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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珩正淡定从容地端坐在书房内,只是他笔下动作未停,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世子……世子……”侍从急匆匆地推开了书房的门,神色中颇为惊喜。
言珩见状皱了皱眉,随手将笔搁到了一旁,冷声道∶“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世子,刚刚王妃派人说,您不必再继续抄这些经书了。”
“哦?”
言珩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他对自己母亲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可从来不会那种心慈手软会中途反悔之人,他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为何?”
侍从连忙快步走到了桌前,刚想说话之时却猛然顿住。
言珩面前的宣纸上哪有半句经书的影,上面反反复复也就只有“易云霜”三个字。
“问你话呢。”
言珩轻啧了一声,把桌上的宣纸盖了起来,问道∶“母妃为何突然会改主意了?”
侍从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说道∶“舜华长公主今天过来了,想必是她为世子求的情。”
“姐姐来了?”
言珩闻言猛然间站起身来,对上侍从诧异的视线,他只得抵唇清咳了一声,掩饰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问道∶“人在哪呢?”
“啊?”侍从愣愣地问道∶“您是说舜华长公主吗,她刚刚已经离开了。”
“这么快?”
言珩的动作猛然间僵住了,难以置信道∶“她就这么直接走了?”
难道就没有提出说要来探望一下他,甚至都没有托人带几句话,就这么直接又干脆地走了?
侍从见状也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补充道∶“舜华长公主还陪着王妃看了会儿戏……”
言珩有些烦躁地又坐回了位置之上,正当侍从惴惴不安之时,外面却忽而又响起了敲门声。
“世子,您在里面吗?”
侍从闻声连忙小跑过去开了门,见冉桂站在外面,他登时松了口气。
言珩眉眼还有些不虞,抬了抬眼问道∶“刚刚舜华长公主身边的兰音托奴婢将此物交给世子,说是长公主特意所赠。”
冉桂将那枚翠竹香囊递到了言珩的面前,言珩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却并未看出有何不同。
手指摸着香囊内鼓鼓囊囊地似乎是有什么珠子,他不明所以地打开,却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捧红豆。
“……算她还有点良心。”
言珩登时明白了易云霜的意思,珍重地将香囊小心地放在了桌上,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侍从有些纳罕地看着他变脸的全过程,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一捧红豆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
难不成世子其实喜欢吃红豆?
第34章
◎喜帕◎
陵南长公主向来是言出必行, 第二日一大早, 宫里的两名女官就被内侍带到了府上,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姓李,是宫中嫔妃的教引姑姑,还有一位年轻的姓林, 曾经帮着筹备过镇北王和陵南长公主的大婚。
“李姑姑, 林姑姑,这边请。”
青芝先让人从库房里取了嫁妆册子, 这才将两人一路带入内室。
“见过舜华长公主。”
“两位姑姑请起,兰音,给两位姑姑上茶。”
易云霜搁下了手中的书本, 含笑道∶“您二位是镇北王妃所引荐的, 本宫自然信得过, 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 还望二位姑姑莫要见怪。”
两人见易云霜态度随和,不像是难相处的样子, 一时间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是晋国的长公主, 就算是性子再傲气些她们也不能得罪。
“青芝, 把册子拿给两位姑姑看看。”
易云霜对青芝点了点头, 青芝连忙把手中厚厚的两本嫁妆册子递给了两位女官。
“本宫不熟悉北梁的嫁娶之事,劳两位姑姑看看,里面可否有什么疏漏。”
两人随手翻了翻册子, 不禁也有些咂舌, 当年陛下将陵南长公主赐婚给镇北王的时候, 所赐的嫁妆便已是少见的丰厚, 却不料晋国长公主的嫁妆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公主嫁妆丰厚, 该有的一样不少,自然是挑不出错处来的。”
李姑姑合上了手中的册子,对易云霜笑了笑,问道∶“不知公主的喜帕可是已经绣好了?”
“喜帕?”易云霜闻言挑了挑眉。
“是,过几日尚衣局会前来把裁制好的嫁衣拿来给公主试穿,至于这喜帕,则是要由公主自己来绣。”林姑姑解释道。
“自己绣……”
易云霜面色闪过了一丝为难,问道∶“不能请绣娘来绣吗?”
李姑姑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照着北梁的规矩,这新嫁娘的喜帕要由新嫁娘自己绣好,再由夫君亲自挑开,这样才能白头到老,夫妻同心。”
“这怕是有些困难,本宫不通女红,连将布缝在一起都有些勉强,更何况是刺绣功夫。”易云霜摇了摇头。
“这……”
两名女官也没想到易云霜为难的理由竟是因为这个,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外界都传闻舜华长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没想到竟然不会女红。
易云霜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她的母后文玉茗是文太傅的独女,才华满腹不输男子,就连对易云霜的教导也是与皇子们一样的史书经略,至于女红却是从来都不让易云霜碰。
起初易云霜还有些反叛心思,但是后来被针扎了几次之后也就放弃了,反正宫中也有绣娘,她也无需太过操心这些。
林姑姑和李姑姑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若是平常的官宦家小姐,她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最多也就是叮嘱两句不要被旁人知晓,但此番是帝后亲自主婚,嫁的还是镇北王府,若是真出了点什么岔子,她们也实在是吃罪不起。
“其实这女红倒也不难。”
林姑姑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公主若是不擅长女红,不如就绣最简单的如意纹,学个两三日就能上手,当年陵南长公主大婚时便是用的这个。”
“如意纹?”易云霜闻言顿了顿,但还是有些谨慎问道∶“可有具体的图纸?”
“有的有的。”李姑姑连忙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给易云霜指了指,“公主您看,这就是如意纹。”
易云霜眉头越皱越紧,问道∶“还有更简单的吗?”
“更简单的……应该没有了。”李姑姑翻了翻手中的册子,说道∶“剩下的便是鸾凤合鸣,鸳鸯戏水这些复杂的了,没一两个月是绣不好的。”
易云霜闻言颇有些头疼,但也只能无奈道∶“……那便选这个吧。”
两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如意纹好,事事如意,是吉祥的好意头。”
选定了喜帕的绣纹之后倒是简单多了,大部分事务都不需要易云霜参与,只需安心在府上准备出嫁便是,两名女官又交代了些规矩,这才告辞离开。
直到叶瑛将两人送走,易云霜才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之上,对身旁的兰音问道∶“兰音,你会刺绣吗?”
兰音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公主,奴婢连穿针引线都费劲,哪里还会这种精细活。”
易云霜又侧头看向青芝。
“公主也别看奴婢。”青芝摆了摆手,“奴婢从小是在药房长大的,这针用在人身上还行,用在布料之上实在拿不出手。”
“那我也不用再问叶瑛了,总不能指望暗卫能帮我绣花吧。”易云霜苦笑道。
“公主何必这么担心,反正宫里的女官也不是日日都来,不如我去外面找个绣娘帮公主绣好,公主便说是自己绣的不就好了。”
“不妥,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们,此事万一传出去了必会落人闲话,说轻点是为人懈怠,说重点可就是不敬帝后。”
易云霜叹了口气,看着女官留下的纹样,越看越觉得无从下手,只得先让兰音取些针线和丝帕来,再找个绣工好的侍女来教自己,也好提前练练手。
然而她属实有些低估这东西的难度了,也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水平了。
叶瑛推门回来脸色不由得有些诧异,疑惑道∶“这……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青芝正拿着帕子帮易云霜的手指止血,七零八落的帕子被丢在了一旁,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一个怯生生的侍女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神色中颇有几分惶恐之意。
“没事,刚刚不小心被针扎了。”
侍女连忙跪了下来,说道∶“是奴婢不好,长公主恕罪。”
易云霜看了看完全不成型的帕子,叹了口气,“没事,你起来吧,是本宫学艺不精。”
侍女闻言更是不敢应声,吓得浑身都有些发抖,易云霜只得先让她出去,自己再细细钻研一番。
“兰音,明日去绣院请个稳重点的绣娘吧。”
兰音连忙应了下来,又说道∶“公主也别绣了,这十指连心,刺一下可是疼的厉害。”
易云霜刚想要说话,房门却又被敲响了,叶瑛闻声连忙上前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侍女说道∶“叶姑姑,镇北王妃府的侍女来了,说是要给公主送东西。”
叶瑛转头看向易云霜,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把人请过来吧。”
陵南长公主派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日跟在她身边的紫苏。
紫苏走进室内,身后还跟着两名拿着锦盒的侍女,先给易云霜行了个礼,这才起身说道∶“王妃今早从库房挑了些首饰珠钗,想着公主可能会喜欢,便叫奴婢送了过来。”
侍女将珠玉琳琅的锦盒打开捧到了易云霜的面前,易云霜瞥了一眼,说道∶“劳姑姑替本宫谢过王妃美意。”
“公主客气了。”
紫苏含笑应了下来,又从自己的袖间拿出被丝帕仔细包着的铜钱,“还有便是此物,不知是不是公主所遗失的那枚铜钱?”
易云霜闻言凑过去看了一眼,一旁的叶瑛见状也有些惊喜,抿了抿唇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紫苏手中的丝帕之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铜钱,至于红绳和一对金银珠子却是无影无踪,不过最关键之物失而复得已是万幸了。
“确实是这枚。”
易云霜笑了笑,从紫苏的手中接过,随口问道∶“不知此物是从哪里找到的?”
“是南苑打扫的仆役在雪中捡到的,说是辅国公夫人丢弃的,他觉得可惜便捡了回去。”
紫苏有些惋惜道∶“只是那对金银珠子被他拿去买了酒,红绳也被剪断了,只剩下这个铜钱,因为是晋国的钱币,他无处可用,便随手拿给了孩子把玩。”
“是辅国公夫人丢的?”易云霜闻言一顿,追问道。
“是,那仆役听赵夫人说此物并不值钱这才敢过去捡的,想来是赵夫人以为此物无用,这才随手丢弃。”紫苏解释道。
“原来如此。”
易云霜微微笑了笑,神色不见半分不自然,她示意兰音送紫苏出去,这才把手中的铜钱递给了叶瑛。
“好好收着,莫要再丢了。”
“奴婢谢过公主。”
叶瑛连忙接了过来,摸着上面熟悉的纹路,一直彷徨不定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这铜板也是常见,幸好是在北梁,若是在晋国可就有人鱼目混珠了。”易云霜淡淡道。
叶瑛闻言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认得出来的,它是不一样的。”
那年冬天正逢雪灾,庄稼颗粒无收,她的父母把这个铜板和小半个馒头塞给她之后,便迎着风雪出去寻找食物,却不料便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三日后风雪渐停,她才被路过的叶璋救起。
这一枚小小的铜钱,便是她仅剩的念想,更是支持她这么多年寻找父母的支柱。
“公主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叶瑛知道自己身为暗卫的职责,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因此而背叛,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跪下谢恩。
“起来吧。”
易云霜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本宫也没什么需要你报答的,不过你若是真的有心……”
“不如就去查查辅国公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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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引的女官离开易云霜府上之后,并未直接回宫,反而是先去了镇北王府向陵南长公主回禀。
正逢陵南长公主正在和三公主梁玉舒说话,听闻女官前来回禀便让人直接带了进来。
“怎么样,舜华长公主那里都还算无恙吧?”
李姑姑点了点头,说道∶“王妃放心,一切皆好。”
“舜华长公主?”原本正在吃着点心的梁玉舒闻言忽而抬起了头,连忙把咽了下去,看向陵南长公主问道∶“姑母,您派人去云霜姐姐那里了?”
梁玉舒之前在陵南长公主那里告了言珩一状,原本是打算今日要去看望易云霜的,谁曾想今天一大早就听说陵南长公主免了言珩的责罚,她只得连忙过来问个究竟。
“如今还有不到半月就是婚期,自然是要提前准备啊。”
陵南长公主嗔怪地看了梁玉舒一眼,交代道∶“这几日事忙,你也少过去胡闹添乱。”
刚打算一会儿就去易云霜那里的梁玉舒闻言顿时蔫了下来,嘟嘟囔囔道∶“这成个亲的事能有多忙,不就是盖头一盖上个花轿,然后入洞房的事吗?”
陵南长公主听到她孩子气的话顿时哑然失笑,就连下首的两位女官脸上都带着无奈的笑意。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没羞没臊的。”陵南长公主手指点了点梁玉舒的鼻子,笑道∶“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女官闻言也笑道∶“是啊,这婚嫁之事样样都是讲究,从对嫁妆单子,再到理顺流程,准备嫁衣喜帕都要亲力亲为,可不是一件累人的事吗?”
梁玉舒撇了撇嘴,说道∶“可我之前瞧着恪安郡主成婚时也就是走个过场,旁事都有管家和女官帮着打理。”
“有些事可不是交给旁人就能解决的。”
陵南长公主笑了笑,说道∶“等你以后成了婚,自然便知道了。”
她又好生叮嘱着两名女官要好生帮衬着易云霜,这才让人退下。
两名女官连忙行礼告辞,陵南长公主命侍女一路将她们送出了门,刚要坐上马车回宫之时,冉桂却将她们又拦了下来。
“冉桂姐姐……”
“你先回去吧。”
冉桂对带路的小侍女笑了笑,等到她离开,这才谦顺的对林李二人道∶“两位姑姑,世子有请。”
“这……”
两人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稳重些的李姑姑开口问道∶“敢问姑娘,不知世子可是有何要事?”
“听闻两位姑姑正帮着舜华长公主筹备婚事,世子也只是关心一二。”
冉桂笑容不改,只是说道∶“还请两位姑姑随奴婢走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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