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正想说些什么,唇上忽然一软。
沈玠俯身吻了过来。
与此同时,第二场烟花升上深蓝夜空。
金砂般的焰火再次绽放,比方才那场更盛大,更绚烂,更惊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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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结束后,两人步出酒楼。
沈玠:“还想再逛逛吗?”
迟晚卿垂眸看着脚下,小声道:“不逛了,回去吧。”
“累了?”沈玠看她一眼,“我去问酒楼要驾马车。”
迟晚卿一怔。
这个时候坐马车?
同乘马车能让两个人的感情更快地升温,要是搁在以前或平时,她巴不得能有这样相处的机会。
但两人才刚吻过,她的脸这会还红呢。
眼见沈玠要去叫马车,迟晚卿忙开口拦他:“不用那么麻烦,咱们走回去吧。”
客栈离酒楼不远,步行大概用不到两刻钟,走路还能消消食。
沈玠:“也好。”
两人沿湖岸并肩走着,一时都没有说话。
夜晚的凉风从开阔的湖面吹来,驱散了几分迟晚卿脸上的热。
平静下来后,迟晚卿长睫忽闪两下,故作寻常道:“这家店的菜还挺好吃的。”
沈玠“嗯”了一声,又道:“还不算是最特色的,明天带你去吃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
迟晚卿顺着话题继续聊:“你好像对越州城很熟悉?”
沈玠微抬眉骨,狭长的凤眸眯了眯,“还好,以前来过几次。”
此时的街上依旧繁华,孩童嬉戏玩闹,欢乐气氛丝毫不减,走在其中,心情也不自觉跟着雀跃。
两人散着步,往客栈的方向走着。
前面人群中忽然传来叫嚷声。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一名女子在离岸边两丈远的湖里挣扎。
岸上围了不少人,但似乎都不会水。
有人伸树枝,有人往水中扔木板,奈何离得太远,女子够不到,连呛几口水后,眼看就要沉下去。
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纵身而出,足尖踏过水面漂浮的木板,几个起跃便已来到女子身边。
却是不久前还在岸上的迟晚卿。
迟晚卿来不及多想,紧扣住宋清玉的手腕,一把将她从水中拉起,而后再次借力木板,旋身顺利回到了岸上。
“女侠好功夫!”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的声音。
迟晚卿扶着宋清玉来到岸边,围观路人纷纷后退,自觉地给二人让出空间。
宋清玉浑身衣衫尽湿,蹲坐在地上,拢紧了迟晚卿给她披在身上的外衫。
迟晚卿目光扫过围观人群,觉得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比较好,再者,虽是夏季,但湿了衣衫,夜风吹着难免寒凉。
她扶着宋清玉上了一架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宋清玉心中酸涩,强忍许久,上车之后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迟晚卿拿出一套新衣裙:“赶紧换上吧,小心着凉。”
说罢起身下了马车,留宋清玉在车上换衣裳。
并没有多问。
宋清玉吸吸鼻子,如果迟晚卿要问,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自己正在湖边同妹妹赏灯,看到迟晚卿和沈玠二人往这边走,本想上前去打招呼,结果却被妹妹推下了水?
可不可信暂且不说,毕竟看上去太像刻意为之,便只说亲姐妹之间做出这种事,丢的也是她们自己的脸。
她虽喜欢沈玠,却也有自己的傲骨。经历了之前那些事,她愈发明白过来,若非两情相悦,她的喜欢对沈玠来说便只是打扰,而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只会更让人看轻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今夜之事,相信沈玠也看到了,他没有露面,更说明是在有意避嫌。
可惜这个道理她明白,妹妹却不明白。
宋清玉抿抿唇,决定回客栈后即刻收拾东西回流光阁。
她拭掉眼泪,不再多想,紧忙换了衣衫。
马车停在巷子里,迟晚卿守在巷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不多时,身后传来动静,她扭头看过去,见宋清玉已经换过衣裳,从马车里出来了。
这套衣裙是她让沈玠就近从酒楼厨娘那里买来的,款式和布料都一般,宋清玉穿着亦不是十分合身。
“事出紧急,宋姑娘将就穿吧。”
“没有,很好了,”对于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宋清玉心里只有感激,“今日幸得迟姑娘相救,否则我……”
迟晚卿摇头,“你没事就好。”
宋清玉:“以前我对姑娘多有误解,而今觉得,迟姑娘你其实和沈大哥很相配,希望将来哪天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迟晚卿眼中闪过诧异,却见宋清玉神色认真,是诚心实意在祝福他们。
她笑了笑,回道:“好。”
宋清玉知道,沈玠此刻定然正在某处等着迟晚卿,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告辞。
迟晚卿拉起缰绳,刚出巷子,便瞧见沈玠等在前面不远处的拐角。
目光相撞,沈玠向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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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别坐在左右车辕上,赶着马车慢悠悠往客栈走。
沈玠:“解决了?”
迟晚卿点点头,反问:“你为何不出面?”
沈玠直言:“男女有别,不方便。”
说完顿了顿,接着道:“你是她未来嫂嫂,帮帮她无可厚非。”
“……”迟晚卿摸摸鼻子,唇角不自觉上扬,这人如今说话是越来越中听了。
很快到了客栈大门,嘱咐店小二将马车送回天在水后,沈玠牵着迟晚卿上了楼。
回到房间,沈玠将她拉进怀里,压到门上开始吻她。
门外走廊不时传来脚步声,听在耳朵里十分清晰,迟晚卿的脸瞬间羞红发烫,忍不住挣扎,却被沈玠吻得更深。
亲吻了许久,当沈玠松开她时,她整个人已经变得晕晕乎乎,抓着沈玠的手臂,险些站不稳。
沈玠低笑,“洗漱吧。”
还是和昨天一样,沈玠来到走廊,在门口等迟晚卿洗完才回房间。
迟晚卿坐在床边擦头发。
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多少有些累了,洗过澡,身体放松下来,困意来得特别快。
没等擦干头发,迟晚卿就在晃动的烛火中闭上了眼睛。
屏风后面,沈玠依然洗的冷水澡。
夏日天气热,水凉些,才好让大脑更清醒些,不然他真怕哪次克制不住。
视线落在腰下,沈玠忍不住苦笑,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洗了很久,出来时迟晚卿面朝里侧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如墨青丝散在肩头,洇湿了部分衣衫。
沈玠搬来凳子坐在床边,拿过布巾,继续帮她擦拭未干的长发。
这时迟晚卿忽然翻身抱住了他的胳膊,沈玠微怔,想往外抽,却被她抱得更紧,还使劲往怀里按了按。
沈玠:……
一夜无话。
翌日,早饭桌上,青川发现主子的黑眼圈又深了许多,百思不得其解。
停云看着他充满疑惑的后脑勺,不禁替他发愁,这样下去将来怎么找媳妇?
沈玠吃相斯文,速度却不慢。
吃完后坐着等了一会儿,待迟晚卿喝完最后一口粥,他递上漱口的茶水,同时问:“今天想去哪?”
迟晚卿擦过嘴巴,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往回走吧,路上边走边玩。”
沈玠没有异议,“可以。”
收拾好行礼,退掉客房,四人准备启程。
因为过花神节,这几日主街道都被行人车马堵得水泄不通,他们驾着马车,好一番绕路才出了城门。
和他们同方向的马车不多,出城后没走多久,周围便渐渐安静下来。
官道两边是大片农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景致很是秀丽。
迟晚卿却没有多大心思欣赏。
今日比昨日热,辰时才过,头顶的阳光就已经变得十分热辣,晒的马车中又热又闷。
迟晚卿挑开挡在车窗前的帷帘,半扭着身子,脸朝外坐着,奈何外面连一丝风都没有。
几缕碎发沾了额头和脸颊沁出的汗,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很是难受。
沈玠展开折扇给她扇风。
又走了一段,路两边的树逐渐多起来,总算把太阳隔绝在外。
迟晚卿打了个呵欠,却是困了。
沈玠抬手揽过她的腰,让她靠进怀里,温声道:“睡会吧。”
迟晚卿正迷糊着,胡乱点了点头,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了。
-
她是被一阵雷声吵醒的。
轰隆隆,仿佛在耳侧。
打了个激灵,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喃喃:“打雷了?”
“醒了?”沈玠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看到她瞪大眼睛,小猫似的。
他没有立刻松开手,扣着她的肩膀抱得更紧。
“要下雨了,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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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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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晚卿看向窗外面。
天边已经暗下来,乌云压得很低,电光不时闪烁,大雨即将倾盆。
马蹄哒哒,在山林中疾速前行,随着天色越来越压抑,一处寺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寺庙看上去已经荒废,黄色的墙面斑驳脱落,年久失修的大门半开着,院内断壁残垣,荒草从生,一片破败的景象。
好在大殿并无坍塌,收拾收拾,避过这场雨不成问题。
将马车停好后,一行人进入了正殿。
殿内供奉着三尊佛像,分别是释迦牟尼、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慈悲地俯瞰着众生。
四人将大殿东面简单打扫了一遍,刚坐下没多久,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殿里光线变得更暗。
青川和停云从墙角捡来些枯枝,生了火堆照明。
雨水从灰蒙蒙的天幕落下,冲刷着地面,嘈杂的雨声淹没一切,愈发显得周围安静。
迟晚卿双手抱着膝盖,叹道:“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沈玠侧头看她:“怎么?”
迟晚卿皱了皱鼻尖,小声道:“不想在这里过夜。”
沈玠:“害怕了?”
迟晚卿没说话。
沈玠笑:“有佛祖在呢,怕什么?”
迟晚卿看了一眼佛像,摇摇头,抬屁股往沈玠身边挪了挪。
殿里光线太暗,巨大的佛像看起来反而让人害怕,还是旁边这个男人更有安全感。
青川正低着头往火里添柴,忽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迟晚卿好奇地看向他:“什么故事?”
青川缓缓抬起头,只见他眼皮上翻,长长的舌头往外吐着,诡异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恐怖如斯。
“啊!——”
迟晚卿吓得大叫一声,下意识钻进沈玠怀里。
直到耳边传来青川笑得快岔气的声音。
迟晚卿才反应过来,抄起地上的干柴就要揍青川。
院子里忽然响起鞋子踩过积水的声音。
听起来人不少。
迟晚卿停下动作,视线转向门口。
青川怔了怔,回神后立刻严肃起来。
停云也站起身,手扶在了腰侧的佩剑上。
沈玠还坐在地上,拿着柴棍淡定地拨弄篝火。
少顷,七八个披蓑衣戴斗笠之人踏雨而来,出现在廊檐外。
为首之人解下蓑衣,与刚摘掉的斗笠一并交给旁边随从,理了理衣摆,走入殿中。
“路过此处,和兄弟们进来避避雨,打扰诸位——”
话到一半,他似乎才看清对面四人的模样,颇为意外道:“巧了,遇上熟人了。”
是裴煊。
沈玠没说话,半边脸被跳动的火焰照亮,另外半边隐匿在暗处,神色难辨。
主子都没开口,青川和停云作为下属自然也不会吭声。
迟晚卿敛眉,同样保持了沉默。
裴煊不以为意,保持着一贯的笑容看向沈玠,“师弟?”
“裴公子想在此避雨,要问的是佛祖,”沈玠神色冷淡,眼眸平静无波:“不是我。”
“也是,”裴煊微笑着,丝毫没有碰壁的尴尬,对侯在外面的众随从招了招手,“大家都进来吧,佛祖慈悲,不会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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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玠四人在东殿,裴煊便带人去了西殿。
很快,他们也生起火。
不少人蓑衣下的外衫湿了,纷纷脱掉架在火堆旁烘干。
裴煊一身白衣却像是纤尘不染,抱臂倚着门扉,目光落在阶前溅起的雨雾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单纯等雨停。
东殿。
沈玠坐在地上,右腿微微曲起,手随意地搭着膝盖,垂眼沉思。
他不认为裴煊的出现是巧合。
裴煊是重利之人,不会浪费时间做没有意义之事。
而他和裴煊虽有过节,但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的人是他,不是裴煊。
也就是说,裴煊所求与他无关。
沈玠还记得几个月前他救下迟晚卿时,她手里握着一大一小两把刀。
傅千漪当年虽以废铁之刃战而成名,却也不是没有与其身份相称的好刀。
迟晚卿既是傅千漪的徒弟,那她所持,想来便是翻云刀无疑。
所以裴煊的目——
是刀。
轻叩膝盖的手指一顿,沈玠抬头,凝眸看向裴煊。
裴煊像是有所感应,侧目同他对视一瞬,又笑着移开视线。
迟晚卿并不知两人无声中的眼神对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师父生前并未同她提起过裴家。
她也是近半年才知道,裴家早在五年前便开始暗中拉拢武林门派,筹谋至今,已经从商贾之家,转变成为半个江湖势力。
云刀决心法随着师父的死消失了五年,五年后重现江湖,偏偏是在裴家。
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当初极有可能是裴家,为夺云刀决杀了师父,后又将云刀决私藏,直到大家逐渐淡忘,再借武林大比的机会,在世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将其据为己有。
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在裴家这番混淆下,就这么名正言顺地成了他们的。
迟晚卿眼里闪过一丝讽笑。
裴煊作为裴家最寄予厚望的长孙,在其中扮演着何种角色,又知晓多少内情,她定会一一查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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