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宜点点头。
赵宝珠还没来,在宗学这她只说是告假,但是当初与她一起作恶的那些贵女是明明白白的被逐出宗学了。
被逐出宫中宗学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这几家贵女怕是议亲都难了,赵宝珠也不过是仗着魏王的面子死皮赖脸的耗着。
原先赵宝珠猖狂的时候,显得邵雪晴都乖巧了许多,但是这赵宝珠一走,就把她给显出来了。
邵雪晴进了学堂,就往裴幼宜身前凑看了看她额头上还微微发红的伤痕,说道:
“呦,休息了这么多日子才来,我看你也没多大的胆子,一个赵宝珠就把你吓得够呛啊。”
邵雪晴狠厉是比不上裴幼宜,但是她牙尖嘴利,不像个名门贵女,倒像个市井泼妇之女。
裴幼宜笑了笑:“是啊,我怕极了赵宝珠,今日怎么不见她,让我再怕上一怕。”
这话一下就怼的邵雪晴没了话。
是啊,被欺负的裴幼宜大张旗鼓来上学,但是那伙狼狈为奸的贵女却被逐出宗学了。
想来这裴幼宜还是有几分手段。
邵雪晴自找了个没趣,站起身回自己的桌子,正好看见姚云英过来。
她笑了笑,有些揶揄的说道:“哎呀,黄粱一梦,说得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说完话,另一边庆国公家的庞兰月也跟着笑道:“是啊,昨日还想着自己是凤凰,今日忽然落了地才发觉自己是只草鸡啊。”
姚云英知道这话都是对着自己来的,她心中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
昨夜她整夜未眠,生怕皇后今日找她说话,将她送出宫去。
裴幼宜虽然对姚云英没什么好感,但也看不上这些贵女嘴上这样不饶人。
于是拍了下镇纸,见众人都看向她,裴幼宜朗声道:“同坐在宗学里,谁比谁更高贵呢。”
邵雪晴是知道裴幼宜性子的,她识趣的不再出声,到是那令国公家的庞兰月还要张嘴。
邵雪晴朝她使了个眼色,庞兰月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低下头,她小声道:“你怕她做什么。”
邵雪晴皱眉道:“什么叫我怕她,上次赵宝珠那样对她,你看现在赵宝珠的下场……她进宫来给太子挡灾,想来这中间有咱们不清楚的弯弯绕绕,太子对她很是照顾。”
庞兰月对这些话不以为然,扭头瞪了裴幼宜一眼才作罢。
姚云英这边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上午的课还没上完,皇后身边的曹都知就过来传她去坤宁殿。
她在众人疑惑的瞩目中出了宗学,迎面就碰上了同去坤宁殿的太子。
看着赵恂伟岸的身影,她心中骤然生出些酸楚,红着眼圈给赵恂请安。
赵恂点点头,姜都知赶紧上前皱眉道:“姑娘,这好端端的哭什么,叫人见了难免多想。”
姚云英擦擦眼泪,顿时委屈道:“昨日那术士进宫说完那些话,我心里便忐忑得很,想着殿下身体可能受损,我便昼夜难眠……”
她哭的到是真心,但一旁的姜都知看的真切,她未必是因为担心太子的身体而哭,原本已经一脚迈进了皇家的门,人都已经在宫里住着了,却忽然得到这样的消息。
她在哭的,怕是自己渐行渐远的太子妃身份。
姚云英话还没说完,赵恂就开口道:“姚姑娘不必担心,那术士已经说了解决之法。只要遵从,你我便都可无恙。”
-
坤宁殿,官家与皇后具在。
姚云英心中忐忑,简直要吐了一般。
只听着官家开口道:“毕竟事关太子婚事,这术士之言全无依凭,我与你母亲的意思是,婚仪的流程先办着,若真有什么说法,再停了也不迟。”
姚云英闻言大喜,心中一激动,险些又落下泪来。
太子到是神情自若,像是并不惊讶。
皇后解释道:“上次他说要齐国公独女进宫为你挡灾,我与你爹爹信他,是因为他刚刚医好你的病,加上齐国公被驱出京城,将她女儿留在宫里也算是一桩好事,但这次毕竟事关太子后嗣,所以还是要慎上加慎。”
官家点头道:“三日后便是吉日,我已经委派令国公夫人三日后去宣德候家提亲。”
-
太子定亲的喜讯,瞬间就传遍了宫殿。
姚云英回到宗学,看着邵雪晴和庞兰月,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裴幼宜坐在那忽然有些失神。
怎么就要去提亲了,自己那么相信赵恂,事事都没过问,怎么事情不像赵恂说得那样发展了。
中午午休,姚云英接受着来自周遭贵女们的祝贺,裴幼宜脸上有些难看,不想在这久留,起身就走了。
方才看姚云英被欺负,自己觉得她可怜,还帮她说话,裴幼宜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先前太子与自己告白,她以为太子真的爱惨了自己,那日他带着自己出宫,裴幼宜只当是他照顾自己,现在想来,该不会是与自己诀别呢吧!
枉费自己还买了东西送他,想到这,裴幼宜气的一把扯下手上的红珊瑚手串,作势要扔。
金儿赶紧拦住:“姑娘可激动不得,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裴幼宜红着眼道:“还能有什么误会?我怕是误会了他的心意!”
说话间回了东宫,裴幼宜把自己关进内间谁也不见。
姜都知说太子请她去用午膳,裴幼宜也拒绝了。
赵恂知道她脾气一上来,除了好好哄着再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只能自己去了配殿。
屋内一片狼藉,想来是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赵恂走到里间房门前,脚步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午饭还是要吃的。”
“啪”的一声,想来又是什么摆设被打烂了。
玉儿小声向姜都知道:“快让太子好生劝着吧,这东西可都贵得很啊。”
看了眼太子,玉儿更小声道:“前儿刚从库房拿出来的一套十二件大玉川先生,方才姑娘信手就摔了三样……”
玉儿眼睛紧闭,心疼得紧,这套大玉川先生算是废了。
姜都知摇摇头,心道他也没办法啊。
太子在门口低声道:“秧秧,你要信我……”
话还没说完,里间就哭喊道:“信信信!我就是信极了你才会变成个大傻子供人取笑。”
赵恂皱眉道:“谁敢笑你。”
裴幼宜擦擦脸没说话,转头说道:“你把我送你的红珊瑚手串摘下来。”
赵恂摸了摸手腕,皱眉低声道:“秧秧,莫要再闹了……”
“我就是要闹!你摘下来!”
屋内忽然静了下来,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响起了打扫的声音,裴幼宜打开门,见赵恂的红珊瑚手串好端端的放在桌上。
他真不要了。
裴幼宜忽然悲从中来,憋着嘴大哭起来。
下午的课上不成了,金儿去给告了假,大家都忙着围着姚云英,也没人在乎她。
到了第二日,她还是往常上学。
一上午她都心情低落,连邵雪晴过来找事,她都没理。
到了午休,她无精打采的往东宫走,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赵恂。
忽见得甬道上的宫人来来往往神色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人群慌乱,但好像都是冲着东宫去的。
金儿拽住了一个问了几句话,随后着急的跑过来回复道:“姑娘,说是太子上午骑射课上坠马了!”
裴幼宜瞬间脸色煞白,脑袋轰隆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提着裙摆朝着东宫狂奔而去。
第39章
◎“臣女愿等殿下三年。”◎
裴幼宜气喘吁吁的跑回东宫, 看着庭院里站了满院的太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去关心太子的名分。
屋内皇后的声音传来:“去问问那术士,不是说配殿的裴氏可给太子挡灾,怎么太子今日还会坠马?”
随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曹都知晃着肥硕的身子跑出来, 拍了拍姜都知的手臂道:“快, 快去找那术士。”
裴幼宜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有些落寞的进了配殿。
皇后的话让她有些在意, 若自己真是为太子挡灾的, 太子今日怎会受伤呢。
想到这,她指使金儿道:“快去正殿看看去。”
金儿神色严肃的去了, 没多久,金儿回禀道:“姑娘,正殿里人挤人的, 官家和皇后具在,奴婢凑不到前去,只远远的看着太子殿下正在床上坐着。”
玉儿也安慰道:“殿下这么高贵的身份,有点风吹草动的都会惊动前朝后宫,姑娘先放放心, 喝口茶压压惊。”
裴幼宜点了点头,随后嘱咐金儿道:“你去正殿帮帮忙,等那术士来了,看看他怎么说。”
金儿赶紧就走了。
裴幼宜坐不住,心咚咚的跳,手都有些发抖, 不管金儿玉儿说得如何云淡风轻, 她只要是没有亲眼看见赵恂, 这一颗提起的心,终归是放不下去。
东宫中
太子穿着坐在床上,下身盖着被子,右手手腕处包了纱布,纱布一直缠到手掌上,只留几根手指头在外面。
皇后眼圈湿润着,似是刚刚哭过,官家神情到是自在些。
太子皱眉无奈道:“手腕受了伤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必如此耗费人力,让太医们都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皇后说道:“若是治疗不当,日后耽误读书写字可不得了。”
一侧的太医院正赶紧说道:“回禀娘娘,殿下坠马时以手撑地,所以伤及了筋肉,但幸而没有伤及骨头,所以只要好好休息,手腕便可恢复。”
官家政务繁忙,听说太子无碍后便走了。
皇后心有不快道:“是谁陪着殿下去骑射的!怎么这般不小心。”
听见皇后责骂,姜都知身侧的一个小黄门正要说话,就见赵恂开口道:“母亲,是儿子亲自从马上摔下来的,母亲这般询问,最后这罪责岂不是要落到儿子自己身上?”
皇后关切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难免多问一问,看看是不是有人伺候你的时候疏忽了。”
赵恂摇头,说道:“开春冰雪融化,校场泥泞,马蹄打滑时有的事,母亲就不要再问了。”
说着话的功夫,那术士就到了。
这术士本就住在大相国寺后廊,加上是宫里急召,这人连鞋都没穿好,就被拎了过来。
他往地上一跪,胡乱行了个礼,看着太子被纱布包裹的手腕,心里顿时生出些敬畏。
见他依然这般没正形,皇后便心生不快,发问道:“当日你言之凿凿,说裴氏可替太子挡灾,我信了你的话,将裴氏留在宫中,怎么太子今日还会坠马受伤?你可是胡乱说话,在诓我吗?”
术士轻快道:“娘娘真是冤枉草民了,数日前草民亲口说过,若是殿下三年内成婚,便会身体受损。”
皇后怒斥道:“你这骗子!一边说有人能挡灾,一边又说殿下会身体受损,正反话都让你说了,我如何能信你?”
术士挠了挠耳朵,一脸轻松,心想太子这身体受损都是自找的,他如何能解释?
于是说道:“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皇后娘娘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继续给殿下议婚。”
他说完这些,眼神颇为戏谑的看了赵恂一眼。
赵恂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只皱着眉眼神冰冷,示意他不要太过火。
这术士一番自信言论,到真给皇后给唬住了,一时间皇后还真不敢说议婚的事情。
但是裴幼宜为何没能挡了这一灾,皇后还有疑问。
这术士眼睛一番,手指掐算着,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最后只说裴幼宜能挡灾,是因为她的八字合适,但太子若是动了婚,红鸾星动,命格随之变化,这裴幼宜的八字就不那么合适了。
眼下还未到不可挽救的时候,定是要赶紧把婚事停了才好。
术士说得头头是道,皇后心里更信了几分。
事已至此,这婚事是不能再议了,皇后为难道:“太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三年后便二十一了,到时议婚实在是太晚了。”
术士笑笑:“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殿下是多子的命数,无论什么时候议婚,都不耽误。”
赵恂顺势说道:“母亲大可放心了,眼下我这需要静养,母亲早些回去吧,也好想想该如何向姚姑娘说明。”
皇后一摆手:“有什么好说明的,这不还没去提亲吗。”
东宫终于重回安静。
裴幼宜总算得了空能来正殿看看。
一进门,太子正披着外衣在自己卧房的小书桌前看劄子。
裴幼宜想着自己昨日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现在一见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恂笑道:“秧秧舍得来看我了。”
见他只在中衣外面披了外衣,裴幼宜有些不好意抬眼看,只看了看他裹着纱布的手,小声说道:“你若没事,我便走了。”
说完就扭头要走,赵恂赶紧开口道:“婚事已经退了。”
裴幼宜有些错愕回头道:“怎会这么快……”
赵恂放下劄子说道:“那术士之言在前,今日我又坠马,皇后娘娘不得不信。”
“哦……”裴幼宜点头道,忽而又察觉到赵恂话里的不对:“什么叫皇后娘娘不得不信?”
她皱眉上前,娇憨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恂自然摇头,他让自己受伤这件事,先前没敢让她知道,现在就更不敢坦白了。
裴幼宜更上前了几步,小脑瓜飞速运转,最后狐疑道:“你今日真的是意外坠马吗?”
赵恂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
裴幼宜继续道:“你敢起誓吗,就以……以你另一只手起誓。”
赵恂一时间真犹豫住了,若是两只手都受了伤被包扎起来,那场面难免有些滑稽。
谁知他这片刻的犹豫,就被裴幼宜给抓住了。
她有些骄傲道:“你果然是故意的!被我抓住了!”
她笑的开心,赵恂也只微笑着看着她。
裴幼宜忽然反应了过来,脑子里一些不成型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上前看了看赵恂放在桌上的右手,语气委屈道:“你这是干嘛啊……”
赵恂依旧语气柔和道:“官家与皇后娘娘坚持,这算是下下策,但是最见效。”
裴幼宜小嘴一瘪就要落下泪来。
她没想到赵恂竟如此认真,愿意为她受伤拒婚。
再想到自己昨日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还摔了好多东西,甚至还让他摘下那串红珊瑚手串。
裴幼宜擦了擦眼泪委屈道:“你这样,不是更衬的我不讲道理了吗?”
赵恂笑的宠溺,伸手用纱布顺势擦了擦她的眼泪:“我平日里被规矩约束的久了,就喜欢秧秧这幅不讲道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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