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瑶抓抓蓬乱的头发,“我俩就是闻闻味,太香了!”
她捂嘴打哈欠,睡意未消地感叹,“幸好今天是周天,这要是周一我全勤奖就此升天了!”
说完又觉得有几分对牛弹琴,“……我差点忘了你们两个都是没老板管打卡的自由职业者,我实惨!”
岑未眠被她吵得清醒几分,没心软地补刀,“不仅没人管打卡,我们想休息就休息,羡慕吧?”
“差点忘了,我现在去吃海底捞还能69折优惠呢,嫉妒我吧?”
吴知瑶怒瞪眼,又看向姜吟,“……吟吟!你看她这幅嘴脸!博士了不起啊。”
姜吟哭笑不得,软声哄她说我们以后去吃都带着未眠,蹭她的折扣用,四舍五入那我们也是学生。
盛好两碗雪梨后,姜吟塞到她们手里,不放心地问能拿稳吧。
这下她俩也跟着笑了,岑未眠吃了小块梨肉,“吟吟你好像个操心的温柔妈妈,被你这么一照顾我都想我妈了。”
岑未眠轻叹口气,搅了搅勺子,“自从大学选专业跟我爸闹掰,我就不怎么回家了,连带着见我妈的次数也少了。”
书法专业相对小众,就业率也不算很高,当初为了选这个专业,她几乎闹翻天,哪怕后来本硕博一路顺利,岑顺安也一直阴阳说这专业没出息。
现在岑未眠除了跟导师四处交流科研,也卖些商业字,说不上大富,但也不输上班族,即便如此也换不来岑顺安半个字的理解,所以这些年他们父女关系一直冷淡,她也就逢年过节才回趟家。
自揭伤疤,比惨式安慰或许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但姜吟并不喜欢,她更不想过多回忆那些早就尘埃落定的过去。
姜吟只是抬手搂住岑未眠的肩膀,语气温柔地安慰,“未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决定的事也不要惋惜留下的遗憾,这过程中你获得的满足和快乐更多不是吗,如果你想阿姨了就去见,不想见叔叔就不见,不要太为难自己。”
吴知瑶鼓着腮点头,“我赞同,吟吟说的有道理,反世俗而为之,也不一定是不对的嘛!”
“好,我会的,” 岑未眠勾唇笑起来,“不过……我还以为你们会劝我,什么父母孩子没隔夜仇,得多大仇才到不想见面的地步。”
“总之,你们能理解我真好,爱你们!”
姜吟只是抿唇笑了笑,没多解释。
她不会说那种话,是因为能跟未眠感同身受,高中那会姜东明希望她能考清北之一,专业嘛,希望能继他衣钵,金融专业最好,会计也马马虎虎。
那会姜吟也说不上是真讨厌金融专业,还是不喜欢姜东明独断专行,但就是排斥他选的专业,所以才会在临高考几个月问他,是不是考上了清北,她就可以自己做选择。
可天不遂人愿,一切太顺利时,必定有磨难,陈芳菁突然重病是对她巨大的打击,说毁灭性不足为过,经历了辗转京市找最权威专家会诊,联合手术,以及后期高级护理,她第一次从象牙塔走出来,第一次明白了人情世故,更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钱不是万能,可能解决很多难题,她不能想象如果姜东明是个清高的文人,妈妈要怎么办。
更是那场大病,他们的父女关系才破冰缓和,否则不到岌岌可危,也会僵持不下。
都说有舍才有得,但她因得到而失去的代价,实在太大。
吃过午饭,送两位洗过澡浑身香香的醉鬼走后,姜吟简单把家里打扫了一下。
太阳退到半山腰,热度没那么高了,她给小公主套上牵引绳,又给小竹带上小鸟绳,带着一狗一鸟出去遛弯。
这段时间她经常带着两个小家伙出门,它们似乎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在路上碰到路人疯狂散发魅力,哪怕是晚上,光线很暗,也引得不少过路人驻足,笑着夸你家的狗狗和小鸟可真漂亮。
姜吟看着驮着小竹的小公主,唇角挂着浅笑,过了会低叹口气,弯身在它而过上揉了揉,风吹过柔软长毛如轻扬芦苇。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带你出来散步了,回家后不忘了我跟小竹啊。”
小公主不知是不是听懂她话了,扬起水蓝色宝珠眼看着她,朝她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否认她的说法。
姜吟眉眼愈发柔和,眼下浅浅一条卧蚕,指背在它小腮上刮了刮。
第35章 .玛格瑞
在小区溜达完一圈, 暖黄天际融合进深深浅浅橘红色,云卷云舒,期间还偶遇几个眼熟的爱狗人士, 好奇问怎么今天出来这么早。
平时姜吟工作忙,基本都是天色暗下来,才有时间带小公主出来散步,哪怕是周末也基本在晚饭后, 日头正盛时出来实在太遭罪。
这段时间小公主也成了南浦春明星澳牧,人见人爱,连其他狗都忍不住过来贴贴, 而她这个半路主人也蹭光小出名了一把, 比起高中那会,现在姜吟没再觉得关注是负担, 还大大方方跟人交流一番, 收获不少养狗经验。
这会面对大家好奇一问, 姜吟也没避讳, 直说朋友回来, 她要送小公主回家, 这才早带它出来,意料之中, 收获不少遗憾惋惜, 都舍不得小公主。
回到家,姜吟给它们解了牵引绳,让它们去玩, 这才去浴室洗去一身黏腻, 看了看时间快到沈时斜过来的点, 便直接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沈时斜把车停在南浦春小区门口, 没一会儿一人一狗就从门口出来。
橘红暖霞,盛夏茂枝,白云石门旁出来的姑娘长发低挽,耳际垂几丝柔发,莹白耳垂缀小颗粉色宝石耳钉,很衬细肩带裸珠粉色上衣,细细密密映着碎光,浅绿色半身裙勒出盈盈细腰。
纤细身影在门外几米处站定,四处张望了下,又从小包里拿出手机,垂颈拨弄一番。
没几秒,他手里把玩的手机忽地亮起,垂眼一看,是绿标弹出的新消息。
沈时斜嘴角露出很浅的笑,单手挑指,按出一条消息回复。
[往左边看。]
消息发过去的同时,她懵然抬眸望来,他隔着窗玻璃遥遥对视。
姜吟收起手机提步走来时,车里男人也随之推门下车,手往后微用力合上车门,大步朝她走去。
小公主看到久未见的男人,咧着嘴笑,小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
蓝眼睛灿然盈盈。
沈时斜笑着揉了下它的脑袋,“它还听话吗?”
“很听话。”
他挑眉,揉着它下巴说了句good job,打开后车门让小公主跳了进去,给它系好宠物安全带后又折身给姜吟开车门。
她不放心地问,“它自己在后面真的可以吗?”
“有安全带,它也不爱运动,在后面趴着出不了事。”
这倒是真的,除了每天按时出去散步,小公主很少乱跑乱动,就很懒地往那一趴,要是家里是白灰地毯,它都能融为一体。
姜吟这才放心上车。
“你换车了吗?”
沈时斜手转方向盘,驶入主干道,汇入车流。
他闻言笑了下,“换了,有人说我跟之前那台车不搭,就换了。”
明明他车多得积灰,很多车入手就没上过路,出门也是随手拿把钥匙,可他非要说是因为有人说不搭才换的。
姜吟耳根一热,手指攥了下腿上的小包边沿,自然听出他话中深意,也不觉得能有其他人那么没眼力见,说他人车不配。
偏这人坏得很,问她,“你觉得我跟现在这辆车,气质搭吗?”
“……”
姜吟咬住下唇磨了下,清咳一声,“……挺配的。”
也不是敷衍,是真的挺适合他气质,黑色的库里南SUV,低调里糅着几分张扬,很衬他的性格,肆意不羁,但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主。
后来很久,姜吟偶然听赵成溪吐槽,说沈时斜这人还真是浮夸又暴殄天物,差一半九位数的车,开两次就扔在车库,问原因,人说气质不搭,车太可爱,靠,听听这是人话!
那会她才知道那辆车灯可爱的超跑,是koenigsegg限量版,而沈时斜那辆亮银色就是其三之一,耳边听着赵成溪的唠叨,她多少有些脸热,毕竟细究下来,是她害沈时斜背上奢靡名号。
沈时斜慢条斯理“哦”了声,长指拨下转向灯,“挺配啊,那挺好。”
余下路程,姜吟挺沉默,一是昨晚醉后窘态让她心里尴尬未消,二是怕这人坏心眼上来,又说些让她脸热的话。
不过沈时斜倒是话匣子一开,问她小公主跟小竹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它们磨合期都没有,上来就亲如姐妹。” 想起这一狗一鸟不头挨头就不吃饭的画面,姜吟不自觉弯唇一笑。
沈时斜手肘撑在窗框,指骨随意按了下太阳穴,“是吗?它还挺会笼络鸟心。”
姜吟笑,“它也很讨人欢心,现在已经是小区里的明星狗了。”
他淡“啧”一声,“没白瞎那些美容钱。”
“嗯?” 她有些不解。
沈时斜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说起刚接它回沈家时,毛发干枯,看着瘦黄,还有点丑,这些年小心养着,倒是养出个惊喜。
“它挑得很,尤其是高中那会儿,认定了港城的美容院,怎么都不在洲城做,家里阿姨经常带着它两城往返。”
这娇气又挑的毛病还是沈时斜带它去英国后才改掉,不改不行,总不能伦敦港城之间往返。
说起小公主高中时挑剔,姜吟难免想起那时误会小公主是沈时斜喜欢的人这事,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酸涩,像猛咬口柠檬,舌根又酸又苦,但也觉得好笑,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她宁愿偏脑补认定,也不敢去问一句。
或许那才是十几岁喜欢的本质吧,很单纯的喜欢,下意识自卑,怯懦的自我纠结,又忍不住一再试探靠近。
姜吟很低地吐了口气,不想他察觉出异常,笑了声说:“那小公主现在好养活很多。”
“那是在英国它那娇气不好随意发作。”
沈时斜毫不留情地拆台,换来小公主幽怨地汪他,姜吟弯着眼回身看它,细指在它褐色小腮红上抚了抚,柔声哄她。
“小公主就是应该娇气。”
沈时斜从后视镜小框里,看着被抚得吐舌笑得娇气/狗,轻啧了声没出息,也真是会笼络人心,这才几天就叫姜吟这么护着了。
车子缓缓减速,停在一家新中式装修的餐厅前,木质古风牌匾,烫金颜体,写着“文宋庭”三字。
姜吟解了安全带,朝外面看了看,“我们来这里吃饭,让带小公主进去吗?”
“让。”
她哦了声,这会也想到就算不让,这人也有的是办法带进去,再不济就派人来接它回家。
两人下车,沈时斜将车钥匙丢给门口迎宾,带着一人一狗往里走。
这餐厅还真是别有洞天,月牙白微粗石面大门一入,迎面是高耸入天的茂林修竹,浅黄月光落在竹叶上粹起金边,狭窄蜿蜒的鹅卵小径通向溪池,浓淡相宜的雾气从池底飘出,仙气飘渺。
池面飘荡着乌篷船,尖尖才露的粉荷,板桥水岸,白色帷幔随风而扬。
如同宋朝庭院大户。
喧嚣寸金闹市中心,能见着这样的餐厅,姜吟不由眼前一亮,清澈眼瞳透亮,欣喜不言而喻。
沈时斜单手插头,目光落在她流连弯眸上,“喜欢吗?”
“喜欢,你怎么找到这样地方的?” 姜吟声音轻快不少,没了先前跟他说话的拘谨。
不仅是这次,上次的“茶”餐厅也让她眼前一亮。
“这有什么难的。” 沈时斜轻笑,语气有几分玩世不恭,真有几分富家公子游戏人间的劲了。
随侍带着他们来到定好的溪上小亭,帷幔轻飘,相隔远,私密性很好。
姜吟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手扶着桃木围栏,垂颈看去,错落有致的荷叶间几尾鱼尾白红相间和金灿灿锦鲤不时藏身,古色惬意。
沈时斜难得见姜吟这么活泼,唇角深陷,目光柔和落在她身上,一旁的随侍也很有眼力见,退到帷幔旁,不忍打扰这美好画面。
看了好一会,姜吟才收回目光,正对上对面男人含笑视线,她愣了下,手背贴了下脸颊,“怎么了吗?”
她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 他修指按在菜单上,往前一推,“看看要吃什么。”
姜吟接过菜单,一页一页翻着,精致菜肴看得眼花撩乱,她有些头大,一本翻完只点了一份热白茶,还有一份山珍煲。
沈时斜见她为难,也没再强迫,之前他就发现了,这姑娘一到点菜就纠结。
他添乱几个热菜,手指翻几页,目光落在古法精酿米酒几个字上,嘴角顽劣一勾,“听说这家的米酒入口很甜,要不要尝尝?”
“……”
姜吟瞳孔睁大几分,想到昨晚的窘况,脸颊瞬间红如醉酒,“不、不用了!”
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喝酒,绝不能在沈时斜面前接连两次喝醉胡来。
沈时斜惋惜低叹,“不喝了啊。”
听到他这遗憾的语气,姜吟心口不上不下压着一口气,他在可惜什么?
她没敢问,怕他说自己喝醉酒有多离谱。
这家餐厅也是会员制,每天接待人数有限,上菜自然也很快,二十来分钟就摆满一桌精致菜品,热雾腾腾,香味扑鼻。
姜吟端起温热白茶,轻抿一口,浓淡正好。
菜肴用料也很用心,山珍煲里羊肚菌,油鸡纵菌,雪花和牛,牛尾,羊肚耳,白花鱼片,由土鸡汤一煨,很鲜很嫩。
姜吟捏勺子喝掉小碗热汤,抬眸间,不经意瞟见乌篷船,脑海深处记忆被勾出。
同样夜灯朦胧,江南意境,摇曳船板间,惊慌下被人搂入怀里,还有微醺时笼她手腕的长指。
她微呛到,连续低咳几声,脸颊浮起红雾,分不清是害羞还是咳红。
沈时斜从纸盒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给她,“呛到了?”
姜吟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低嗯一声。
“不着急,慢点吃。”
她摇摇头,说不是,是刚刚有点走神。
“走神?” 他眉梢微挑。
“嗯……”
她不好说是因为想到那晚的拥抱,只好胡乱扯来借口,“刚刚在想,如果在清竺弄上点薄雾,会不会更有意境。”
沈时斜单手支颚,也不辨话里真假,“要弄吗?”
姜吟摇摇头,“还是算了,那样显得太有意境,有点不接地气。”
文宋庭这样高端会员制餐厅适合不接地气,但对清竺来讲,有几分矫“仙”过枉,很容易失了原有风格,变得不伦不类。
怕他再追问,姜吟扯开话题,说起上次在超市遇见赵成溪的事,说完又觉得不对。
“你是接到赵成溪电话,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沈时斜佩服她的脑洞,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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