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行人招呼也不打,便离去了。
那樊姓百炼门弟子抱歉地对阮青梅一拱手,跟了上去。
临走前,百炼门弟子又回过头来,说道:“姑娘,你师兄这伤势颇为复杂,他体内尚有杂乱气力不受约束,一旦运功,伤及肺腑,少说要修养十余年……”
十余年不能动真气,修为是基本废了。
阮青梅心中一沉,却听那位樊师弟又说道:“明日,我师叔百里宗师会在云里馆讲学,兴办义诊,若有机缘得他老人家点拨,你兄长或许还有希望。”
……
杏花村。
阮嫂子哄睡了红孩儿,来到院子检查门锁,顺手将狗窝前的西瓜皮清扫了,别说,吃得还挺干净。
月上中天,狗子已经回到窝里酣睡,只露出一条尾巴,软塌塌地搭在外面。
――活过来了。
狗窝内,西无咎额间魔纹不再发出刺目的红光,他深深的吐了口气,感觉力量终于能涌入四肢百骸,而不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涡轮吸走。
这一次道契的力量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未伤及功体――却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谁知道像这样的事,什么时候再给他来一下?他堂堂魔尊,在这里给人看家当狗已经够不可思议,难道还要给人当补血包吗?
岂有此理,这个阮青梅,到底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她好歹也是和灵兽订了契的人,就算不想想自己,难道也不想想狗子啊?真是没有一点责任心,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养狗!
西无咎越想越气,他催动魔纹,再度唤道――
“阿南叶!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事的?”
魔纹闪烁,好半晌,阿南叶才气喘吁吁地回话,腔调颇为凄惨:“尊主,阿南叶……实在是太难了!”
他难啊!
魔尊让他盯梢阮青梅,这简单,但是看看,阮青梅这住的是什么地方?
鸾都,距离九大宗的“据点”云里馆只隔了一条街。他一个魔族,一个低阶魔将,跑到人间修士的会馆附近游荡,这行为,形同挑衅!
这些凡人修为普遍不高,一个两个他倒能应付,但是对方卑鄙,动不动就六七个人组队来“围剿”他,把他当精英怪刷,还名门正派弟子,明明就是以多欺少。
偏偏魔尊又叮嘱过要低调行事,他怕挑起九大宗反扑,不敢轻易动杀手,只能一路逃跑。
今晚城隍失火,云里馆的修士集体出门救火,好家伙满天都是御剑飞来飞去的修士,逼得他无处可躲,这才不小心暴露了行踪。
偏这时,阮青梅那位同乡真气暴.走,阮青梅为了救人也被牵连其中。
他被七八个九大宗弟子追赶,一边逃命,一边被西无咎催促。他只好硬着头皮折返客栈,想着干脆一刀捅了阮青梅身边那男的,既救了阮青梅,也顺便帮魔尊解决了情敌。
不想被那柄突然出现的古剑所挡。
前有麻烦杀不得,后有追兵要杀他,阿南叶见阮青梅无事,便先逃命了。
不过他并未走远,而是甩开追兵后又折返客栈,隐藏气息,躲在屋顶,正好听见阮青梅信誓旦旦地将人引去西边。
她明明看见他往东边逃窜,这显然是在特意帮他引开追兵,结合她竟能叫出他名字……不用问了,这肯定是魔尊大人安排的!
阿南叶自以为自己已经深刻领悟了西无咎的意思,对阮青梅极力称赞:“尊主,阮姑娘当真机智过人,一人将九大宗弟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愧是尊主看上的女子,临危不乱,智勇过人,即使没有他救助,也能安然无恙。
西无咎听完他的汇报,却迟迟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咬着呀问道:“你说,她一下便认出你?”
“是,姑娘一下就喊出属下的名字,还帮属下逃脱九大派追捕。”
怎么可能?!
平白无故,她为什么要帮一名魔将,骗人都不打草稿吗?
西无咎更加认定心中的猜测――
他们两个,果然早有勾结!
作者有话说:
魔尊:都是坏蛋!QAQ
第38章 甘
九大宗的人一走,令荀就再度陷入昏迷。
因为不能轻易动用真气,青冥剑也再未现身。
阮青梅按照那位樊师兄教的,将药粉用开水冲在碗内冲开,一点一点喂令荀服下。阮青梅不敢再胡乱替他疗伤,只能守在房内,等药效发挥。
百炼门的药果然值得信赖。
不一会儿,令荀呼吸似乎绵长了一些,周身气息也趋于稳定,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系统:“他的情况正在转好,昏睡也是好事,这是身体机智在强制他休息,恢复体力。”
阮青梅看令荀苍白的脸色,用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可怜的二狗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被功体反噬呢,难道凡人不能修炼九重天的心法?”
“也不对,我当初零基础自学,不是也好好的?”
系统:“他心神大恸,急火攻心,才一下乱了真气,看来是那场火撩动了他的心病?”
阮青梅手上一顿,收回手帕。
她当然也看出来了,二狗子心里藏了事,这事多半和他的身世有关。
只是他不愿意说,她也就没问。
当初令荀只说要出门,从没说过他来鸾都是要做什么,在女主的印象中,令荀每年都“出门”――应该就是来鸾都城,而且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
小时候女主也问过他干什么去,他是怎么回答的?
“青梅妹妹,哥哥要去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报平安,回来再和你玩。”
“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女孩子趴在草地上逗蛐蛐,抬起头,少年的笑容和午后的阳光融为一体。
阮青梅从记忆里捞了半天,就只捞出这两句话。
报平安,和谁?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只分开过一个上午,不曾听二狗子提起任何人,他倒是去过一趟花市,可没有买花回来,也没说见过谁。
阮青梅捶了捶头,觉得这件事超出了她的认知。
主要,二狗子的身世本就充满了谜团,只不过他作为NPC,没有人去深究罢了。
令荀不是杏花村的人,和韩夫人也没有血缘关系,是韩老太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十年前,他醒来后,说了自己的名字、年龄,再多的绝口不谈。
不是不记得,是他不想说。
村人一开始只当是孩子受了惊吓,以为过些日子就好了,再说,若是附近有人家丢了孩子,肯定要找的。可是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从附近的村子到镇子,再到鸢城,没有听说有人家丢孩子。
十岁的令荀已经认识很多字,甚至能教比他大的孩子识字,他行为举止斯文,待人接物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半年后,村长又找他一次,问他想起家来了没有,令荀表示,想不起来了,还说他很喜欢这里,愿意留在这里。
――他不想回家。
杏花村民风淳朴,令荀又是这样一个聪慧懂事的孩子,韩夫人与他很是投缘,见少年也想留下,韩夫人便想干脆认个干亲。
韩夫人是有女儿的,只不过嫁的远,顾不上家里。韩夫人那时候周岁不满五十,按着村长的意思,是让令荀拜个“干娘”,以后母子相称。
但是十岁的令荀对于“母亲”这个称谓似有些抵触,加上他年纪和韩夫人的外孙差不多,韩夫人就让他唤“婆婆”好了,也免得以后女儿回娘家来,莫名多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弟弟”。
杏花村十年,令荀对身世只字不提,众人只当他不记得,可是既然不记得,又何来每年远行探望“故人”?
他甚至还能召唤剑灵。
连祈云琉这样的宗师都没有剑灵。
附灵之剑,若不是铸剑时有人心甘情愿殉剑,就是铸剑的材料非同一般,得天地精华自修成灵,这种灵轻易不会臣服于人。
不管青冥剑是哪一种,都说明二狗子身份不一般。
阮青梅叹道:“小游,你不是说二狗子就是普通的NPC吗?”
现在看来,他一点也不普通啊?
她只想找个顺眼的路人苟一个简单的恋爱结局而已,怎么会这么麻烦呢?
想到二狗子可能有背景,阮青梅心里又担忧起来:“男人有权有钱就变坏,万一二狗子是什么不得了的身份……他不会负我吧?”
系统:“亲呐你想多啦,按现在的好感度,这不叫‘负心’。”
“那叫什么?”
“嗯,最多叫‘绝交’。”
一个“割袍断义”就够用了,“负心”什么的谴责太过了,就纯纯的好朋友嘛。
阮青梅:!
系统:“要不然,还有一个办法。你现在回心转意,把荷包要回来,去找祈云琉拜师,大概率还能重启【师尊】路线。”
“……深更半夜,别说鬼话。”
阮青梅抽了口冷气,一转身把令荀的手握得死紧,一扫之前的挑剔嘴脸,深情款款许下山盟海誓――
“二狗哥哥,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青梅都不会离开你哒。”
――只要你不变狗,咱就一条路(线)走到黑了。
床上的青年眉心若有似无地动了动,很快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翌日,阮青梅醒来,惊觉自己居然和衣躺在了床上。她不是在照顾二狗子吗,怎么自己躺下睡着了……二狗子!
阮青梅想起昨夜之事,顿时睡意全无,一跃而起。忽地,房门由外推开,本该躺着休息的二狗子端着一碗热汤面进屋,见她醒了,并不意外。
“外面这么吵,我猜你也该醒了。”他说。
令荀将碗放下,推开窗子,闹市喧嚣入耳。
“你怎么起来啦?”阮青梅挽着令荀胳膊,强迫他坐下,“你伤还没好,怎么乱走?”
令荀失笑:“我好了。”
“不可能。”阮青梅没那么容易骗,百炼门的伤药也没有这么神。
令荀欲言又止,半晌,他正色道:“青梅,我这不是伤。”
是禁制,是天道对他不喜的证明。
“别瞎想,你这就是伤。”青梅说。
令荀摇摇头,表情落寞:“青梅,我……可能以后都无法和你一起修炼了。”
“怎么会呢?”阮青梅耐心十足地道,“你先把伤养好,至于修炼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再说了,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修炼还是你修炼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令荀哥哥和青梅在一起。”
令荀看向阮青梅,眼中有一丝痛苦挣扎:“我会拖累你。”
他终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昨日走火入魔,他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功体和气海都受到重创,正如那百炼门弟子所言,这样的重伤,少说要休养十几年,十几年后,他修为早已荒废,除非剩下的两重禁止突然解开,否则他的修仙之路,是走到头了。
阮青梅优秀,聪颖,有天赋,她应该拜入名师门下,接受最好的教导,吸收最好的资源,和昨日那些骄傲的仙门弟子一起,她应该站在他们之中,而不是自己这样没有前途、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的凡人身边。
昨天之前,他尚能自欺欺人,尚能仗着一些小聪明,用自己唬人的修为自我安慰,如今他走火入魔,自食恶果,再也没法陪她走这条路……连短短的一程也走不了了。
令荀苦涩地笑了笑:“青梅得一个人修炼了,二狗哥哥陪不了你了。”
“胡说,我不。”阮青梅利落地拒绝。
“青梅,别任性……”
阮青梅目光坚韧,毫不退让:“不过是一点修为,有什么了不起,二狗哥哥以前不修行,也能和青梅在一起,以后也是一样的,没什么大不了。”
――她要攻略的二狗子本来就是个村民,什么修为不重要。
她又道:“二狗哥哥要做凡人,青梅就陪你做凡人。我们一起回杏花村,种地又不需要仙术。”古往今来,劳动人民可不兴魔法种田那套,粮食都是脚踏实地劳作出来的。
――她修仙本来就是为了报仇和打架,又不是为了飞升。九重天她早就去过了,也就那样。
阮青梅目光如炬:“反正,二狗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决赛圈,当然跟着前任王者走啊!自己乱跑,不怕被爆头吗?
“二狗哥哥,你放宽心,好好养伤,别的都不重要,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这是乙女游戏,恋爱线BE了,直接GG,所以忍你也得给我忍下来二狗子听到没有!
休想逃!
……
中午时分,阮青梅和被说服的令荀来到了云里馆之外。
令荀犹处在阮青梅那热烈的情绪之中,只盲目地由阮青梅拉着走,等到了云里馆门外,才惊觉他们已然成了许多修士的焦点。
青冥一直藏身于他识海之中,此刻也劝说道:“主上,患难见真情,阮姑娘对主上一片痴心,主上更不可自暴自弃。便是为了青梅姑娘,也该去找那百里宗师试一试。”
青冥从前还觉得阮青梅没有定性,如今亲眼见她对主上炽热的情感,才知道自己错了。
啊,多么至情至性的女子!
令荀心中也是复杂,阮青梅刚才给她的震撼太过强烈,让他被那场大火所带来的波动都不知不觉淡去许多。
他一直以为阮青梅是没长大的孩子,对他也只是妹妹对兄长的依赖之情,可她为了他居然甘愿放弃仙途,做个凡人。
少女的爱意如烈火一般,几乎将心捧给他看,他无法再忽视这份感情。她注视他的眼神,像是哪怕他身后是悬崖,她也要与他一通粉身碎骨一般。
那样的决绝,让他数度破败的心房似乎又重拾跃动的活力,同时也深受震撼。
她何时对他有了这样的感情?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这样坚定地选择他;
他生来便连至亲都弃如敝履,视做污点,甚至要治他于死地……这样的他,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的感情?
令荀好不容易才从那份悸动中稳下心神,手掌数度握紧,松开,又握紧。
“你说得对,”令荀道,“青梅有这样的决心,我若连搏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岂不是懦夫。”
那就配不上、也对不起她的这份坚持。
青冥见令荀振作起来,大喜过望:“主上能振作起来再好不过,莫要担心,如今最难的只有那两重禁制,不,是一重,只要再解开一重,便能为主上的灵根打开更大的生长空间。届时无须外力相助,功体便可自愈,气海自然恢复。”
“主上的其他两重禁止,也是在阴差阳错之下解开,可见主上恢复全部功体乃是天命所在,想来,前方自有机缘,主上万不可灰心丧气,错失良机!”
32/132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