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照料了他一晚上的帝渚见他折腾过后终是休战,自己也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的时间,便抱着他在床上睡了一觉,却是睡到后面时渐渐觉得冷意上来,直至冷的她仿佛怀里是抱了块冰。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殿外已是天黑月朗,殿内的宫人们点起了两三盏宫灯,烛火幽幽,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耳边紊乱的呼吸声与呢喃格外清晰。
“冷……我好冷……陛下……良夜,我难受…”
陌生且熟悉的称呼砸进耳朵眼里,帝渚登时清醒两分,立刻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这一看就大吃一惊,只见眼皮下的何有惨白着脸,四肢都紧紧的往她身上凑。
他仿佛是刚从冰川里走了一遭回来,浑身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连眉间都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只恨不能缩成了一滩水化进了她身体里才觉得舒坦,整个人都呈现婴儿卷曲的姿态缩在她怀里!
“何有!何有你怎么了!?”帝渚总算知道梦里无尽的冷意从哪里来的,听他说话混乱,吓得急忙把人从怀里扒拉出来,想让他清醒一点。
却是她刚稍稍拉开他,感知到被迫脱离了温暖的何有就不管不顾的一头撞了回来,如同抓上猎物的八爪鱼把她抱得死紧,一丝一毫都不肯丢手!
帝渚看他死死抱着自己不松,卷缩身体使劲的往她怀里缩,无论怎么唤他都无法回应自己,分明是神志不清的样子,便猜到这应该就是白日张御医说的副作用。
何有已然毫无神志可言,只是一个劲的连连唤冷,面色惨白如纸,全身都在剧烈发着抖,看的帝渚心疼又心急,忙扯了被子把他裹得严实就连人带被的抱着往外走,吩咐守夜的宫女们立刻煮来热身的暖汤,她则是带着何有赶忙往四季活泉滚热的望乡台走。
两日过去,望乡台已被重新清理过,一点血迹看不见,滚滚白气的温泉亦是干净如初,闻不见丝毫血腥气,只有淡淡的熏香弥漫在空气里。
一直唤冷的何有从进入温暖如吹的望乡台就好了些许,眉间的霜气不再是那么的重,却依旧紧紧缩在她怀里抱着她不敢松开,被层层厚被裹住的身体还是颤栗不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这么多年何有何曾露出过这幅软弱姿态,皆是因她粗心导致,帝渚看的心都要碎成两瓣,却无法替他分担半分痛苦,只能等宫女把熬好的暖汤送上来,希望能替何有暂时一解寒体。
幸好等的时间不长,很快宫女就捧着暖汤快步送来:“陛下,参汤煮好了!”
何有抱她抱得太紧,帝渚勉强腾出只手从宫女手中接过汤碗,随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这里朕来就好,无事最好别让人进入。”
宫女诺诺应是,正要出去,又听她追说道:“明日把张御医请来在外候着。今夜你提前把何有的症状都写好,明早他来便交与他看。”
宫女再应就退身出去,好生守着殿门不让旁人靠近打扰。
待殿中唯余她们二人,帝渚一手端碗一手抱着何有到了泉边,把两人的外衣拖去再扯过棉被把自己与何有裹了进去。
池里泉水咕噜,滚热的水汽把池边紧紧相拥如一体的两人都熏得满头汗水,周遭的温度奇高,即便如此,那窝在另外一人怀里的人还在呢喃唤冷,手脚冰冷的在她怀里挣扎。
何有身患寒毒,帝渚特意给他盖了两层绒丝厚被,还带着他到这望乡台驱寒,甚至心甘情愿的被他抱着当人体暖物。
这样闷热的情景,连一向体温恒凉的她都被熏的全身滚烫,他还是不住的唤着冷!
这下,帝渚委实快没了法子,只得拿过汤碗好声哄劝着何有喝下:“何有,你把暖汤喝下去,喝下去你就不冷了。”
冷糊涂的何有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仍在她怀里扭动挣扎,一边喊着冷一边又嫌弃裹着的厚被太束缚他,反正他这会儿哪里都不舒服,更亦不愿待在这憋闷的被中取暖。
帝渚看他可劲的挣扎,也知他不爽快,但又不能放心让他出去受冷,迟疑短短的时刻后还是让步,伸手敞开一些被子,给何有多些自由活动的范围。
她对着何有一向如此,总是无底线的放纵多过基本的管制,就是舍不得叫他有一星半点的不快。
身为大将军的八年打仗时光,整日在生死之中穿梭令她没机会对谁有过心思,后来回京两年在府养病困不出门鲜少见外人,再后来她就当了一朝天子,更是没几人能进她眼里。
成为万人之上的天选之子,举国无数的好男儿皆是任由她挑选,她却唯独看中了太监之身的何有,还冒天下之大不讳的把这人一手提拔到了权力仅次于她的地位。
天底下谁都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她也不需要把缘由解释给他们听,反正是她自己喜欢中意的便好,无需在意他人目光。
以前没谁教过她怎么对待喜欢之人,而这么多年以来,她就看中了何有一人,除了纵着他顺着他也别无法子。
被子掀开后何有确实是挣扎的少了点,同时更往她身上紧凑,嘴里咕咕哝哝的说些她听不清的胡话。
帝渚没有闲心管顾,端着药碗继续柔声好劝:“何有,你乖一点,把暖汤喝下去吧,好不好?”
这暖汤必须要让他喝下去,刚才她往碗里割了自己的血,她的血有解毒之效,想着就算不能彻底缓解他的症状,也有压制的效果。
但何有失了神志不肯配合,闭着眼就死死缩在了她怀里摄暖,根本不肯抬头喝汤。
帝渚看的心里发急,便仰头自己闷了一大口,再伸手微微使力掐起何有的下巴迎面亲上去,用嘴对嘴的方式迫使他吞咽下去。
一大口送进去,被何有吞进去却没一半,多数是被他竭力反抗着吐掉了。
因着太监的残缺身子,何有一贯不喜旁人靠近他,更衣沐浴就只有多年心腹十一十二才能在旁伺候,轮到里衣穿戴时还是他亲自动手,可见他多么在意隐私。
想当然的,这种人就会显得格外的清心寡欲,行为严谨刻板,一点点的亲昵举动都不愿意与外人有所接触。
大概是何有潜意识的排斥这等过于亲昵之事,这会儿却有人逼迫喂他东西,他便认为有人在趁机非礼才死力抗争吧。帝渚想到这点竟是莫名的想笑,偏又不明自己是笑的什么。
说来有趣,明明她们相识多年,亦早已互明心扉,为此她的后宫常年如同虚设,相反则是整日与何有出双入对,来往频繁,不出两年时间,整个凤鸣便人人尽知她们的关系。
百姓们就爱凑热闹扯闲话,尤其是皇家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是津津乐道,聊着自家的家长里短的同时,没少拿这事当饭后茶谈。
对于这事她一贯不在意,而何有曾经一度严令管制都堵不住悠悠之口,索性破罐破摔,隔三差五的就歇在她的寝殿不回东厂或者自己的府邸,更是坐定了这段难登台面的君宦关系。
凤鸣的百姓,乃至文武百官都以为她们这对君不君臣不臣的实在是扰乱世俗,整日高床不起,日日宫闱寻欢不重国事,殊不知她们之间的情事少之又少,倒颇为对不住百官们私底下常常愤骂何有的一条罪名――以色惑君。
倘若他们知道不是何有以色惑君,相反是他被她迷得三魂五道,时常在旁看着她陷入发呆,连手里的公事总是忘记去办,不知他们听后该是个什么反应?
一想到那副绝对是堪称难见的古怪场景,帝渚就忍不住的莞尔。
――――――――――――――――――――――
第5章 04
――――――――――――――――――――――
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远,重事还在跟前,帝渚立刻收回心神,依葫芦画瓢的接着喂何有喝汤。
不想才喂了两口,怀里的何有一下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眼眶湿润,梗着脖子的骂她道:“我不,不喝……贼子,你滚……陛下…陛下,我定要陛下把你个混账……碎尸万段!”
敢情真是把她当做登徒子了?帝渚不禁失笑:“我就是你的陛下,何有,你还想杀我不成?”
“滚开!胆敢轻薄我,你个找死的肮脏东西!”何有眼睛透着恍惚,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仍以为她是个居心不轨的登徒子,闹腾着爬起来要打她,“还敢冒充陛下!陛下……陛下高贵不凡,才不会如你这般举止下作!”
这人身子还没好就又要闹腾,帝渚看他手脚发软都坚持爬起来往外推攘她,唯恐他离开自己会摔了伤了,苦笑着欲拉他,叹气央唤道:“你看清楚些,真的是我。”
何有怎会信她这个假做帝渚的冒牌货,只认为自己受到轻薄,气的头顶冒烟,才是踉跄站起就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卵足力气往旁摔去。
人还被他甩出去呢,他自己没看清脚边堆积的被子反被拌了一下,转头就昏头昏脑的往旁边摔了过去!
“何有,那是池子,小心!”这摔进去又淹着怎好?帝渚急忙想拽他回来,但她们二人本就距离池边不远,再施援手已然迟了,又因何有还拉着她的衣领,两个人便再次前后撞进了池子里!
瀑布大的水花扑了池边大片,波澜动荡的冲击池壁,撞出咚咚的响音。
水波涌动,汹涌的雾气争相恐后的从池子里汩汩冒出,从池边的上空逐渐蔓延了四周,所有的景物都被茫茫雾气笼罩在了其中。
随后,一切都显得迷迷蒙蒙,被大力蒸腾出的热气伴随沉寂迅速充斥了整座望乡台,扩散蔓延,尽显夜色该有的安谧。
不知过了多久,何有是在无尽温暖的包容中混混沌沌的醒过来的。
一睁开眼,首先看见的就是帝渚过分好看的精致轮廓,这样美丽如天神的面庞就在他眼前,不免让他看的神思游离,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现状。
等他好不容易的扯回神,这才发觉到两人不仅是面对面的咫尺距离,而且还是相拥泡在温泉里,看周边的环境应该是望乡台。
但他们怎么会泡在这里?何有迟钝的偏了偏头,昏沉太久的脑仁暂时想不起来前因后果,只得开口试探的问道:“陛,陛下,我们这是?”
对面的帝渚不知是沉思还是为何,一双上挑的凤眼微微低垂看不清神情,听到他的问话都没能及时答他。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何有睁开眼就见自己是被她半抱半靠的揽在怀里,近乎拥抱的亲昵姿势令他头昏脑胀,飘飘欲仙的找不着北。
只需微一抬头,他就能看清面前人根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面挂满了晶莹水珠,未束的一头长发颇为凌乱,丝丝缕缕的挂满肩头。
长发顺着肩头垂落水面,如同艳丽到诡异的罂粟花在眼前铺开,与他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好似把他们包围在花心里,因而越发衬着发下的肌肤白滑如玉,沉浸在水中竟是白的反光,颇为刺眼!
何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水面一眼,就慌忙转开眼不敢再看。
之前为了替何有驱寒帝渚脱去了外衣,被何有拽下温泉后衣物又被他扯得大开,这会儿坠入泉水里单薄的里衣都漂浮在了水面上。
被染湿后的衣物紧贴肌肤,大致能看清下面的一片好春光,如同凹凸起伏的山谷下了一场绵绵春雨,整座山峦漫着波澜水光,若隐若现的勾勒出动人线条。
待帝渚闻声极快的回过神,首先看到的便是何有鲜红染透的脸颊,嘴角紧抿,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她怀里的人直直梗着脖子看向旁处,一点不敢低头看眼水面,充满局促的目光紧盯虚空,连余光都不敢往她这里多瞄。
凤鸣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在她面前竟活像个害羞腼腆的俏媳妇,帝渚轻声一笑,不在意的抬手拂开何有鬓边的湿发,轻声解释道:“你中了毒蛊闹了一天,我也照顾了你一天,起码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你对着恩人就这个态度,醒过来看也不看我一眼?”
“臣…不敢……”何有还是没敢转头看她,只是脸颊红的越发可疑。
雾气蒸腾里的桃花眼眸润的足以滴水,尖细阴柔的声音却干巴巴的,比之冷硬的石头还要不解风情,僵硬又固执的劝诫她。
“陛下,还请陛下快些上岸更衣,现在我们二人的衣冠不整,这不成体统!”
何有最是讲究这些繁琐规矩,帝渚以前劝了多次不见效果就不再费劲规劝,换成往常便可有可无的随了他。
只是此刻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依旧没有松手,不放心的询问道:“那你这会儿觉得如何了?还冷不冷?”
“冷?”何有闻言一怔,亦是直到此刻经她提醒才察觉到身子的不对劲!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但凡是个活物都受不住,早该冷得哇哇大叫!只因他此时泡在了滚热的活泉里,又因为一心都关注着帝渚去了才没立时发觉到!
可即便是泡在了滚热的活泉里,何有还是觉得有刻骨冷意从四肢蔓延开,竟冷的他徒然间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他鲜红的脸颊转眼间变成惊恐的苍白,下意识的往之前紧紧抱着的温暖活物帝渚的身上凑:“冷,臣好冷,臣这是怎么了?”
何有的姿态突然大变,帝渚也不觉得意外,只好笑又无奈的重新抱住他给予他温暖,耐心的解释道:“是你中的蛊毒所致。这蛊的解药还没研制出来,张御医用他的独家秘药给你吃下暂时压制。这药有副作用,所以你会觉得冷,我便带着你来这驱寒了。”
“可,可怎么会这么冷!?”不对,这都不算是冷,而是寒冷!即便他是泡在了这滚热的活泉依旧感到那种刺骨的寒气顺着四肢流畅百穴!
这种如B覆行的寒冷何有有生以来就没受过,他甚至冷的顾不上往日的种种规矩与顾忌,便死死抱着帝渚窝进她身体里,如同频死之人抱住最后的救命希望,极力想从对方身上摄取温暖!
不太对劲。
随着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何有冷的都开始细细抖牙,他抱着帝渚高挑矫健的身子,半个面庞快埋入了帝渚绵软起伏的胸脯。
除却偶尔的特殊时候,这是平常他丝毫不敢随意触碰的禁地,但此刻心里却毫无羞涩与享受可言,唯有忧惧的惶恐与无尽的寒冷!
何有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很不对劲!
望乡台的活泉终年不断,四季维持恒定的温度不变,他却在这温暖到近乎滚烫的泉水里一点点感到更重更深的寒意。
就如同一块包裹着冰块的容器,纵使外面再热,内里却是冷的,而且越来越冷。
虽然何有被她抱着是基本全身沉浸在暖泉,手脚不像方才般的冰凉,但何有在她怀里仍在颤颤发抖,且面色惨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帝渚亦发觉到何有的不妙!
以为是浸泡的程度不够,她抱住何有又往深处走了些,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热水里只露出个脑袋,再问他:“何有,你还冷么?”
“冷……陛下,臣冷,好冷……”何有哈着白气的看向她,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是凝固成一团浆糊,竟是神经混乱的开口问她,“陛下,臣是不是,会冷死在这里?”
忧虑且痛苦的何有表情都泛着畏惧死亡的扭曲,狭长的桃花眼满是惊慌,看来这个人的情况果然不妙,帝渚横眉一皱,断然否决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3/9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