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陪陪我。”
裴幼宜眼神迷离,语气娇憨里又有几分委屈。
赵恂:“我不走,就在桌前坐着。”
裴幼宜摇头:“不是嘛,你就坐在这里陪我。”
对她,赵恂向来是有求必应。
“好,我去拿本书过来看。”
裴幼宜又是摇头:“不许走,你就这样陪我。”
赵恂看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再看看因为醉酒而眼尾嫣红,媚眼如丝的裴幼宜,慎重的点了点头。
得偿所愿,裴幼宜满意的闭上眼睛。
赵恂伸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柔声问道:“秧秧今日心情很好?”
“嗯。”裴幼宜闭着眼答道:“母亲说,年节前后,父亲可以回来十日。”
这件事赵恂也知道,齐国公的差事办的好,加上对辽战事大捷,战争不日便会结束,这十日假是官家特批的,让齐国公回来过个年,年后再走。
裴幼宜问道:“殿下最近有开心事吗?”
赵恂想了想:“算不得开心,但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让我有些满意。”
裴幼宜揉了揉眼睛:“说来听听吧。”
赵恂轻笑了两声,替她掖了掖毯子,随后说道:“战争快要结束,官家任命了一位支持新政的宰相,是我在太学时的蔡夫子。”
赵恂说完这两句话,再抬眼看时,裴幼宜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他笑了笑,拉着裴幼宜的手,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她的睡颜。
东宫内,炭火燃的安静,院子里内侍拿着笤帚扫着被被风吹落屋檐的雪沫,声音一下下轻微又有规律。
这便是赵恂身心最放松的一刻。
坤宁殿
官家坐在皇后对面,眉头紧锁。
“齐国公事情办得好,让人挑不出毛病,银钱全入了国库,人这几日就要抵京了,朕的意思是让他回来过个团圆年,年后再走,到时候便也不着急了。”
皇后闻言只能点头:“官家说得是。”
官家叹了口气,又说道:“他一要回来,现在前朝又说起对他的嘉奖一事。”
听到这,皇后抬头看了官家一眼,官家一脸愁容,似乎十分忧愁。
“救国家于水火,按理说是该好好嘉奖,只是他当初捐了钱,朕现在也不好再赏赐他银钱,所以朕想着等他回京,给他封一个金紫光禄大夫。”
皇后:“齐国公雪中送炭,一个正二品的文官,做得。”
官家点点头:“只是朝中大臣们好像对此很不满意,齐国公为国捐钱、巡盐,他女儿在东宫为咱们太子挡灾,两件事合到一起,这二品的光禄大夫就不够看了,可他已经是国公,难不成朕要赐他赵姓,将他收做宗室王爷?”
皇后抬头:“这……官家觉得呢?”
官家抿嘴看着皇后,似乎很不满意她这样敷衍。
但这种事皇后也说不上话啊,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官家叹了口气:“蔡宰相建议朕别光盯着齐国公一人嘉奖,把他家里人也都照顾到,或许能平息前朝议论,朕想着他夫人,就赐正二品诰命夫人,至于他女儿……”
官家看着皇后:“我记着明年年底,就是她女儿三年期满,到时由你亲自指婚是吧。”
皇后点了点头。
“原来这些事不必朕来过问,但是现在朕却是得亲自把关了,你现在可有人选,说出来与朕参谋参谋。”
自从赵恂说了自己要裴幼宜做太子妃之后,皇后整日里纠结裴幼宜是否合适,她原也想过随便将裴幼宜指婚出去,但是一来她不想惹太子生气,二来齐国公家现在非同往日,裴幼宜的婚事也不能由她随随便便的决定了。
想到这,皇后试探着开口道:“臣妾想着,既然是要体现官家恩赏,那齐国公原本能找到的亲家咱们也没必要去找了,既然要指一门高贵的婚事,不如就嫁入宗室,韩王独子……”
官家摇摇头:“嫁入宗室的想法尚可,但是韩王的那个儿子不学无术,脑满肠肥,若指婚给他怕是会引起前朝议论,不可。”
皇后继续小心道:“二大王在霸州也尚未婚配。”
官家想了想,还是摇头:“恒儿现在在霸州虽然差事办的好,但是原来在京中的时候到底是落了个纨绔的名声,还是不行。”
看官家的要求越来越高,皇后心里直犯嘀咕,管家自己也不想想,按照官家的标准,身份要高贵,名声要好,还要有才能,那满朝上下也就剩一个人了。
数月前她还看裴幼宜和赵恂在一起,是裴幼宜高攀了,现在一看,到是只有太子,才配得上裴幼宜这个大功臣之女了。
第76章
◎令国公府到现在还是不死心。◎
皇后小心道:“若按照官家的标准, 那她就只能嫁给太子了。”
官家想了想,:“今日蔡宰相也来找我说起此事,他虽未明说,却也说按照历朝历代的标准, 裴氏女可为皇后。如此看来, 太子妃之位, 倒也值得。”
皇后说出心中担忧:“官家, 但裴氏到底是没有手足兄弟, 到时在前朝若是没有个能帮恂儿说话的……官家你也知道, 这帮子文官胡搅蛮缠起来有多让人头疼。”
官家:“你说是一方面,但是就算是她有一两个兄弟在朝为官也是没什么用, 我朝文官众多,谁会听两个外戚说话。再说了,到时若是提拔她的兄弟, 会落得个偏帮外戚的名声,若是不提拔,又要整日被吹枕边风。没有外戚乱政,在朕看来是好事。”
官家看向皇后,笑道:“你就没有兄弟, 我这官家不也是做的好好的。”
皇后低下头去:“臣妾看官家辛苦,自己帮不上忙,边想着若有兄弟在朝为官家说话,或许官家能省心些。”
官家看着皇后,深思良久,最后伸手握住皇后的手。
官家许久不来坤宁殿住, 上一次拉手, 皇后也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皇后稍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 官家说道:“这些年,皇后做的真的很不错。”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柔和一笑:“这是臣妾该做的。”
官家站起身:“此事我再考虑考虑,反正明年太子还是不能议亲,具体事宜就年后再说吧。”说完就走出了坤宁殿。
皇后起身相送。
送走官家,徐嬷嬷迎了上来:“娘娘,官家方才对您如此关心,您怎么不留官家吃饭呢?”
皇后坐回桌前,颇有些自嘲又苦涩的笑了笑。
“早个五年十年的,他说这些,我或许会感激涕零……”
皇后想着自己在李贵妃面前所受的屈辱,这些年若不是太子做的好,后宫里的人或许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他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算什么呢。
难道因为他说了一句话,自己就要感激涕零?皇后摇了摇头,眼神渐渐清明。
但想起官家的话,皇后细细品了品,确实有几分道理,自己之前想的可能还是简单了。
不是说一定会出现外戚干政,但是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如此看来,没有兄弟,倒也不是坏事。
-
腊月二十八,齐国公才从外地赶了回来。
俗话说,进了腊月就是年,汴京年味浓,一进城便是一派红彤彤,喜气洋洋的景象。
樊楼这几日也开始挂灯了,晚上远远看着,犹如向上腾飞的巨龙一般。
綦氏和裴幼宜这天早起就在门口等着,看见人马到了,赶紧就迎了上去。
齐国公也是性情中人,一下马,马上就抱住了妻女,脸上也流下两行热泪,像是在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綦氏红着脸推推他:“容我给小顾大人道谢。”
随后她和裴幼宜一起行礼道:“多谢小顾大人这一路上的照顾,本该留小顾大人吃个便饭,但夫人有孕,想必小顾大人必定是急着回家,所以这次就不留了,我已下了拜帖,明日请顾家阖府上下来我家做客,我会亲自做一桌宴席招待。”
顾静水下了马躬身拱手:“夫人不必多礼,照顾齐国公大人是我分内之事,且此次巡盐是为国出发,更应该尽职尽职,夫人这般感谢我真是愧不敢当。”
这一路的相处,让齐国公和顾静水几乎成了忘年交,齐国公擦擦眼泪拍拍顾静水的肩膀:“快回家去看媳妇吧。”
顾静水笑笑,随后跨马疾驰而去。
齐国公一手拉着綦氏,一手拉着裴幼宜,边往府内走,边说道:“这孩子思念妻子,自打知道能回来过年,这一路上我们是风雨狂奔啊,我都快被马背颠散架了,但是看着他归家心切,我也不好意思说,这一路赶回来,都已经两宿没睡了。”
裴幼宜闻言拉着爹爹的手道:“那爹爹赶紧吃个饭,随后就休息吧。”
齐国公笑着摸摸裴幼宜的头,对着她俩说道:“说来也怪,原本在汴京城外的时候还是疲惫的很,但是看到你们,我却忽然不累了。”
但到底还是旅途奔波,齐国公没什么胃口,但胜在精神头很好,一直在讲一路上的见闻,偶尔说起哪家盐商不好对付,齐国公还会和綦氏一起痛骂。
齐国公也说了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
“晚上入睡的时候,需得是三四个人一个屋子。往潭州去的一路上都有人跟踪,在衡州落脚的时候,连着四个晚上都有人要刺杀,第三天的晚上我们就抓住了两个行刺之人,没想到那两人却吞药自杀了。”
裴幼宜难以置信道:“这群人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齐国公无奈点点头,綦氏说道:“没办法啊,盐税是一大笔银子,那些盐商宁可花钱买凶,也不愿意将这笔银两白白上交。”
裴幼宜忿忿道:“可盐税是国家早就定好的!”
人心贪欲不可测,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商人们有太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
吃过饭,一家三口又坐在一起说了会话,綦氏给齐国公说说最近汴京的情况,裴幼宜则是揽着爹爹的胳膊撒娇。
綦氏笑她:“等你出嫁了,可就不能再这般没规矩撒娇了。”
裴幼宜听完只做了个鬼脸,齐国公则是忽然红了眼眶,哽咽道“”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伤感事情做什么。”
见齐国公感情涌上心头,綦氏连忙赔罪:“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最后还是笑着说了一句:“像是我不说,她就不会嫁人似的。”
方才吃饭的时候齐国公喝了两杯酒,此时情绪上来,便揽着裴幼宜的肩膀说道:“我女儿,国公之女,不用嫁人,谁都配不上我女儿……太……反正就是谁都配不上,我女儿就要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在我身边过一辈子。”
看出齐国公喝多,綦氏冲着裴幼宜挤挤眼睛,随后上前搀扶着齐国公回去沐浴睡觉。
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好,好,不嫁不嫁,就把你的宝贝女儿留在家里,谁都不嫁。”
裴幼宜也跟着玉树回去休息去了,明天要宴请顾家,事情不少。
第二天顾夫人就带着顾静水、沈瑛和顾静珊一起来了,顾海丰大人今年的年节就在前线过了。
午膳的时候长辈们带着顾静水一起喝酒,裴幼宜就带着沈瑛和顾静珊坐在主屋旁边的房间里说话。
屋内摆着大炭盆,三人拖鞋上了榻,围坐在一起,边说话边吃些零嘴。
沈瑛问裴幼宜:“后日年节大宴,你可去?”
裴幼宜点点头:“母亲还特意给我做了身新衣裳。”
顾静珊低声道:“我听说令国公家为了做出一副勤俭样子,就没做新衣裳,让邵雪晴穿往年的旧衣裳过去,她不肯,闹了几天,连宗学都不去了。”
裴幼宜:“官家也不是傻子,就算在勤俭也不必在年节大宴上做出这幅样子,倒显得十分刻意。”
沈瑛看看左右,随后低声说道:“我听说,邵雪晴是担心在太子面前失了面子,所以才想盛装打扮着出席。”
这个话题裴幼宜有了几分兴趣,示意沈瑛继续说下去,沈瑛喝了口茶水道:“年节一过,再有一年太子就可以议亲了,邵雪晴当初与姚云英不是都被皇后娘娘赏识过嘛,令国公府到现在还是不死心。”
顾静珊不知裴幼宜与太子的事情,对于此事只是评价道:“若邵雪晴那种人能做太子妃,那我就……那我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幼宜和沈瑛只笑了笑,就没再说下去了。
下午去东宫的时候,太子难得空闲,与她一起说了会话,问她宫外可有什么好玩的。
要说起这个,裴幼宜可有的说了。
潘楼街,马行街等平时就很繁华的街道,这几日更添喜气。
许多铺子会在铺子外扎彩棚,挂上灯或者旗子,且多数店铺都会通宵营业。各大瓦子勾栏也都热闹非凡,樊楼最近还推出了新的菜式,配合着樊楼灯火,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说到这,赵恂问道:“秧秧可去过?”
裴幼宜摇头:“天色晚,我娘不让我自己出门,沈瑛有身孕,不好去人多的地方,陆夫人自己管宅子忙得很,也没时间陪我闲逛。”
赵恂笑了笑:“这么说来,秧秧还真是可怜。”
裴幼宜噘嘴:“倒是你,问我这些做什么,搞得我心痒。”
赵恂嘴角挂着微笑,盯着裴幼宜看了一会,随后不卖关子,开口道:“晚上我去接你。”
“?”裴幼宜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赵恂:“有我作陪,齐国公夫妇可能会放心些。”
裴幼宜的眼睛渐渐瞪大,跳着来到赵恂身边,雀跃道:“真的吗?你别诓我!”
赵恂拍拍她的手,脸上笑意更深:“自然是真的,记得穿暖些。”
第77章
◎“赵恒,你回来啦!”◎
一回了家, 裴幼宜就和父母说了晚上要和太子出去夜游的事情。
綦氏担心二人被人撞见,裴幼宜安慰道:“太子私服出行,本身认识他的人也不多,加上我们就去樊楼吃个饭, 不会被人看见的。”
綦氏也知道这几日裴幼宜想出去, 却没有机会, 想着和太子出门确实也踏实些, 便也就没再阻挠了, 只说让她晚上早点回来, 别误了太子的事。
裴幼宜笑笑:“我当母亲是担心我呢,原来是担心太子啊。”
綦氏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呀, 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事,年节一到,宫里事情多, 太子陪你玩够了,第二日还得早起的。”
“母亲放心,我们吃了饭就回来。”
到了晚上,玉树过来通报说马车到了让裴幼宜快些出来。
等她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却见赵恂已经坐在主屋正在与国公夫妇说话, 见她来了,赵恂起身,随后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上了马车,裴幼宜捧着暖手炉,好奇问道:“殿下与我父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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