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位师尊要报恩,要救恩人之女,他大可自己拼了命去救,却要拿别人的命来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至于四颗大乘金丹,是他自己命大才消受下来的,如今祈云琉想挟恩以报可没有那么容易。
原本他只要活命,但是从地牢逃走后,他改变主意了。他不只要活,还要狠狠地报复祈云琉!
对付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杀了他,龙轻野也不觉得解恨,总还有些更折磨人的办法。
他不是自诩光风霁月,知恩图报吗?
他不是被誉为修仙界的领袖俊杰,声名赫赫吗?
他不是想救冉雪萤吗?
他就是要冉雪萤爱上他,再当着冉雪萤的面,说出真相。得知他要自己心上人的命,冉雪萤会如何看待他?还有什么比一心拯救之人的厌恶和鄙夷,更能动摇一颗道心呢?
至于禳星台这边,他原以为想要混进来会更难一些,没想到却十分顺利。龙轻野在沧浪府后宅,见多了男欢女爱,女人勾引男人,男人勾引女人,用得方法都差不多。冉雪萤秉性天真,对于善恶心机根本无从辨认,他只要多说些甜言蜜语,做出些廉价的“真情”,小姑娘自然会对他死心塌地,命都不要。
龙轻野换上虚伪的笑容,故作焦急:“阿萤,说了多少次,等我就好,怎么又出来呢。”
冉雪萤笑盈盈地,她一抬手,龙轻野就握住她,两人亲昵相携,回到暖阁。
“叶大哥,你今日回来好早。”
“我听说有客人,怕你受欺负。”龙轻野故意套话,“他们没有乱说话吧?那个阮青梅恶毒又贪婪,你可不要听她的。”
“这里是禳星台,谁能欺负我呢?”冉雪萤柔柔地道,“她没欺负我,是我要欺负她。”
不过没欺负成,冉雪萤叹息。那女子气场太强,她不是对手。
龙轻野却顺着女孩子说道:“是吗?我的阿萤真厉害。”
冉雪萤脸上一红,含情脉脉地问:“叶大哥,你真的喜欢阿萤吗?”
龙轻野心中不耐,面上却他情意款款地握住冉雪萤的手,按在心房:“阿萤,你还不相信我的心吗?等我伤好了,就去向百里宗师求情,你听,我这颗心都是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掌心碰触到成年男子的身体,冉雪萤整个人都羞成了粉红色。听到龙轻野的誓言,她高兴的身体似乎都在颤抖。
“叶大哥,我相信你。”她甜甜地道。
……
下山的路上,系统想不通地问阮青梅。
“你就这么走了?”不仅对冉雪萤的冒犯行为没有报复,反而提醒她周围的人不可靠,这实在不符合阮青梅的性格。
“不然呢,在禳星台杀了她吗?”阮青梅无奈地道。
这可是百里宗师的地盘,再怎么说冉雪萤也是老宗师的徒孙女儿,她疯了?
讲真,听闻龙轻野居然去勾引冉雪萤,她惊讶之余也有些纠结。但是就像当初祈云琉算计龙轻野的时候,她看不惯所以要抬狗头一手一样;如今狗头这种只会利用女人的行为,她也鄙夷。
对于冉雪萤,她的立场决定她不可能对她有太多的同情,但是在之前的文本里,冉雪萤对于阮青梅的存在其实是毫不知情的,所以她无法推测冉雪萤的态度。不排除冉雪萤其实是个恶毒女配,又或者她继承父亲的气节,宁死不害无辜之人。
阮青梅不知道在原剧本里这姑娘怎么样,可先是自己,又是龙轻野,祈云琉这种爱替别人做主,甚至操纵别人生死的行为着实让人恶心。
这三个人她都不喜欢。
阮青梅想了想,说道:“伤害别人的人,就应该自己付出代价,无论是谁,不是吗?”
――而还没有误入歧途的,也应该有个机会。
相信老天自有安排。
三日后,阮青梅回到了毓秀峰。
阿南叶逃走之事,一如阮青梅所料,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九大宗的人去搜寻了一波,无功而返――阿南叶一个专业斥候,如今又有魔剑护身,脱逃不是问题。
阮青梅虽然很想立即回杏花村成亲,但是百炼宗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不好立即就走。
又过了几日,关于“龙轻野”去向的消息不胫而走。
阮青梅:没错,就是她干的。
她只说暂时不报复冉雪萤,可没说放任龙轻野不做人。当初在灵芽洞她抬了龙轻野一手,如今给祈云琉提个醒儿,也公平不是?
消息一传到祈云琉处,听说祈云琉当场真气爆发,直接将停云阁还未修好的偏殿给震塌了。
龙轻野在他玄清真人眼中,就跟杂碎差不多,而冉雪萤是他呵护多年的恩人之女,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如珠似玉地捧了这么多年,好好一颗碧玉白菜,被一个猪卑狗险的坏东西给拱了,换谁都要破防。
祈云琉立刻丢下琅华宗事务赶往禳星台,却没多久就回来了,失魂落魄,模样骇人,一脸怀疑人生。
祈真人向来霁月风华,绝世之姿,一丝不苟,何时有过这等狼狈之态。而且他也没有将龙轻野带回来。
啧,阮青梅听到这个消息,摇摇头。
很显然,这一回合,是狗头赢了。
这之后,又过了半个月,钟秀峰和毓秀峰突然流传起一些“谣言”,说玄清真人祈云琉私下里堕入魔道,要挖自己徒弟的金丹去给恩人之女续命。
好家伙,原来那本《秀秀峰绿茶品鉴》居然是真的,女主角不是别人,就是琅华宗“逆徒”龙轻野。祈云琉收龙轻野为徒,就是为了用他的金丹去救冉雪萤,只是没想到龙轻野不仅跑了,还把一切都告诉了冉小姐。冉小姐生性善良,怒斥了祈云琉,连老宗师也对他十分失望,是以玄清真人才会落魄归来。
阮青梅:这回不是我做的。
谣言沸沸扬扬,但是几日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禳星台传信来,龙轻野为了冉小姐,自愿献出金丹为冉小姐治病,请玄清真人去“操作”一下。
这段感人的爱情不只震撼了钟秀峰,也吓到了阮青梅。
事情的发展,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
禳星台,冉雪萤的院落内,在花圃旁边,多了一张竹床。
龙轻野躺在竹榻之上,总是病恹恹卧着的冉雪萤却坐在旁边的软椅,侍女小媛颔首撑着一把大伞,将二人都笼罩在伞下,但是因为她力气有限,伞还是不由自主地偏向坐着的冉雪萤。
主仆俩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小媛此刻紧紧地卧着伞柄,额间浸出汗珠,脸色发白,似乎十分紧张。
冉雪萤见龙轻野额头有汗,取出手帕为他擦拭。
“叶大哥,你热吗?要不要我叫小媛取些冰来?”女子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咱们禳星台只有我这院子暖和,法阵外面就是雪山,冰块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她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受不得寒,明明近在咫尺,却连雪也没见过。”
“叶大哥,你走过许多地方,一定看过雪山吧。等你把金丹给了我,我的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好吗?”冉雪萤说着,空洞的眼中仿佛真的有了向往的情感。
“唔……”龙轻野额头崩起青筋,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并不是悠哉地躺着乘凉,他浑身都在使力,而且他的手和脚上,还困着粗实的绳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开始算计他?
即使现在,龙轻野也觉得难以置信。冉雪萤居然在他的餐食中下了慢性软筋药,这些药粉点点滴滴地渗入他经脉,等他发现时,已经动弹不得。
然后,这个女人就将他当个废人一样“养”了起来,除了每日准时准点的晒太阳,其余时间都关在屋内。
偏偏,为了不打扰冉雪萤静养,这里平日根本无人探访,以至于到现在还没人发现他被囚禁于此。
也是,又有谁能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冉雪萤会对他下手。为什么,难道她对他的迷恋,她的倾慕,她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
不,当然不是。
她当然是真的迷恋他。在祈云琉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那样声泪俱下地斥责祈云琉,字字诛心,让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无地自容,邪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
那时候他是多么得意呀?
想到在地牢里吃的那些苦,再看着祈云琉痛苦的脸,他就觉得爽快无比,离开沧浪世家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他又下山,买通人将这件事散播出去,让九大宗知晓,他就是要让祈云琉身败名裂,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为什么冉雪萤会突然背叛她。她甚至在放倒他之后,叫人传信给祈云琉,让他来“取丹”!
“为……什么……”他费力地发声,却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还狼狈地流了满下巴口水。
冉雪萤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听到了一些,闷闷地道:“叶大哥,你怎么不高兴呢,难道是不愿意给我你的金丹吗?”
废话!他当然不愿意!
他从祈云琉手下逃出来,就是因为不想死,被挖去金丹他会死的!
“噗嗤,”冉雪萤一笑,“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怀疑叶大哥的心呢?叶大哥别生气,我知道,你这样爱我,自然也是可以为我去死的。”
爱慕她,要娶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他这样诚心,那她也愿意他的金丹。这样一来,她能摆脱这一身缠人的病痛,叶大哥也能心满意足。至于叶大哥会不会死……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他亲口说了,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去死。
这是他的心意,她愿意成全。
龙轻野:!!!
疯了,这个疯女人!
祈云琉再次来到冉雪萤面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被绑在竹榻上的龙轻野,还有一脸无害地做着残忍行为的冉雪萤。
“阿萤……你在做什么!”他厉声斥责。
“祈大哥,是你来了吗?”冉雪萤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你终于来了。”她笑得天真无邪,开口却说道,“你快取丹吧。我不懂这些,你需要什么工具吗?要刀吗?要什么样的?”
祈云琉呆住,哪怕这曾经正是他要做的事,可如今由冉雪萤亲口说出来,他却只觉得倍受冲击。
“阿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不是爱他吗?你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痛苦,去伤害别人?”
“伤害?我怎么会伤害他呢?祈大哥,是叶郎愿意的,他爱我,愿意为我去死。”
冉雪萤仿佛真的十分费解:“你不也是这样做的吗?我还征得了叶郎的同意,你问都不问就要他的金丹,凭什么这样说我?”
强迫别人是不好的,这点道理她懂,所以她真的问了好几次,可龙轻野都说愿意!
竹床上的龙轻野拼命挣扎,他甚至豁出来向他憎恶的仇人祈云琉求助,脸上可没有一点“愿意”。
祈云琉说不出话来,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不是。冉雪萤变成这样,他简直比死还难受,然而,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一个威严的声音自庭外传来:“阿萤,不许胡闹了。”
百里宗师带着樊节步入庭院,视线扫过这一场闹剧。
听到声音,冉雪萤站起身,往小媛身后缩了缩,委屈地道:“师祖,他真的同意的,我问了好几次。”
上次她要小媛的眼睛,师祖说小媛不愿意,她不能强迫小媛。可龙轻野分明就是愿意的,为什么还要责备她。
祈云琉万念俱灰,神色茫然地看向老宗师:“前辈,我一心报冉秋之恩,为何会如此?”
老宗师叹了口气,示意:“樊节。”
樊节一怔,这些日子这些人闹得禳星台鸡飞狗跳,打扰了师祖修行,他很不喜欢。既然师祖让他说,他就说了。
“祈真人,我没有您的修为高,也没您懂得多,但我们医者眼中,人命、没有高低贵贱,从来没有一命换一命还理所当然的。”他摇摇头,破不赞同,“何况你拿别人的命来报自己的恩,你以为你是谁,老天爷吗?”
祈云琉脸色一青:“龙轻野是恶人,死有余辜!”
“唔――”竹榻上,龙轻野拼命挣扎,脸上青筋暴起,可见不服。
樊节却平静地问道:“他犯了什么恶?”
“他勾结魔族,在钟秀峰投毒。”
“证据呢?”
“……暂时没有。”祈云琉道,“他还奸诈成性,贪得无厌,嗜赌如命。”
“那也算不得罪恶。便是真有,凡间不是有官府吗?你要惩罚他,也大可光明正大。”
祈云琉哑然,一直以来,他都用“龙轻野是恶人”这件事来说服自己,可是龙轻野真的该死吗?天底下的恶人多了,龙轻野该死不是因为他作恶,而是因为他刚好是天灵根,刚好能助他“报恩”。
樊节又说道:“祈真人,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口口声声想要救人,却要杀人;你斥责冉小姐,可冉小姐做的,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吗?”
冉雪萤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外人,最亲近的人就是祈云琉。孩童的一切都是从模仿开始的,所以遇到同样的情况,她与祈云琉的做法完全一样,她也不觉得自己觊觎小媛的眼睛错了,更不觉得拿龙轻野的金丹有什么错。
“祈真人,你是自作孽。”
祈云琉听着,脸色由青转白。
突然,他心神大恸,“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
“阮师妹,接住!”
从下方传来声音的同时,阮青梅低下身,伸手准确地捞砖头,用批灰刀抹了一把,整齐地码在墙上。
此刻,她正骑在一人多高的墙上,缠着头巾,灰头土脸地码砖。
灵芽洞被夷为平地,已经不适合再盖小筑了,他们打算用宗辉殿的边角料盖一间结实的小房子,这几天刚刚动工,正干得热火朝天。
“亲呐亲呐!”系统突然扎牙舞抓地喊了起来,“祈云琉的面板动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吓她一跳。
系统:“你快看面板,就刚才,祈云琉的修为突然打了个对折!血条也降了三分之一,好像是受了重伤!”
阮青梅顿时兴奋:“谁能把狗贼伤成这样,总不会是老宗师终于出手揍他了吧?”
系统:“不像,修为打折境界倒退,又迅速失血,这像是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啊。”
虽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来咱们这位师尊在禳星台被“诛心”了。
好巧不巧,系统也查到了【师尊】线BE结局里冉雪萤的结局。
原来她的金丹确实被冉雪萤吸收了,不过只是让冉雪萤复明了一段时间,临死前,她对祈云琉颇有怨怼――他明明能救她,为何不救呢?明明只要和上次一样的“药”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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