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服下左昭的灵丹，虽然容光焕发，但终究没能长寿，不到七十岁便驾崩了。
但若是没有左昭的灵丹，他或许会死得更早。
老皇帝先前必是服用过其他所谓能长生的丹药的，以至于左昭献灵丹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却也只有左昭的灵丹起了作用，不过也只是延长几年的寿命罢了。
那姜银羌渴望过长生吗？
她似乎对年华逝去极为在意，可哪个女子愿意老去呢，这不过是正常的反应罢了。
姜银羌应该从未想过长生。
她并不贪慕权力也不迷恋美色，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同左昭在一起，而长生会令她永远失去左昭，她立下的誓言是：此生此世绝不与左昭相见，亦终身不嫁。
羲乐回握住了姜银羌的手：“姜小七，下一世，你与左昭一定还能相见，若是有缘我们亦会再见。”
姜银羌似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嘴角眉梢眼中皆落满了笑意，慢慢地在一片笑意中合上了眼眸。
羲乐定定看着姜银羌的魂魄离体而去，她并没有追上去，鬼域的使者就在外面等着姜银羌的魂魄，他们会将她带回鬼域，然后任她选择轮回还是留下。
羲乐听到了姜银羌的魂魄说：阿羲姐姐，有缘再会。
＊
“阿羲，有缘再会了。”
十多年后姜以佑死时，羲乐再次听到了这句话。
姜以佑面对死亡毫无惧意，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平静极了，甚至还开玩笑说，下辈子还想跟他们混在一起。
姜银羌死的时候羲乐觉得哀伤，却没有流一滴泪。
而姜以佑说出这句话后，她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兴许是因为认识姜以佑在先，对他抱有的感情更为强烈。
她和他是朋友，更是知音。
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上他了。
她无意去窥探别人的来世前世，一切随缘罢，该相逢的终将相逢。
榻上的老翁笑着望向她身旁的少年，说了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大哥。”
长筠与他对视，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温声应道：“二弟。”
姜以佑的魂魄离体走向了门外等候的鬼域使者。
鬼域使者对着屋内望着他这边的一神一魔作揖行礼。
羲乐认得他，上次去鬼域查阴阳卷时，就是他领着他们去见的重岭。
长筠让鬼域使者传话给重岭，教他给姜以佑来世安排个好的出身。
＊
姜以佑下葬皇陵的那天，望着墓室大门合上，羲乐轻声问长筠：“咱们该离开姜国了对么？”
“是该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呆上几十年这么久。”
“长筠，你以后还会和人结拜么？”
“不会了，姐姐呢？”
“大概不会了。”羲乐仰起了小脑袋，“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喊我姐姐，唤我羲儿。”
长筠无奈唤道：“好，羲儿。”
羲乐最后看了一眼空落落的花盆，里面的植株早在数年前就衰败了，长筠同她一样都养不活花草。
希望翠烟知道后不会怪她吧。
至于从魔界带出的养在齐王府的那群灵鱼，先前全部入了姜以佑腹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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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寻找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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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羽国，曜城。
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中央，马车上羲乐正靠着长筠肩头小憩，长筠亦在闭目养神。
曜城是长筠的历练地点之一。
此地修仙门派林立，人间第一修仙门派璇玑门就在曜城。
相传，崇元仙帝飞升之前是璇玑门的弟子，他于千年前飞升，也就是说璇玑门起码存在了千年之久。
还没进东羽国境内时，羲乐就收敛了魔息，这里不比姜国，潜藏的仙人可不止一个。
有的修士即便渡劫成功也不愿飞升仙界去受仙规的束缚，甘愿做个无拘无束的散仙，留在自己的门派担任掌门或长老。
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如同左昭一样，将所有妖族魔族视为邪类，她可不想再因魔息暴露被重创了。
忽然间雷声轰鸣电光闪烁，羲乐霎时被惊醒，睁开迷蒙的双眼茫然地问长筠：“要下雨了吗？”
“有人正在渡雷劫。”长筠闭着眼睛淡淡回道。
雷劫？
羲乐好奇地拂开车帘，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朝雷鸣的方向看去，远处上空正有一道紫电从云间劈下。
赶车的马夫听到动静后笑道：“姑娘莫怕，那里是有修士在渡劫哩，我们东羽国修仙门派众多，每隔几年十几年就有人渡劫飞升，不知今天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在渡劫哩。”
长筠闻言也朝那边瞥了一眼。
羲乐回头看他，笑着提议：“我从未见过修士渡劫的场面，不如咱们去瞧瞧？”
长筠先是望着她温和地笑了笑，继而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额心：“劫雷无眼，你若被劈到可怎么办，别指望我，我可懒得再救人了，上回救了个人至今都没得到报答呢。”
羲乐：“……”又来了。
不过倒是个合理的顾虑。
羲乐揉着额头放弃了围观修士渡劫的念头。
雷劫过了好几个时辰才结束，也不知那人最后是飞升还是渡劫失败。
*
长筠打算暂居曜城，需要租一所宅院，可眼下舟车劳顿，二人便先寻了一家客栈歇脚，等休息一晚再去看宅子。
第二日一早，长筠向掌柜打听了一下哪里有宅院待租，便领着还犯困的羲乐走出客栈，沿着街道往西行去，走了没一会就听到周围人的惊呼，羲乐还以为人群是在惊叹她和长筠的容貌，然而并不是。
他们惊呼的对象是上空御剑飞行的一群蓝衣人。
“真的是璇玑门的修士啊，看来昨天那事不是谣言。”
“看样子是还没找到啊，可惜可惜！”
“妙珑姑娘真要就此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
“依我说，这是她自己作的，好端端的跑去观摩旁人渡劫，莫非不知道那劫雷不长眼？如今把个魂魄劈没了，就剩一口气，这魂魄要是再找不回来，就真的没救了。”
“积点口德！说到底妙珑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好奇心重可以理解。若是真的救不过来，只怕璇玑门上下都将悲痛不已，妙珑可是璇玑门近些年最具修炼天赋的弟子啊。”
“对了，知道昨日渡劫的是哪位吗？飞升没有？”
“不晓得是谁，兴许不是曜城这些门派下的弟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羲乐听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昨日，璇玑门最具修炼天赋的女弟子妙珑偷跑去西南方的山谷观摩雷劫，却不幸被劫雷劈中，魂魄离体不知所踪，兴许是消散了。
长筠笑道：“没承想刚到这里就有事做。”
“何意？”羲乐不解。
“父帝命我外出历练，总不能像在姜国那样只顾游山玩水，终归得经历点什么，不然等历练期限一到，我无事可回禀父帝，必要被他苛责一番。”长筠耐着性子解释，牵起她的手，“羲儿，走吧，陪我去昨日雷劫处看看。”
羲乐惊奇：“历练就是管闲事？”
长筠望着远方，眼神愈发幽深：“我有种预感，此事不简单，先前倒也有人被劫雷误伤，却没有魂魄离体这么严重，劫雷再是无眼，也不至于将无关之人伤到这般地步。”
羲乐无奈，跟着长筠来到西南方的山谷，也就是昨日下午雷劫劈下来的地方。
羲乐正要探看四周，忽然感受到身后有异样的气息，是道熟悉而又令她讨厌的气息，偏头去看长筠，他早就转过了身，羲乐便也转过身，与他共同望向站在谷顶的那人。
谷顶的人也望见了他们，纵身一跃飞落下来，停在他们身前两三丈处。
羲乐看清他的面容后皱起了眉头，果然是她讨厌的左昭。
每每望见左昭，她总感觉胸口隐隐作痛，纵然已经过去几十年，她也仍忘不了左昭伤她之仇。
“凤君尊上，羲乐姑娘。”左昭对着长筠躬身揖礼。
羲乐本想嘲讽左昭几句，却发觉左昭有些不太对劲，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长筠回以揖礼，问：“仙帝何以在此？”
左昭叹道：“我在此寻找她的魂魄，昨夜璇玑门的弟子搜寻过这里，可我怕他们有遗漏的地方，然而我将山谷搜遍也没寻到，东羽国境内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妙珑的魂魄，只怕早已……”
只怕早已消散。
左昭没敢将话说完，他无法相信妙珑魂魄已散。
左昭这样的神情反应令羲乐记起一个人，她赶忙向左昭确认：“妙珑就是姜小七的转世？”
“正是。”
得到回答，羲乐不禁哀叹一声，姜小七的转世怎么这么惨……
长筠问：“魂魄会不会在鬼域？”
左昭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我糊涂了，还没去鬼域瞧瞧，妙珑一定在那里！”
说罢就施起法术来，羲乐二人紧随其后。
羲乐本不愿管闲事，可谁教妙珑是她义妹姜银羌的转世，她无法坐视不理。
羲乐的耳畔又回想起姜银羌去往鬼域之前说的那句话。
阿羲姐姐，有缘再见。
羲乐又叹了口气，姜小七，这还没相见呢，你可千万不能不在了……
*
三人来到鬼域。
鬼王重岭坐在上位，依旧戴着狐形面具，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总给人一种勾魂的感觉，羲乐想面具下的那张脸必然是俊俏非凡的，只是不知重岭出于何故才要一直戴着面具。
重岭命人奉茶上来，吩咐完又把他们三人打量了一番，毫不客气地指着左昭问余下的两人:“三殿下和羲乐姑娘怎么会与这厮一道前来？”
听来有些讥诮，看来重岭与左昭之间存在着某种恩怨。
长筠笑道：“原是朋友，今次偏又凑巧遇上，为同一件事而来。”
“朋友啊……”重岭扶了扶脸上的狐狸面具，“不知三位来鬼域所为何事？”
左昭直言问：“妙珑的魂魄可在你这里？”
重岭不禁冷笑道：“她的魂魄怎么会在鬼域，莫非她又死了不成？”
“当真不在？”左昭眯了眯眼睛。
重岭又是一声冷笑：“左昭，你若不信便搜搜看。”
左昭与重岭四目相接，想窥出他说谎的痕迹，可面具掩盖住了重岭的神情。
良久，左昭叹了一口气：“重岭，当年是我对你不起，害得你被逐出仙界，你若有怨恨尽管冲着我来，或打或砍，我绝不反抗。但请你念在曾经兄弟一场的份上，将妙珑的魂魄还来，她那一口气拖不了多久，晚了便真的回天乏术。”
重岭疑惑地皱起眉头：“你认为我还在报复你？作弄你一次便够了，我没那么多闲心一直报复于你。左昭，妙珑的魂魄真的没有来过鬼域，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人什么到底是何关系？
羲乐和长筠双双疑惑，默默喝着茶听着左昭把事情复述给重岭。
重岭眼波流转，一边踱步一边思索，随后笃定道：“看来妙珑的魂魄的确消散了。”
左昭闻言只觉心口一窒，眉目间落满了哀伤，怔怔地说着一句话：“八百多年了，你终究还是要离我而去……”
羲乐又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长筠放下茶盏摇起了扇子，两人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展开，左昭和姜银羌并不是几十年前于姜国初识，而是在八百多年前就相识了？
羲乐耐不住好奇，放下茶盏问道：“左昭，你和姜小七八百多年前就认识么？”
左昭颔首：“我与她相识于八百多年前的璇玑门，那时她是——”
长筠收起折扇打断了左昭的话：“仙帝，你与妙珑的往事日后再细说吧，当务之急得先去璇玑门看看妙珑的情况如何。”
*
三人起身告辞，在离开鬼域前，重岭对左昭说道：“毕竟兄弟一场，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开口就是。”
左昭笑着回应：“一定。”
末了重岭敛眸轻声问：“那个人怎样了……”
“一如既往。”左昭拍着重岭的肩头劝道，“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如此。”
重岭冷冷道：“我只想杀了他！到时候你可别拦我。”
左昭压低声音劝诫他：“别做傻事，杀了他整个仙界都将与你为敌。”
羲乐和长筠站的离他们有些距离，并未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羲乐瞧着他们的身影感叹道：“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仇敌，现在亲近得却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也不知他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长筠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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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仙界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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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门。
三人刚刚来到大门前，立刻有弟子从里面奔出来，对着他们的方向揖礼：“七师叔。”
他看的是左昭，唤的也是左昭，看来左昭又隐藏了身份混在璇玑门里。
羲乐不安地攥住了长筠的衣袖，少神垂眸看她，明白她在担忧璇玑门里藏着其他不待见魔族的仙人。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如多年前贴耳宽慰道：“莫怕，我在。”
羲乐得了这话，顿觉心头一暖，不安渐渐隐去。
左昭问那弟子：“端阳，掌门回来了吗？”
“刚刚回来了，只是还没有找到小师妹的魂魄，七师叔，您也没有找到吗？”端阳回道。
左昭没有作答，略过端阳大步朝前，身后的两人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端阳望着陌生的少年少女发了怔，这两人似乎不太简单，回过神后也跟了上去。
来到了一间房门虚掩的屋子，左昭推开了门。
房内，掌门与五位长老围在玉床四周，玉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的少女，这便是妙珑。
几人望着妙珑连连叹息，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转头便见左昭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端阳和一对陌生的男女。
掌门赶紧挥手打发弟子们出去，最后出去的端阳替他们掩好了门，掌门与五位长老都躬身对左昭行礼。
掌门有些迟疑地问：“帝……七长老，您也没有寻到妙珑的魂魄？”
由于不清楚少年少女和左昭的关系，掌门不敢贸然当着他们的面称左昭帝君，及时改了口。
左昭走到玉床前：“妙珑情况如何？”
羲乐望着玉床上的少女，她的容貌与姜银羌完全不同，不过也是个美人，只可惜此刻面色如纸，身上衣裙破损血迹斑斑更是叫人怜惜不已。
长筠双手结印，在妙珑身体上方游走，片刻后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撤回了手，对众人说：“她体内有东西，是这东西的力量撑着她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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