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从来没发现这家伙这么难搞过!
不说就不说吧。
玲子默默地想着,这家伙和夏目的事,本来也就和她没关系。
爱藏就藏呗。
只不过一个是她的后代、一个是她侍奉的神明。
要不是为了天镜里的安危,她才懒得管……
玲子越想越生气。
这种愤怒一直保持到晚上睡觉。
天镜里洗漱完,熟练地拎起被子的小角,然后钻了进去。
玲子闭着眼睛呢,就感觉到背后贴了一团软乎乎的生物。
天镜里的头发贴着玲子的脖颈,她的手也环了上来。
“阿玲、阿玲,不要生我的气了嘛!”
她说话像无赖一样。
玲子被气笑了。
“没有生气。”她咬着牙说。
天镜里得到了回答,这才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她的意识渐渐下陷,像是沉到了深晦的海底。
有一个声音叫她的名字——
“沢田天镜里。”
这种叫法很独特。
从前往后,没有什么人喜欢这样子叫她。
给予了她“沢田”这个姓氏的Giotto本人其实是意大利人。他平时很少自称沢田,就更别说这样称呼天镜里了。
要不是被这样叫,天镜里自己都要忘记。
再往后,再也没有人把她和这个姓氏挂钩。家光给她完善信息的时候,倒是在资料里写着这个名字。
前方的雾气好浓。
天镜里不知道自己做的又是什么梦。她有点期待地小步跑过去,已经在思考等下第一句要说什么了。
金发的男人背对着她,身形高大。
天镜里:?
不是?
那个人转头来了。
是沢田家光。
有那么一瞬间,天镜里真想大声对沢田家光说:“请你从我的梦里滚出去!”
她想见的是孙子吗!可笑!
但是家光看不见天镜里。
他的脸上是一种她见所未见的凝着之色。
这样说或许不够明确。
但天镜里确确实实地觉得,家光看起来心情有点不太好。
她走了过去。
“小光——”
沢田家光举起了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好对准了天镜里的眉心。
天镜里:?
这也太孝顺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觉得不太对。毕竟沢田家光都看不见她。
她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红发男人。
“沢田……天镜里。”
男人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第32章
天镜里认真地看向这个梦境中生命垂危的男人。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能够喊出这个名字的就一定是和她的过去密切相关之人。
是过去信仰她的信徒?
还是曾经熟悉的友人?
不,这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人类。除了最开始的伙伴们,天镜里并不怎么会去记别人的脸。
记得沢田家光是因为这是她孙子。
她一般是靠着不同人身上的气息来辨认他们的身份。
但是在梦里, 这种辨认手段并不好使。
血泊中的红发男人显然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鲜血从他的口鼻、耳朵里满溢出来,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每说出一句话,都要停下来很久。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天镜里很着急。
她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但她能看得出来对方的痛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她身后的沢田家光已经扣动了扳机。
子弹射出来, 然后精准无误地将这个红发男人的头击爆。
红与白混杂在一起, 迸溅了一地。
血液穿过了天镜里的身体,她的衣服并没有沾上分毫。
她僵硬地转过头,就看见家光神色阴冷地站在那里。
他并没有收枪, 而是对着红发男人接连又补了好几枪, 直到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完好的地方为止。
“小光?”天镜里觉得很奇怪。
她以前也算带过沢田家光一段时间, 而且最近和他也接触过。虽然这孩子对老婆孩子有点马虎, 但显然他不是那种人。
梦里的家光听不见天镜里的声音,他机械地重复着开枪的动作。
直到红发男人的身体彻底被打成筛子, 他才轻轻地吹了吹枪口,脸上浮现一抹冰冷的微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停下来了。
家光轻松地越过建筑的残骸,朝着下一个目标走过去。
天镜里连忙跟上去。
被火力夷平的建筑废墟里, 母亲正紧紧地护着她的女儿。
家光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的身后跑过来许多和他一样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这就是冒犯彭格列的代价。”
他像是看着不起眼的蝼蚁般, 眼里却翻动着冰冷的杀意。
同样的场景重现了。
这无疑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尽管知道眼前的并非真实发生的场景,天镜里还是忍不住冲上前, 试图阻止这个人。
但落了空。
她的拳头穿过了“家光”的身体。
这里是梦里。
天镜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幕太气人, 让她差点都忘了。
“真是位热心肠的夫人呢。”一阵冰冷的吐息贴着她的脖子。
天镜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连忙跳开。
原来刚才那位倒下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摇晃着爬了起来。她低着头, 看不清神色。
四周的人和环境飞快地模糊、远去。
而这个人轻轻地抹了一把血肉模糊的脸, 缓缓地抬起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不,他的头发逐渐变短变蓝,面容也逐渐变换成男性,“不,应该说,您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善心……这真的是太好了。”
笼罩在他身边的雾气渐渐散去,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了天镜里的面前。
“……是你让我看到这一切的吗?”
“终于见到您了啊。夫人。”
天镜里突然被称作“夫人”。整个人都不习惯极了。毕竟她的外表很能唬人……
哪里来的冬菇妖怪一眼就看穿她的真实年纪!
“……所以,为什么?”天镜里问。
她勉强镇定的外表让D·斯佩多有些惊讶。
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天镜里紧紧攥着的拳头时,他就确认了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我想,刚才的那个杀人的男人您应该是认识的吧?”他说。
天镜里沉着脸。
她不说话的时候,金眸凝着,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D·斯佩多对此视若无睹,径自解说下去——
“正如同您所想的那样,他就是您与彭格列初代首领Giotto所留下的后代,沢田家光……也就是现在的彭格列门外顾问的首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天镜里。
然后他笑起来,仿佛怀着微妙的恶意,又仿佛只是为了拉近他们的距离:“也是西蒙家族覆灭的罪魁祸首。”
天镜里被这个奇怪的冬菇头弄得脑袋有点转不过弯。
彭格列这个词她认识。有听Giotto说过就是了。
Giotto她肯定也知道是谁。
沢田家光也知道。
可是初代首领是什么东西?门外顾问又是什么东西?
……这些事又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天镜里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这个奇怪的人语气微妙地说出了西蒙家族。
天镜里恍惚想起,当年Giotto曾多次和她讲过以前在意大利和西蒙·柯扎特在一起时的趣事。
他们大概是那种十分要好的朋友,就算后来分割两地,也会有书信往来。
只是柯扎特从来不来见Giotto,Giotto也从来不说去拜访好友的事。
但为什么是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把柯扎特的后代杀了?
一下子被灌输了太多信息,天镜里的脑袋有点晕。
D·斯佩多慢悠悠地爆出惊天大料,而对面Giotto的妻子也如他所愿地露出了震惊、茫然的神情。
他是最近通过沢田家光的行踪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活在世界上的。
惊讶于Giotto的妻子竟然不是人类的同时,他同时也敏锐地意识到——
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现在的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没有属于自己的血脉,家族里别的可能的继承者又完全没有相应的实力。
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控制天镜里作为初代的妻子出现的话,那对他的势力无疑是一次极大的加强——
不说别的,那个不好对付的沢田家光,难道他能对他的奶奶做出什么不恭敬的举动吗?
因此,在打探了一番天镜里的事情后,D·斯佩多就迅速地过来了。
他必须要抢占先机。
听说沢田家光还有个儿子在霓虹。如果能同时控制这两个人,那么将来的彭格列必将再次回到他所期待的轨道上去。
D·斯佩多真是受够了行事温和的九代目了。
他充满信心地看着天镜里,同时不忘伪装出一副忧心忡忡又温和有礼的样子。
天镜里的脑袋卡壳了好久。
她暗暗梳理着:这个冬菇妖怪给她看家光杀人的场景,然后又说了一大堆什么初代啊,顾问啊什么的。
看来是和Giotto以前的事有关。
再结合家光说的话,那恐怕就是家光的水产生意出问题了。这个人专门到她的梦里来蛊惑她,就是为了打击家光的生意。
天镜里在外面摆摊,很是能体会生意人之间的这种血海深仇。但像眼前这个——
从家光的爷爷追到家光,现在还要她这个奶奶来主持公道的……恐怕真的是很大的仇了。
这个人在污蔑家光。
天镜里立刻就下了结论。
她想了想,还是当作没有察觉似地问:“家光水产生意出问题了吗?”
D·斯佩多:?
“啊?”天镜里被D·斯佩多突然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不是吗……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商战?”
“家光和这个……柯扎特家的孩子都是做水产生意的是吧?然后你的意思是说,家光他觉得西蒙家的抢了他的生意,于是就跑到他们家里把他们家的人全杀了……”
“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D·斯佩多:?
Giotto的妻子脑子好像不正常。
他笑容微滞,忍耐着怒气,力图平和地提醒天镜里:“我是说,沢田家光他是彭格列家族第九代的门外顾问……”
“他为了彭格列家族的利益,对无辜的西蒙家族……痛下杀手。”
天镜里:?还想骗人。
“但是家光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她面无表情地朗读道。
D·斯佩多的笑容彻底扭曲了:“夫人,我想事情并不能这么算。恕我直言,您对孙子的溺爱已经到了一种不能坐视不管的地步。”
“搞到这种地步,家光确实很过分。”天镜里摸着下巴,竟然开始往D·斯佩多这边走了。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感兴趣:“我有点好奇了,这家伙之前给我丢卡的时候可是十分豪气的,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声音,竟然让他铤而走险。”
D·斯佩多:你的重点就是这个吗!
因而当天镜里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还好,这女人终于问出了一句他准备好的话。
D·斯佩多感觉差不多了,他低低地笑起来。
“NUFUFUFU……”
这标志性的声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好可以为他提供一些时间编话。但也正因此,他忽略了天镜里眼中的警惕。
“我的名字是D·斯佩多,曾经是彭格列初代的守护者之一。”
天镜里又是一愣。
“啊……你们卖鱼的还会搞这些吗?”天镜里心里觉得有点微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雏鸟情节的原因,她总觉得Giotto是那种很可靠的人,偶尔犯傻也很可爱。
但是守护者?
难道Giotto以前在意大利其实是一名中二少年?
天镜里默默地把Giotto的脸带入了那个场景,顿时受到了冲击。
不、不会吧?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看Giotto还有大家一直对意大利的事情讳莫如深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因为以前太中二太羞耻了!
天镜里想明白了,D·斯佩多却受不了了。
他的目光渐渐严肃,声音也变得铿锵有力:“夫人,从刚才开始您都在说些什么呢?”
得知这个骗子冬菇是Giotto他他们的熟人,天镜里稍稍放松:“你叫我镜里就好啦……斯佩多。”
D·斯佩多发现Giotto这个活下来的妻子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把他酝酿好的情绪打断。
卖鱼……这是什么搪塞之词?
他正想着,突然,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突然占据了他的脑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
D·斯佩多的目光渐渐微妙起来:“您不会不知道彭格列是什么吧?”
天镜里:“我不知道?”
从刚才开始,这个冬菇头就在讲一些奇怪的事情。
天镜里觉得自己虽然脾气好,但也没好到被人看了一场自己孙子跑去杀人之后的场面(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然后还能忍受被人问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天镜里生气地鼓起了脸。
然后伸出了手。
“我当然知道!”
一股痛感从脸颊处传来。
D·斯佩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伙。
沢田天镜里。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趁他不注意,一把子揪住了他的脸!
天镜里的脸突然放大。
她把D·斯佩多的脸拽下来,强迫他和她平视。
D·斯佩多眨了眨眼,就看见天镜里无比严肃地强调:“听好了,彭格列,就是Giotto的姓氏。这是大家告诉我的,我才没有搞错!”
白发少女虎着脸,金色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阴沉劲。
“你这家伙,在说话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的手上渐渐晕出淡淡的光,并不刺眼,却足够有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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