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选择的交叉口,可她却不如八年前的姜吟潇洒,也不够果决。
纠结了好半天,手指起起落落,打打删删好一会儿,却半个字都没打出来,最后姜吟还是没回复他的消息,权当没看见。
她知道逃避且冷处理很糟糕,也很伤人。
但实在别无他法。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思绪。
“姜吟姐,外面有位客人说是您熟相识,您要出去见见吗?” 敲响门后,祁莉笑容满面探进个脑袋,话里喜色耐藏。
只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熟相识”壕无人性。
姜吟想不出是哪位相熟,但还是跟着祁莉出去,总归是客人,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来人是个四十冒头的男人,一身豹纹西装,小脚裤子紧绷在腿上,踩着豆豆皮鞋的脚/交叉而立,胳膊搭在台子上跟前台小姑娘热聊。
祁莉热情上千,说张先生,姜吟姐来了。
张左严看到姜吟就咧嘴笑,立马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角,双手合十,慢慢搓着掌心。
姜吟对他有点印象,昨晚在after party上见过,相熟都为过,更别说老相熟。
“姜小姐您还记得我吧,咱们昨晚见过。”
她唇角很淡一笑,算是应了。
反倒祁莉挺惊讶,倒是没认出这是昨晚的客人,暗暗心惊幸好梁总不在,这般工作疏漏定是留下不好印象。
张左严笑嘻嘻继续说:“姜小姐,咱们昨晚还一起喝过酒呢,你应该没忘吧?你看我今天酒一醒就过来了,我就猜到你会在竺雅院,就是不知道姜小姐你现在有空吗?咱们聊聊?”
姜吟面上礼貌带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张先生,您找我,是要跟竺雅院合作?谈合作的话,最好梁先生也在场。”
“不谈合作!”
“谈私事,咱们聊聊私事,不用梁总在场,咱俩就够!”
昨晚在party上见到姜吟,张左严便心动的很,回家后闭上眼全是她那张娇美脸蛋,还有那白皙纤细的腰身。
她身上那股清致透感在他混的那圈子里更是罕见,实在让人眷恋不已。
如初雪覆落后枝头轻颤的含苞白梅。
实在叫人一眼难忘。
看出姜吟不是用钱能砸来的庸俗女人,所以张左严才愿意亲自找到竺雅院,抛掉过去一包一夜,打算跟她慢慢相处。
他这些话听感极差,处处没那么露骨,却处处让人心里泛恶。
姜吟眉心蹙起,唇角随之绷紧,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极淡嗤笑。
她下意识抬眸望去,撞进沈时斜幽深的眼底。
他穿了件很简单的丝质白短衬,与花哨豹纹相比,简直清新脱俗,又低调至极,可偏偏那优越身骨撑起一身惊艳惹眼。
冷气扑去,衣料吹贴在手臂上,隐隐露出的肌肉线条,更与那肥肚腩对比强烈。
沈时斜走近站在姜吟身侧,手臂搭在她身后的台沿,虚挨着人,旁人一看像是将她拢在怀里亲昵护着。
他语气慢条斯理,带着几分不怒而威。
“你想跟谁私聊?”
沈时斜虽近几年不在国内,但沈家公子身份摆这,早些年又玩得开,圈子里谁不认得他。
张左严一看是沈时斜,又听到冷声质问,他瞬间心凉胆颤,立马老实恭敬起来。
就算不确定这位沈公子跟姜吟是否有前缘旧情,单凭他这会儿出现在这,就足以证明眼前这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不一般。
就连祁莉也有些紧张,想要缓和气氛,可目光触及到沈时斜紧绷侧脸,终究欲言又止,抛开跟梁总私交,单凭这人本身,她也惹不起。
此刻上前和稀泥,明摆着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张左严脸色难看,脸上堆满僵硬笑意,嘴里话转得飞快,“没、没有!沈总您、您听错了,我跟姜小姐是有公事要谈。”
“对吧姜小姐,是公事!” 他哀求地看着姜吟,手指局促不安地摩搓。
沈时斜随之冷笑。
但这声笑如寒冬大雪,忽而覆在张左严的心上,瑟瑟发抖,似在笑他真是蠢笨无脑。
张左严脸色泛白,救命稻草般看着姜吟,试探着:“……姜小姐,您、您替我说句话?”
沈时斜闻言垂下一道清冽目光,落到她身上,似乎很好奇她会如何说。
姜吟忽视沈时斜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微抬起眼睫直视对面慌张的男人,故作疑惑地纳闷一问,“是吗?我记得张先生说有私事要聊,看来是我记错了。”
此话一落,有人心碎,有人轻笑。
沈时斜薄唇微抬,冷邃眉眼染上笑意。
很满意她的回答。
心想,她这些年变化还真是挺大。
在旁安静的前台小姑娘也大着胆子接话,声线还有些发紧,“我、我也听到了,这位先生说有私事找姜吟姐聊!而、而且他还色眯眯想摸我!”
刚刚被张左严油腻眼神盯着,碍于工作不敢多言,此刻局势逆转,她实在不想忍,大胆站出来添了把火。
张左严怒目瞪她,“小姑娘,话不好乱说!我刚刚是跟姜小姐说我们有公事要谈!”
姜吟微挑了下眉,“张先生,既然你坚持如此,那我们查监控吧。”
接着她微侧身,跟身后的祁莉说调监控查一下。
若单纯来找她,姜吟警告两句也就算了,可刚刚他贼眉鼠眼盯着人小姑娘看,还隐隐绰绰动手动脚,这种事情绝不能在竺雅纵容。
听她这么说,张左严瞬间慌了,连忙求饶,“别别别,姜小姐,不至于啊!”
沈时斜冷嗤,“不至于?”
“那你说说什么事情至于。”
“我……我……” 张左严身后冒出冷汗,额角也布满细密汗珠,手背一下下擦着,“沈总我……我真没别的意思。”
沈时斜没耐心跟他周旋,朝姜吟那边走进一步,抬臂搭在她肩膀上,薄白眼皮轻掀,冷深视线扫去。
姜吟微侧脸,目光落在他腕骨,外侧突起的骨头顶起一层白皙皮肤,青白血管清晰明显,带着故作斯文的几分欲气。
他掌根触碰的那小块皮肤如被暖炉烤着,浮起一片温烫。
热度似乎透过空气触到目光,姜吟心里一慌,略急忙收回视线。
下一秒,沈时斜冷鸷声线,混着一声冷笑传来。
“知道这是梁尘的地儿?”
张左严声线颤颤,“知、知道!昨晚……昨晚我来参加开业庆典了!”
沈时斜挑眉低“哦”了声,微垂了下颔,眉心一寸寸敛起,带着几分恍然而悟,“昨晚你也在。”
“是……是的。”
他声线一沉,“你瞎?看不见姜吟昨晚跟谁来的?”
日光和灯光交相映在他深邃立挺的眉骨,浅小阴影投下,微挑薄唇更显冷厉。
“昨……昨昨晚?”
张左严有些傻眼,昨晚他来的晚,确实不知道姜吟是跟谁来的,但也不用知道了,眼前这位祖宗一开口,这亲昵姿态一摆,还有什么猜不出。
“沈公子,我真不知道姜小姐是您女朋友!”
他身子弓下,做小伏低地跟姜吟求饶,“姜小姐,真、真是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是、是我眼瞎!真的对不起!”
沈时斜垂眼看她,“接受吗?”
姜吟微蹙着眉心,抬眼望进他幽深眼瞳,有几分哑然,原本平稳的心脏也因那句“是他女朋友”而波澜起伏,而沈时斜似乎默认了。
深邃眉骨间,似乎还染着一抹淡笑。
她张了张唇,有几分哑然,仅几秒便收回视线。
目光平淡地看着张左严。
“张先生,你这句道歉有几分诚心,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们竺雅不欢迎不尊重女性的客人,若下次你还想占员工便宜,我们就不会跟您和颜交谈了。”
张左严立马应“是”,边擦冷汗边说下次不敢了。
他扭过身,跟前台也恭敬说了句对不起。
沈时斜看他碍眼,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个“滚”。
男人如蒙大赦,夹起尾巴做人,灰溜溜地跑走。
姜吟收回目光,轻呼口气,微绷腰背轻微一塌。
沈时斜眉梢轻微一挑,嗓音带着几分轻笑,“紧张?”
姜吟凝眉看他一眼,唇角抿了下,没应声,但眼里的情绪很明显。
能不紧张?
他笑,“好在没继续做软心肠的女菩萨。”
“着实进步不小。”
“……”
两人亲昵低语落入其他两人眼里,便是对暧昧关系的承认。
面对她们的八卦目光,姜吟只是敷衍一笑,说了句让她们照常工作,便拽了下身侧男人,让他跟着去了后面办公室。
沈时斜倒是听话,心情颇好,慢条斯理地跟她来到后面的办公室。
姜吟侧身合上门。
门锁“咔哒”一响,厚重门板隔开走廊悠扬轻音乐。
沈时斜懒散一靠,嘴角笑意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怎么?想单独谢我?”
姜吟垂睫沉默几秒,忽而抬眸,语气故作镇定,淡声问:“他刚刚说我是你女朋友,你为什么没否认?”
沈时斜望着她毫无涟漪的眼神,唇角弧度压平几分,“为什么要否认?”
“为什么不否认?”
他垂眼低叹一声,起身朝她走近几步,深邃目光望住她,“姜吟,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
姜吟被他灼热目光盯得心跳加速,声线带起细小波澜,“我需要懂什么呢?”
“我们只是同学,朋友,不是吗?”
这话像说给他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沈时斜仰颈,喉结随吞咽上下滚动,嘴角轻扯几分,下一秒他忽地朝前倾身,手臂按在姜吟身后桌面上,将人抵在身后的桌子上,纤细身影圈在臂间。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姜吟毫无准备,惊到低呼一声,脚下急促挪动几分,腰后靠在桌沿,身子朝后仰着。
她下意识深吸气,锁骨明显突起,盛起小片阴影,浑身上下绷得很紧,憋住的呼吸不敢吐出一分一毫。
“你……”
他垂眼,语气低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我根本没想跟你当同学!”
她瞳孔睁大几分,惊愕掠过,讷讷启唇,“可你、你上次不是说……”
“是,” 沈时斜轻笑几分,带着几分自嘲,“你都那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如果我不顺着你的意思说,你还会继续躲着我,不是吗?”
姜吟沉默下来。
确实如此,如果他不那么说,她确实会选择躲开他。
“上次你问我,对你的感觉,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喜欢,我当时沉默了,没有及时回答。”
姜吟下意识抬眸,对上他视线,望着她细小缩影,呼吸急促起来。
沈时斜附身几分,“我没立刻回答不是我分不清,而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正因为不是一时冲动,才不想冲动回答你的问题。”
“姜吟,我分的清。”
第40章 .所罗门
分得清三个字像三把小锤子, 接连在心口砸起震颤,连颅内都蒙起麻感。
姜吟长睫轻抖,粉唇微张, 话却梗在咽喉,一瞬哑然。
故作平淡的眼眸也浮起波动,眸光流转。
怦怦心跳声震动耳膜,她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 因沈时斜这番话而剧烈跳动,更因那份如梦而至的期望。
可偏偏这份期望,她不敢要, 也不能要。
姜吟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 指尖深压,密痛在掌心散开, 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更不要一头热陷入风月。
“沈时斜。”
他嗯了声, 低沉的嗓音含着几分颗粒, 悦耳万分。
“我们不合适。” 她紧攥拳, 努力克制声线的颤意。
沈时斜撑在桌面的手指蓦地一松, 密睫下的眼瞳裂开错愕,如掷入巨石的幽潭, 震出巨浪滔天, 极速湮灭眼底光。
他紧闭眼,努力压下眼底情绪,可语气却克制不住的沉哑。
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质问。
“为什么?”
姜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垂睫望着他胸前衬衣扣子, 嗓音泛起酸涩, 缓慢地一字一句而道, 才稳住微颤的声线。
“沈时斜,你的喜欢可以毫无顾忌,但我不可以,我们不是十六七岁了。”
沈时斜对这话不解又纳闷,心口涌一股气,梗塞的顶在喉间,很想厉声质问,但话到唇边顿住,那股闷燥被用力压住。
上次在她家对她发火,他后悔了很久。
他说:“需要顾及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在一起,很难吗?”
很难。
因为我是以失去你为代价,才让妈妈手术顺利,平安健康。
但这些话她不能跟沈时斜说,这是她的事,是她做的交换,而这份难没必要让沈时斜承担,更何况他对她的喜欢大概只是短起乘兴,忘掉应该很容易吧。
姜吟重新抬眸,眼中如结冰潭面,淡定里的那几分寒意,如细小冰刀划在沈时斜心口,而她接下来的话,更加重了力道。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差别,你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用顾忌,但我不可以,这一点高中时你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而且单论门当户对这一条,我们就不合适,我不想要父母反对,外人不看好的恋爱,那样实在是太累了。”
沈时斜不怒反笑,语气带着嘲讽,像是听到天大笑话。
“姜吟,你在乎门当户对?”
姜吟淡然反问,“为什么不呢?”
“我们生活在复杂的社会里,那些讨厌的世俗规则逃不开,我为什么不在乎,我不想以后被人贴上拜金慕权的标签,更不希望以后提起我,只会是谁的妻子。”
沈时斜抿紧唇线,盯着她看了很久,企图从她眼神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哪怕是几分闪躲,可都没有。
他有些颓然地俯身,劲臂撑在她腰后,手臂脉络明显鼓起,额头轻抵在她肩头,沉重呼吸落在她肩侧。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挫败。
“姜吟,你又准备跟我划清界限?”
姜吟身子有一瞬间僵硬,还未等抬手推开他,就听到靠着她的男人低哑出声,“姜吟,你说的这些都是外在因素。”
下一秒,他抬颈,“你以为这可以说服我吗?”
长指忽地捏住她的发间耳垂,指腹轻挲几下,身前女人下意识瑟缩,偏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沈时斜唇角松弛几分,“还不承认吗?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姜吟轻咬下唇,压出条状青白,呼吸有几分不稳,“……一个男人忽然碰我,我、我当然会有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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