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邮件内容的一瞬间,安室透心里闪过很多想法。
琴酒为什么会拍下这样的照片?
他的用意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和天镜里在一起的时候……
不可否认的是,有一瞬间安室透的手指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之前景光作为叛徒被杀害的事情。
而现在景光再次出现了,他就在这间咖啡厅的楼上,和天镜里一起。
琴酒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如果组织盯上他们一家,恐怕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死亡。而本就被琴酒猜忌的他恐怕也会成为组织重点怀疑的对象。牺牲了景光才勉强维持的卧底计划,难道就要这样在卧底前功亏一篑吗?
安室透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镇定下来——
哪怕这一切,或许都是由于他一时的放纵造成的。他应该时刻牢记自己卧底的身份,绝不该和不应扯上关系的人有所交往。
想到天镜里毫无阴霾的笑容,他忽然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能站出来、撕开卧底的身份保护她吗?
尽管思绪已经飘到了之后该如何转移天镜里一家人,安室透还是强迫自己先应付好这个难缠的琴酒。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个女人过去曾为组织效力。]
安室透愣了一下。
[她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摊贩。]
[没想到波本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啊。]
琴酒今天的语气似乎阴阳怪气得都有些不像他了。
[毫无疑问,她曾是我们中的一员。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但是这次是那位大人直接下达的命令。]
[波本,将她带到组织里来。]
安室透的眼睛浸在黑夜里,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
这个时候外面的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月光照在地面上显得冷冷的。小梓收拾完外面的桌子,进来却发现一向勤劳的安室先生竟然坐在椅子那里发呆。
“安室先生?”小梓有些疑惑地挥了挥手,“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让你担心了。”
安室透抬头时,笑容又变得十分完美。
“……啊,那就好。”
看着安室透站起身来,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小梓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满腹的疑惑憋了回去。
安室先生,你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像没有事情啊。
*
高楼的风有些冷。
伏特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符合他们组织的形象,而且很拉,会给他崇拜的大哥拖后腿。
他轻咳了一声,用手扶住栏杆,望向一旁依靠着钢丝网的琴酒。
琴酒还是那副黑衣黑帽的打扮,银发随着风飞舞着,那双森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锐利可怕。
伏特加:自从上次从游乐园回来,大哥就不太正常。
琴酒手里静静地燃着一支烟,他看着下方的人来人往,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伏特加已经忘记但琴酒却莫名记忆深刻的一件事——
在那个游乐园,他,琴酒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怪人用竹竿敲了脑壳。
然后那个怪人夺过他的包拔腿就跑。
不仅如此,那个家伙,骑着白色的巨兽飞走了。
这明明应该是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结果过了几天,本来天天都要念叨的伏特加也不念叨了,问就是不知道。就连听到了他报告的BOSS也不再追问调查的动态。
琴酒于是知道,这待遇是只给他一个人的。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挨了那棍子之后,渐渐就得熟悉起来。
她应当是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许久不曾被造访的谁?
琴酒还是没有想明白。
他记忆里的天镜里好像没有像现在这样活泛,但又好像就是这样的存在。
雨夜、晴天、暴雪。
少女身染鲜血,金眸亮得惊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血腥气,更不用提那股让人遇见就会感到胆颤的杀气。
她应该是他的同类……?
组织的资料里没有,同僚的记忆只能作废。
再以及,当他暗暗准备调查这个人时,得到的却只是这个人平平无奇的答案。
是他挨了一棍子精神出现错乱了?
医院的报告证明他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没有受损,非常健康。
一拳能打十个的那种健康。
[什么时候小阵能像我这样一拳打十个,那就算是成功啦!]
不管琴酒走到哪里,遇见什么事情,那个奇怪少女的声音都像是梦魇一般如影随形。
因此他才假借BOSS的名义让安室透那家伙把天镜里引出来——
不管是那家伙抹去人记忆的能力,还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的长相,琴酒相信BOSS都会很感兴趣的。
“大哥,他们来了。”
伏特加说。
琴酒冷笑一声,目光立刻锁定了街道上走在一起的两个人。
天镜里看起来很高兴,那张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给朋友的礼物……安室君想请我来挑?”
安室透点头:“是的,因为对方是和镜里小姐差不多大年纪的女性,所以就想着拜托你。”
天镜里迟疑了一下:“和我年纪一样大吗?还真是意想不到啊。”
安室透以为她是察觉了什么,连忙说:“是偶然认识的。”
天镜里眨了眨眼睛。
也不是不可能哈。
也许安室君别有奇遇……但好奇怪,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神明的气息啊。
她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生怕小黑菜安室君被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缠上了。
安室透见她没再追问,松了一口气。
按照琴酒的说法,他应该将天镜里带到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届时琴酒和伏特加就会把她打晕带走。
在那之前,安室透需要让她喝下带有特制药品的饮料。
……如果计划没有差错的话。
这确实是一个取信于组织的好机会。最近他办的事情都比较拉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岔子恐怕组织那边真的要提防起安室透了。
天镜里原本就是组织的人,被组织盯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来之前,安室透已经列好了计划ABCD,只要先按照琴酒他们说的来做,然后再伺机制造混乱将她救出就可以了。
天镜里对安室透心里的想法毫无察觉。
她的眼睛好奇地在满目琳琅的橱窗上扫过,转过头时将感兴趣的东西指给他看。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很热爱生活的小姐。
……也许琴酒是有别的目的。
安室透迟疑了。
如果计划出差错呢?如果他没有成功将天镜里带出,那不怀好意的组织会怎么对待她?
安室透正想着呢,原本看着橱窗的天镜里突然耸了耸肩膀。她猛地回头,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高楼上。
金眸凛冽。
“有杀气!”
安室透:?
你行不行啊琴酒?
第26章
那一瞬间, 安室透仿佛又看到了在寿司店里面对云雀的挑战游刃有余的天镜里。
不,她此刻的眼睛比那时候冷多了。她的目光锐利得像是一柄箭,精准无误地扫过高楼上琴酒他们所站的位置——
这周围可以观测的地方有很多, 哪怕是安室透事先也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的。他是顺着对方的视线才捕捉到的。
但是天镜里一眼就注意到了。
安室透心里一紧。
……毕竟是琴酒口中“曾为组织效力的人”, 他应该更小心谨慎一点才是。
“镜里小姐,杀气……是指?”
天镜里的眼珠子转了转, 目光瞥向安室透。
她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中的冰雪溶解。
“嘿嘿,吓到了嘛?安室君。”天镜里背过手,笑嘻嘻地看着他。
安室透从喉咙里挤出笑声:“……这可, 一点也不好笑啊镜里小姐。”
天镜里歪了歪头:“抱歉抱歉。”
她双手合十, 诚恳地说:“因为想着要说点什么来调节一下气氛呢。现在看来……好像搞凉了。”
安室透无奈道:“镜里小姐不用这么小心。是我反应太大了。”
他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差不多中午了, 镜里小姐要不要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哦!”听到要吃饭, 天镜里一下子就精神了。
安室透笑起来:“我知道附近有很不错的餐厅,我们就去那里吧。”
“说起来, 镜里小姐喜欢吃西餐吗?”
天镜里耸了耸鼻子:“嗯……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吧, 不过我很擅长品鉴这个哦?”
“欸?”安室透笑起来, “这还真是特别的说法。”
“还好啦还好啦。”
那是因为曾经和一群只会烧西餐的家伙生活过太久啦。只不过现在想起这个对于天镜里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她扬起笑容, 推着安室透往前走:“不管怎么说,安室君喜欢的店, 我也想尝尝什么味道!”
安室透微笑了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 才微微松开攥紧的手指。
天镜里跟着他上了车, 很乖巧地把安全带系好, 然后把头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
像个小孩子一样。
安室透问:“镜里小姐是一直在霓虹长大的吗?”
天镜里愣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安室透。
光影极速地在她的脸上变幻着。
车里安静了一瞬间。
安室透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微笑着说:“因为镜里小姐似乎对这些外国的事情非常了解。一开始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是混血儿呢。”
天镜里坐直了身体, 然后低着头摸了摸头发。
她也瞥了一眼安室透:“……说起混血儿的话,安室君不是更像吗?”
安室透:……
他感觉有些微妙,说:“似乎,确实是这样呢。”
“是吧?”反将了他一军,天镜里又开心起来,“那么安室君是在霓虹长大的吗?小学在哪里、中学在哪里、大学又到了哪里?”
这些都是安室透所不能如实回答的问题。
事实上他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倒背如流的模板,但——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天镜里撒谎。
天镜里还以为他在学校里受欺负了,竟然一句话也不提。她很愧疚地想,是不是自己的话勾起人家的伤心事了?
“和同学关系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她笑眯眯地说,“我以前的时候也和人关系不好……嗯,很久很久以前!”
“但是尽管这样,后来还是遇到了各种各样,很好很好的人,现在也有阿玲和阿景他们。”
“说起来,那位阿景先生是怎么和镜里小姐认识的?”安室透又问,“感觉你们二位的感情很好。啊,我只是很羡慕,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像家人一样毫无芥蒂地生活在一起。”
担心天镜里以为他的话有别的一丝,他补充道:“这样真的很棒。”
天镜里扬起笑容:“嘿嘿嘿,是嘛?不过要我说的话,从来也没有人规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能成为家人啊。”
“对我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这样把我带回家的。”她的声音变得像梦一样轻,“某一天,那个人把我带到家里,然后对大家说——从今天开始镜里酱就是家族的一员了哦。然后我就真的变成大家的家人了。”
“很棒吧?”
安室透不禁微笑:“听起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呢。”
“是嘛,不过有时候有主见得让人头疼。”天镜里笑嘻嘻地说,“不过每个遇见他的人都会喜欢他的。因为他那个人就是很可爱嘛。”
安室透被她眼里快要满溢出来的思念吓了一跳。
明明是在说着开心的事情,他的心情却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天镜里的感情就像是包裹在药丸外面那层糖衣,越是品味,就会越来越察觉其中的苦涩。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说:“我想那是因为镜里小姐也是个令人喜爱的人吧。”
“欸?是吗!”天镜里立刻捂住脸,眼睛亮亮的,“谢谢你的夸奖哦安室君,你也很令人喜欢!”
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对方是礼节性回应,还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觉得。
这其实也不重要。以他的条件确实也经常受欢迎。但是……
安室透抿了抿嘴唇,正要说话,天镜里却率先笑起来:“安室君害羞了!耶!”
安室透:……
好,他不想说话了。
直到下车的时候,天镜里脸上都洋溢着这种被人夸奖后羞涩的喜悦。
就连下车,她都是蹦下去的。
安室透在心里暗暗叹气,他看着天镜里,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实在是太好哄了。
不,根本不需要哄吧。
*
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其实点得也不需要太多。
安室透让天镜里先点。
她看了看菜单,目光在这个甜点上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好贵。
然后她又看了一下披萨:好贵。
牛排:好贵。
哦,这些还不是普通的甜点牛排和披萨,要么名字前后缀很长,要么就是起了个不明觉厉的外国名字。
天镜里快速地扫了一遍,然后从里面挑选了一些不是最便宜但也比较便宜的。
“好啦,我就吃这些就好啦。”
安室透看着她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感更上一层楼。
多么淳朴的女孩子,怎么会是琴酒口中“曾为组织效力”的罪犯呢?
而现在安室透为了卧底的事情,还要继续将她推到组织那里去。
他随意地选了几份菜品,又为天镜里点了一些,然后心不在焉地和天镜里聊着日常琐碎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和高中生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也许是因为天镜里看起来也就是高中生那么大,说她幼稚那也不能说完全幼稚。但要是说她的话题和安室透有什么交叉点是完全不可能的。
天镜里在意的事情:买她家烤冷面的小情侣里面十对分手了六对,这还只是近一个月的战果。
安室透在想的事情:琴酒这个时候在哪里呢?琴酒会不会察觉他的布置?琴酒他们到底想带天镜里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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