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四方门追出来,也发现不了谁是闯入他们门派的人。
“我送你回员外府?”他问道。
“可是,我的那些侍卫……”
“放心吧。四方门的人就算是碰上他们,也知道他们是在寻找城里丢失的那几个女孩,不会有事的。还有刚刚带你逃出来时,我用了魔气,想来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
他这样一说,雪芊又觉得愧疚起来:“谢……谢谢你了。”
“真要谢我?那就请我吃饭吧。”
“哈?”
雪芊挠挠头,心说你还真不客气。
戚叶泫指着一边的一个店面,说:“我想吃那个,你带我去吃吧。”
雪芊看了一眼,竟是她喜欢的火锅,她眼睛一亮,“好啊。”
在店里头坐下的时候,雪芊笑嘻嘻道:“没想到我们脾性不投,胃口倒是挺投的哈。”
“……”戚叶泫只是浅笑,没有接话。
远方暮色四合,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早一些,白昼缩短,夜幕拉长,店里面此时还没有什么客人,戚叶泫选了一个角落处,位靠窗户,抬眼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铺烟火。
在等待锅里的水沸腾这段时间里,雪芊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帮那位魔尊做事的吗?”
他轻轻摇头,为她斟了一杯清茶:“不是。”
雪芊道谢后,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抬起眼皮瞅着他问:“那你……为什么会是魔?”
锅里冒起了袅袅轻烟来,腾腾往上飘旋,而他就像是隐在了轻纱后,狐狸眼中透着清光,道:“生出来时,便是了。”
“啊?”
他又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流浪,我没有为任何人做事,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雪芊捧着热茶,静静地看着他,见烟雾后的他神情迷惘,说:“对不起,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隐私。”
“可我想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是魔,就远离我。”
雪芊急忙伸直长臂去捂他的嘴:“别说那个字,小心被别人听见。”
戚叶泫嘴角慢慢弯起,抓住她的手腕从锅上拿开,说:“小心点,别被热气烫到了。”
雪芊把手伸了回去,见他嘴角藏不住的笑,问道:“你笑什么?”
他拿起筷子来夹了几片牛肉下进锅里去:“我在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那是关心你吗?我是在关心我自己。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在跟一只……魔吃饭,那还得了?”
说到魔那个字时,她只做了口型,没发出声音来。
戚叶泫继续往沸腾的锅里下菜,笑着说:“那就别让别人知道,我们偷偷交往。”
“谁……谁……谁要跟你偷偷交往啊?”
搞得就好像是在偷偷幽会一样。
雪芊结结巴巴地说道,埋下了头去拌碟子里的蘸料。
等到菜煮到差不多时,戚叶泫为她夹了一筷子肉,看到她碟子里的半碟红辣椒,眉头轻皱,道:“你少放一点辣椒,你身体不好。”
雪芊将那块肉在辣椒中滚了一转,放进了嘴里,才说:“医官说了,我可以吃辣椒。”
戚叶泫见她吃得欢喜,便也就放任她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试探地问出声:“对了,听说你之前生了很大一场病,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三个月前醒的。”雪芊抬头看他,道:“我身体该是很差吧?这一躺竟然躺了整整三年呢。所以啊,你别喜欢我了,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对面的人握茶杯的手紧了几分,垂下的眸底藏着泪光,他轻言道:“我就喜欢病秧子。”
说罢,他抬手招来了小二:“给我拿一壶酒来。”
须臾,小二就为他端了一壶美酒上来,他斟满了杯中酒,仰头兀自喝了起来,就好像要喝尽那些数不尽的惆怅般。
雪芊在对面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劝道:“你少喝一点吧。喝酒……伤身。”
他道:“可我喜欢醉。”
这三年,他过着的就是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
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痛苦绝望。
现在她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好不容易又再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好不容易又对自己笑了,可是,她却忘了他。
“你没有问过我名字的爻字是怎么写的。”
“啊?”雪芊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他都这样说了,她只能顺着问下去,“所以,你是哪个字?”
他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吊坠来,这三年,他将它从剑上取了下来,每日拿着它细细摩挲,每日用它来缓解相思之情。他将它放在桌上,道:“你是巫师,看到这三枚铜钱,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爻了吧?”
“六爻的爻啊?你名字好奇怪呢。”
戚叶泫抬眼打量她,见她没有半点波动,心下一沉,说道:“奇怪吗?那你说拿这个当礼物送人的人,是不是也挺奇怪的?”
雪芊点着脑袋说:“是啊,怎么会有人送三枚铜钱呢?所以这是别人送你的么?”
戚叶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是。不过,那个人恐怕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啊?是太久没有联系了吗?”
戚叶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道:“嗯……太久,太久了。”
雪芊见他情绪低落,想必那串铜钱应该是重要之人所送,为了调动他的情绪,她笑着开玩笑道:“要不你去找找她,再问问她为何要送你这么奇怪的礼物?”
他付之一笑,沉默地喝着闷酒。
有些话,也许这辈子都问不出答案了。
雪芊吃了一口菜,笑着说:“或许你可以这样想,她送你三枚铜钱,是希望你在卜到吉卦的时候,就去见她一面呢。”
戚叶泫抬起了双眸来,眼神迷离恍惚,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烟雾熏的。
他握紧了那串铜钱吊坠,沉沉道:“原来……如此。”
第82章 苑殇
这夜分开后, 戚叶泫独自回了潼叶渡,他坐在一叶小舟上,拿出自己的长剑来, 将那串铜钱吊坠又挂回到了剑柄上。
此后,他再也不需要睹物思人了, 因为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再也不是阴阳相隔。
他抱着剑坐在船上,望着远方那并不明亮的天空, 什么时候月光才能照到这潼叶渡来啊?
“魔尊大人,是你呢, 我当是哪个偷懒的家伙, 不好好守夜,竟然跑到船上来潇洒了。”旁边的河岸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来,戚叶泫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回转身去, 清冷出声:“戾修。”
戾修站在芦苇地里,长身与夜色交融,讽刺道:“魔尊大人, 你这是又在做什么呢?这次怎么不抱着那块灵位牌了?”
戚叶泫一记冷眼向他扫去,静默的空气令人感到窒息。
戾修干笑了两声:“只是给你开个玩笑啦,何必动这么大的怒?”
“对了, 我最近听到一件事情,据说那雪国新上任了一位雪姬, 冰雪肌骨,弱柳扶风, 只可惜总是以白纱蒙面, 你说这雪国的人, 是不是都长得极美啊?害怕我们外人看了,魂给勾走了?”
戚叶泫冷幽幽地盯着他,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毕竟,连咱们从不近女色的魔尊大人都被那雪国的公主勾去了三魂七魄。”
戚叶泫提起了寒剑,从船上站起来,道:“你若是闲,就去把戚家给我灭了。”
戾修摆手道:“我可没那个本事。”
再说,那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
戚叶泫下了船,越过他朝着魔宫的方向行去,戾修看着他走了,自顾自地说:“哎呀,也不知道雪国的姑娘摸起来是否真的如冬雪一般,改天我也要去抓一个来尝尝……”
戚叶泫遽然转过身来,阴寒之气袭向身后的人,喝道:“你离雪国的人远一点!”
戾修险些被这寒气震退,他稳住身形,笑道:“魔尊大人,我记得从前的你,是最厌恶雪国之人的。你说,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抓来,当我们魔族的奴隶,你都忘了吗?”
“我当然没忘。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戾修,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戾修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用力握紧了双拳,脸色变得阴冷恐怖,呵呵,身份,若不是他死而复活,这魔尊之位非他莫属。
戚叶泫进入了魔宫后,招来了池降,吩咐道:“派些人去盯着戾修,再派些人去监视四方门,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是。”池降见他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凑过来不正经地问道:“如何?见到小公主了吗?她有没有记起你来?有没有对你爱之深念之切?”
戚叶泫揉着太阳穴,黑着一张脸,心道:她只想赶他走。
“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哎呀,魔尊大人,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你也要放纵适度啊!”
他这一说,戚叶泫的脸更黑了。
“魔尊大人,虽然你身体好,但是人家小公主才大病初愈,你怎么能够这样禽兽?”池降继续无所畏惧地说道。
“她并不记得我。”戚叶泫提醒道。
池降一副吓到了的模样,掩唇惊讶:“啊?不记得你还这样?你可真是禽兽不如啊!竟然霸王硬上弓!”
“……”
戚叶泫无语地摇头,转身就走,不想再搭理他。
他又离开了潼叶渡,回到了雪芊居住的员外府,在月色下穿行,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进入了她的房屋。
他来到了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床上的人睡得正酣,抱着被子裹成了一团,他无声浅笑,这床被子是他今早上盖过的,这样,算不算是他们今天就同床共寝了?
他微微躬身,替她拂开贴在面颊上的一缕发丝,见她睡得熟,绯红的两瓣唇嘟了起来,他不受控制地亲了上去。
这个吻很浅很浅,他不想弄醒她,只是浅尝辄止,便离开了她的唇。
他自言自语地轻笑:“芊芊,我像不像是一个贼?”
以前成亲的时候,只敢半夜偷偷吻她,现在分开了,还是只敢偷偷吻她。
雪芊在这时翻了一个身,身上的青绫被滑落了一半到床下,嘴里咕哝着:“好冷……”
戚叶泫为她将被子拉上去盖好,以前夜晚都是他替她捡被子的,否则不知道她这病弱的身体,一年之中得着凉多少次呢。
“冷……”被子盖上后,她依旧在说着冷。
她一向畏寒,以前睡觉总是往他怀里钻,现在没有他这个人工暖炉的日子,是不是很不习惯呢?
“夫君……”她嘴里突然呢喃了这样一句。
戚叶泫浑身一震,眼中涌现出晶莹的光,这个称呼,他有多久没听到了。
她这是……梦见他了吗?
他掀开了被衾,在她身边躺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了怀中,雪芊像是感受到了温热体一样,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钻入了他的胸膛里,嘴上砸吧着:“夫君……”
戚叶泫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哄道:“夫君在呢,在你的身边。”
这夜,雪芊睡得很舒服,她好喜欢抱着的这个发热体,比她的汤婆子还要暖和。
翌日她醒来时,身边的发热体已不在,她迷迷糊糊坐起来,对昨夜做的梦忘得一干二净。
她低头看着身上这床青绫被,昨晚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喊婢女来为她换床单被褥,便就将就着盖了。
她捧着被子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萦绕于上面,这是……属于那个名唤爻的男子身上的味道吗?
她的脸跟着红了,下床后将被子叠好,既然昨晚已经睡过了,那也没有必要再换床被了。
今日一大早的,婢女说有人来找她,她以为又是那个人,黛眉轻蹙,昨日不是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吗?他怎么又来了?
“喂,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对我死缠烂打啊!”她走到了院中,对石桌前的那个浅衣背影说道。
那人转过了身来,一脸绽开了花,笑着喊道:“芊芊!”
雪芊的脚步顿住,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又是谁啊?
“你是……?”
“你不认得我了?”苑殇走到她的面前来,眼里是波涛汹涌的浪花,死了三年的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他内心波动不平。
雪芊解释道:“我先前生了一场很重的病,醒来后便忘记了从前的事。所以,你是谁啊?”
“你忘了?”苑殇惊讶地打量她全身上下,见到她真的还活着,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忘了好,忘了好。”
那些伤心过往,本就不该再记得。
“我是你的朋友,你唤我苑殇就好了。听到城中来了雪姬的消息,我立刻就赶了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没想到我在樟月城还有朋友呢。”雪芊笑了笑,快些请他坐下。
“其实……以前我在雪国当过差,从前,我是你的侍卫。”
雪芊也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命婢女沏了新茶来:“哈?原来如此啊,那你现在怎么没在雪国了呢?”
苑殇陷入了沉默中,淡淡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对了,芊芊,你身体现在完全好了吗?”
“好多了,躺了整整三年,我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那时候他知道戚叶泫害死了她之后,愤恨了很久,并且发誓一定要为她报仇,如今她既已醒来,便不能让她再与那个魔头纠缠不清了。
他抬头问道:“对了,芊芊,你刚刚在说谁对你死缠烂打啊?”
“就……就是一个……刁民。”
“嗯?”
“哎呀,没什么,就是一个被我美色迷住的人而已,我已经把他赶跑了。”雪芊低头抿了抿一口茶,可是她又想起自己上任大典那天,是戴着面纱的,他连自己的脸都没看到,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呢?
她现在越发觉得他是在钓鱼,遇到个姑娘就跑上去说喜欢,哼,她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苑殇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又问:“芊芊,近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
雪芊露出惑色:“嗯?这话是何意啊?”
“没事,就是你现在当上雪姬了,我怕有些心思不存的人跑来接近你。”
“放心吧,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我。”
苑殇垂下了长睫:“那就好。”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如果那个男人再来找你,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那个男人?”雪芊问出口后才灵光一闪,他说的应该是她的那个前夫,她笑道:“你放心吧,那个臭男人,他要是敢来,我就一剑捅穿他!”
“好。”苑殇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芊芊你能这样大彻大悟,我感到很欣慰。”
雪芊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以前是个恋爱脑,以后的我,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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