
老张直起身,笑着说同学们下课,班里同学也热情地回了句老师再见!
接着,老张欢喜高声:“高三―― ”
“再见!!!” 全班同学默契回应。
声浪起伏。
真到结课这一刻,姜吟眼圈忍不住有些发热,眸前水雾弥漫。
有如释负重的松弛,也觉得感伤,怅然若失。
第21章 .夜皇后
橙辉暮色里。
四人相错而行, 身后的影子缓缓拉长直到发顶,如他们的高中生话,看似漫长的进度条, 悄然间缓缓推至尾部,片尾曲悠扬而起。
即将迎来谢幕。
这一千零九十五天,从繁枝蝉鸣的盛夏开始,也在这个热风叶茂的夏末结束。
走到校门口, 吴知瑶笑嘻嘻地说:“滴!祝我们高中体验卡结束!”
说完她还没乐几秒,接着又赖唧唧地抱着姜吟,苦着脸呜声说不想分开。
“这体验卡能续费吗?!!”
姜吟哭笑不得, 抬手回抱她, 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不会分开的, 你加油考试, 我们大学见好不好?”
她不情不愿抬起头, “那你不能失约。”
“不失约。”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姜吟弯眉笑起, 拉住吴知瑶的手, 语气坚定, “当然了,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赵成溪虽然也觉得不舍, 但没吴知瑶那么外放, 故意清咳,说吴知瑶要不要矫情,又不是生离死别!
吴知瑶不服:“你才矫情!你才生离死别!呸呸呸!我是舍不得我家吟吟好吗!”
说着她还在旁边的树干上敲了三下, 迷信驱晦气。
“哦, 合着我这队友就用完就丢呗?”
“……”
吴知瑶努力憋笑, 故意呛他, “也就……勉勉强强能留下吧。”
姜吟看着他们逗嘴,心头被愉悦覆延,嘴角不自觉抿起笑意。
虽然他俩凑在一起说不上三句就开始斗嘴,但她看得出来,他们都拿彼此当朋友。
此刻,她觉得高中这三年不能再圆满了。
有梦想,有朋友,还有喜欢的人。
目光最后落在长修而立的少年身上,眼光流转,她唇边笑意渐深,软声染笑。
“沈时斜,高考加油。”
沈时斜垂眼,对上她含笑清透的眸子,薄唇微撩起几分弧度。
“高考加油。”
*
六月七日,高考日。
碧空如洗,暑气都比平日减半,沿路护送的警察,红幅彩旗,一切都在为这场考试保驾护航。
考场就在钟山中学,离校前已经踩过点,姜吟拿着透明笔袋直奔考场,熟悉的学校,熟悉的教室,一切都让人安心。
想到沈时斜就旁边考场,她心里更觉得踏实。
上午九点钟,第一场考试的卷子发下来,高考正式拉开帷幕,前期准备充分,姜吟考得很顺利,接下来的几场依旧如此。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钟,铃响交卷,高压紧绷的三年终于写下句号。
姜吟走出考场,朝校门口走去,看着门口拥挤张望的人群,擦肩奔跑欢呼着解放的同学,远处落日熔金,橘光染透天际。
她缓缓勾起唇角,如释负重地笑了。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
她以为迎接她的是充满期待的明天。
却没想到――意外来临。
回家的路上,姜吟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看向正在开车的姜东明,他脸上表情凝重,叫她莫名惴惴不安,双膝上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想起刚刚在考场门口,他严肃异常地说先回家,有重要的事跟她说。
越想越不对,心里涌出股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那些不易察觉却在心里暗自萌芽的担忧,随之迅速破土,疯长成参天大树,树根深陷。
红绿灯间隙,姜吟忍不住开口,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姜东明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回家再说。
以前跟姜东明单独相处时,姜吟只觉得手足无措,在他强势气息下难以喘息,而此时此刻,她竟觉得他老了,那种疲态并非两鬓白,深皱旧斑,而是那双强势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无措和无奈。
推开车门下来,从地下车库到家里这段路,不过几分钟,可姜吟却觉得很漫长,也很艰难,明明是平滑水泥路,她却觉得满是荆棘藤蔓,寸步难行。
看着半敞的大门,她在门口站了好久,楼道白炽灯投下,眼皮生出好一阵刺痛,酸胀得想流泪。
心里慌乱不已,根本不敢迈出进门这一步。
她总觉得,这一脚踏进去,等着她的将是难以接受的颠覆。
宽敞的客厅,天花板上木质镂空细纹顶灯光线依旧暖,陈芳菁和姜东明坐在红木沙发上,一切如旧,一如既往的温馨。
可是桌上的东西却异常突兀,刺破这一刻的平和假象,6K纸那般大小的袋子,隐隐绰绰露出里面的片子。
白色袋子上“洲城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更是叫人觉得无比刺眼。
姜吟脚步虚浮地走到沙发前,手撑着扶手坐下,目光从白色袋子上挪开,落在他们身上,眼睛酸到鼻腔塞住,嗓音哽到低哑。
“爸……妈,你、你们……是生病了吗?”
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陈芳菁眼睛泛红,有些不忍开口。
良久,她才哽咽着说:“吟吟,这件事我跟你爸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终我们选择先瞒着你,高考后再告诉你。”
“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妈妈觉得胸口不舒服,后来就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是胃有了点毛病。”
姜吟有印象,她记得之前有次回家的路上,陈芳菁突然觉得不舒服,手指一下下顺着食管那块,说胸口很闷,像塞住了似的。
但那会妈妈说可能是吃多了难受,姜吟便没多想,没想到……
“那、那严重吗?” 姜吟紧张地问,声调提高,尾音发颤。
不仅是陈芳菁之前的偶尔不适,其实这段时间有太多的不对劲,姜东明的突然转变,还有妈妈的欲言又止,包括还有几次,妈妈突然周末说单位有事要加班。
一切明明都有预兆,但她都没多想,更没跟生病联系起来。
她以为他们可能吵架了,也相信姜东明被说通才转变,以为陈芳菁因为照顾她让工作受到了影响,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情况。
看着姜吟通红的眼睛,陈芳菁心里也不好受,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姜东明心酸得低叹口气,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握住她颤抖的手,不让她再说下去。
“我带你妈妈去做过加强CT了,胃上有个小瘤子,需要动手术切掉。”
听到这话,姜吟脑中哐当一声,狠狠咬住下唇,眼泪猛地涌了上来,心脏猛地坠入谷底。
她哽咽着追问,嗓子哑透,“那……那会、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吗?”
“肿瘤是良性的对吗?是不是啊?爸爸!”
见姜东明不说话,姜吟心里的不安疯狂蔓延,如带细小刀片的藤蔓,紧紧缠绕裹住心脏,刺痛难耐。
她鼻腔像塞了块湿重的棉花,闷得难受,手撑在桌沿,“爸!你说话啊爸!”
“到底、到底严不严重啊!”
姜东明侧脸,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泪,眼里也布满血丝,“目前还无法确诊,要手术后做病理检查,才能确定肿瘤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
一瞬间,姜吟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耳鼓都开始轰鸣。
如果是恶性的话,那要怎么办?想到这种可能她就无法接受。
手臂撑不稳,猛晃了一下。
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是什么意思?爸爸你不是说做加强CT了吗?怎么会无法确定呢……”
姜吟哭着站起身,头重脚轻地走过去,伸手拉住陈芳菁的胳膊,想拽她起来,哽咽着哭喊,“一、一定是误诊了!”
“妈妈你、你怎么会生病呢,怎么会……怎么会长了瘤子呢?一定是误诊了!”
陈芳菁心酸得很不是滋味,站起身,把女儿抱在怀里,颤着手拍着她后背,想安慰安慰女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此刻,面对未知的结果,说什么都是哄骗。
没人能预料结果到底是好是坏。
“怎么会……无、无法判断呢……”
她任由眼泪往下掉,泪眼破碎地看着陈芳菁,嗓音哽塞地问,“那……那是癌症吗?”
陈芳菁张了张唇,很想说不是,但终究无法说出自欺欺人的话。
姜吟崩溃大哭,抬手搂紧陈芳菁,脸颊埋在妈妈怀里,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涌,从她记事起,妈妈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大小事,妈妈从未缺席。
突然之间得知陈芳菁生病了,还是癌症,情况还无法判断。
她根本无法接受!更难以置信!
等姜吟哭够了,冷静了些后,姜东明才把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
“吟吟,今天你高考结束了,虽然还没成年,但也算是大人了。”
“这大的事情,爸妈不想瞒你,更不能瞒着你,在你高考前,我们就联系好了京市的医院,准备在你高考后直接过去。”
姜吟扣着虎口,鼻音浓重地问,“是、是去……动手术吗?”
“对。”
她张了张唇,“为、为什么要去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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