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睡了没?”
唐卿:“……”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哥哥的神色。
司星燃等了会儿,又抬手敲窗沿。
“卿卿?你——”
“唰!”
一柄利剑穿透窗户,在司星燃鼻尖停下。
他倏地抬起阴冷瞳眸。
很快,房门被推开,唐卿悄悄露出一颗头。
“司星燃,你快进来。”
“哦。”
他被唐卿拽进屋子,刚要说话,便感到一股冷厉的视线看了过来。
司星燃:“……原来是你。”
唐烬寒声道:“司星燃,我当初真应该杀了你。”
时隔多年两人再见,可空气中却满是针锋相对的味道。
唐卿一头雾水:这两人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仇怨吗?
“原来就是你,一直在找形似卿卿的女孩——”
唐烬每说一个字,语气中的寒意就重一分。
坏了,哥哥误会了!
唐卿刚要解释,司星燃却露出轻蔑的微笑。
“这种事情,我才不屑做呢。”
“哥哥!你误会了!”
唐卿连忙抱住男人的胳膊,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唐烬却很快抓住关键。
“画?他让谁画的你?我同意了吗?”
司星燃侧过视线。
“哥哥……”
唐卿也才意识到这一点。
对啊,为什么司星燃会在发疯的状态下,把她的样子画下来?
她诧异的望了过去。
“——总之,你是来带走她的,对么?”
司星燃冷着脸错开话题。
唐烬阴寒的盯着他:“怎么,你要拦?”
杀意横生。
“我不拦。”
司星燃深深的看了眼唐卿:“我会帮你们离开的。”
唐卿听到这话,抿了抿唇。
“我说过的,我不会走的。”
“卿卿,很抱歉我食言了,但是,你必须要走。”
他的面色陡然认真起来。
“就在今天,我收到消息,李清净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一旦他——”
“你刚刚,说谁?”
唐烬冷然的眼眸,紧紧盯着少年。
司星燃微微蹙眉:“李清净。怎么,莫非你也认识他?”
唐卿明显感受到,哥哥的身躯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然后,在银白月色下,他露出一抹森然暴戾的微笑。
那是唐卿从未看到过的样子。
“我当然认识。”
唐卿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敢确定。
“哥哥?”
女孩温柔软糯的呼唤,这才让他的理智暂时归笼。
唐烬沉默的抚摸着妹妹的头。
“总之,今晚我先带你回去。”
唐卿有些着急:“哥哥,我——”
“我知道,你要带他一起回去。”
唐烬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
“很简单,只要我们杀掉李清净就好。”
而司星燃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骤然抬眸,视线落在唐烬身上。
他隐约觉得,自己等待了很久的那个时机,已经出现了!
那个杀死李清净的时机!
客栈内。
陆怀瑾点起蜡烛,在窗户前来回踱步。
“哎,我是不是应该学个一招半式的?否则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要拖后腿的呀?”
正当她喃喃自语时,房门却被人突然敲响。
陆怀瑾马上警惕起来,寒声道:“是谁?”
“开门。”
唐烬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陆怀瑾松了口气,猛地上前将门打开。
一袭黑衣的男人面容沉肃,身边还站了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
陆怀瑾微微一怔:“殿下,您这么快——恩?小郡主?”
唐卿也惊呆了:“你、你是陆大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以天地为熔炉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陆怀瑾女装的模样。
清秀温柔,似一泓清泉,携着暖阳般的温和。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陆怀瑾很快回神,并未因她的惊愕而感到羞涩,反倒极其坦然。
“是我。小郡主,你这次闯的祸可不小啊。”
唐卿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微微垂下头。
她小声道:“对不起,陆大人,让你们担心了。”
陆怀瑾轻叹一声:“知道就好。先进来吧。”
兄妹两人进入房间后,唐烬很快就将自己在宫里的遭遇说了出来。
“竟然……是他?”
陆怀瑾脸上也写满了惊讶。
她也曾帮着寻找过司星燃,可都没有结果。
在陆怀瑾的潜意识里,司星燃早就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没料到,他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势出现。
“不过,您方才提到李清净此人?”
陆怀瑾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
唐烬颔首:“是。”
“李清净……李清净……”
陆怀瑾眉头轻蹙,呢喃着这个名字。
倏地,她猛地一拍桌面。
“我想起来了,他不是前国师的徒弟吗?”
前国师?也就是常明子的徒弟?
唐烬幽黑的眼瞳倏地眯起。
“常明子的徒弟?”
他寒声道:“那,逸清夫子,又是他的谁?”
陆怀瑾沉吟道:“逸清?她也是李清净的师父。”
唐卿脸上写满惊讶。
“陆大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陆怀瑾深吸一口气:“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些,都是他借民间传说之口,亲自告诉我的。”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寂。
“我也是听到李清净这个名字,才确定他先前跟我说的,竟都是真的。”
陆怀瑾自己也被吓得不轻,额角渗出冷汗。
唐烬淡漠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继续。”
唐卿认真的靠在桌上,凝视着她。
女人沉吟片刻,缓缓道:“他曾是某个无名道观的修士,偶然遇到一位少年,名唤李清净。”
“两人携手共游,惺惺相惜,这少年便拜他为师,之后离去,说是要去找寻自己的家人。可等常明子再次见到他时,却是一年以后,少年身负重伤,常明子便将他救下,悉心照料。”
唐卿蹙眉道:“一年以后……莫非?”
她望向自己的哥哥。
唐烬颔首:“常明子重新遇到李清净之前,他就已经将浮光渊给屠了个干净。”
陆怀瑾眼角一跳,继续说道:“他对李清净悉心照顾,却没料到,这少年性情大变,经常说一些惊世骇俗之语,宛若疯癫一般。然后,然后……”
她谨慎的打量两人,压低了声音。
“然后,李清净便杀了他最为珍视的两人,自此失踪。”
唐烬周身被冷酷而阴寒的杀意笼罩着。
虽然早就知道幕后凶手,但亲耳听完这些故事,他心中难免泛起汹涌狂涛。
唐卿却道:“那,为何常明子要再收沈守清为徒?”
陆怀瑾眸中也涌现出一丝疑惑。
倏地,唐烬放下茶杯,漆黑的鸦睫轻轻一掀。
“为了弥补,也为了自证。”
陆怀瑾道:“殿下的意思是?”
“他是李清净的师父,却没有让他走上正途,还害死自己最为珍视之人。想必,此事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结。所以,当他遇到一个和李清净早年极为相似的少年时……”
唐烬眸中毫无感情,满是彻骨寒意。
“——便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要用教育李清净的法子,重新教育这个少年,看看他会长成如何的模样。”
唐卿纤细嫩白的手指,微微一颤。
也就是说,沈守清身上,有李清净的影子?
陆怀瑾忍不住问:“结果呢?”
“他成功了。沈守清并没有走上李清净的路,反而恪守本心,成为了大陈的新国师。”
唐卿呢喃道:“疯子……他竟然用沈守清的一生,来进行一场豪赌。”
“不管怎样,如今常明子已死。而我的下一个目标,则是李清净。”
陆怀瑾闻言,倏地抬起眼眸。
“殿下,李清净如今乃是大辽皇室的关键人物,轻易动不得。”
“不。一定要杀了他,越早越好。”
唐烬语气冷淡,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逸清夫子写来的信,你且看。”
陆怀瑾轻蹙眉头,展信翻阅起来。
越看,她的脸色就越发苍白。
“……以天地为熔炉,生魂为引,进行一场血洗天下的祭奠……”
饶是陆怀瑾,此刻握信的手,也微微颤抖。
“他想发动战争,让生灵涂炭,天地动荡?”
“只为了那场荒谬的祭奠?”
唐烬缓缓颔首。
“如今的大陈,在辽国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只要他吞并陈国,再向四周发兵,届时,将是天下大乱。”
陆怀瑾久久无语,许久后,才低声骂道:“疯子!”
“可你们准备怎么杀掉他?李清净筹备多年,想必不好对付。”
唐烬微微眯起凤眸。
“这,就要看他了。”
陆怀瑾露出疑惑的目光。
……
皇帝寝殿。
司星燃褪去衣衫,将染血的绷带换下后,独自站在庭院中央。
他微微仰头,望着皑皑银辉,拳头渐渐攥紧。
何安见状,连忙道:“陛下,天冷了,您添件衣服吧!”
“不必。”
“是。”
“李先生如何了?”
何安想了想,认真道:“太医院那边,说他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估摸着明天就要来见您了。”
本以为他脸上又会露出不耐和暴戾交织的神情。
可何安却没料到,听到这话,司星燃反倒微微勾了勾唇角。
冷玉似的瓷白肤色,在月下莹润生光,淌着深深的寒意。
“知道了,下去吧。”
何安恭敬的退下。
司星燃又回到房中,将自己挂在墙壁上的长剑取了下来,挂在腰间。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他灵巧的身影越过守卫,落在了谏院门口。
谏院一片漆黑,独独有一个房间,还亮着暖黄的灯光。
他缓缓靠近,然后猛地将门踹开。
长剑直接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司星燃唇角勾起邪肆的笑,不羁的眉眼似烈火般灼热。
“商司谏,见到朕,惊喜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雨欲来
次日,皇帝寝殿前。
李清净一袭黑袍,肤色苍白,眉眼之间病气萦绕。
他快步推开寝宫大门,寒声道:“陛下为何又不喝药了?”
司星燃端坐桌前,手持毛笔,正在写着什么。
他对李清净不闻不问,没了平日里的敌意。
李清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陛下在些什么?”
“悼词。”
他眯起眼眸:“谁的悼词?”
闻言,司星燃停下笔,掀起凉薄的眼睫。
“先皇和母后的。”
李清净这才恍然,明日,便是这两位的忌日了。
按照皇家规矩,所有皇室亲属,都应当到帝都的昌平陵祭拜。
但自从司星燃认祖归宗后,情绪极不稳定,祭拜之事,也交由钦天监全权负责。
“今年的祭奠,朕要亲手举办。”
李清净毫不意外。
这种出格的事情,司星燃做得多了,他也早就习惯。
“当然好。不过,要先把药给喝了。”
司星燃幽黑冷淡的眼瞳,紧紧盯着那碗乌黑的药汁。
然后他唇角轻轻一勾,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李清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殿下,臣听闻你这阵子情绪极其稳定,继续保持下去,就可以不用喝药了。”
“恩。”
司星燃语气淡漠。
可李清净并未离开,只是垂眸看着他写悼词。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毛笔,写出的字翩若惊鸿。
而在落款写名的时候,笔尖却猛地顿了顿。
李清净缓缓勾唇,轻声道:“怎么了,陛下?”
司星燃漆黑的眼睫微微垂着,沉默片刻后,他郑重的写下了三个字。
——魏自寒。
“陛下好好休息,祭拜之事,臣等定将竭尽心力。”
李清净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身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这份悼词被放进炭火盆中,烧的一干二净。
司星燃重新起草一张,落笔是毫不犹豫的三个大字:司星燃!
与此同时,何安走来,低声道:“殿下,商司谏来了。”
“唤他进来。”
“是。”
商少隐一身朱红官服,精神略有萎靡,却还是强打精神,认真的凝视着他。
司星燃懒散的靠在桌边,语气淡漠。
“想的如何了。”
商少隐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悼词上。
片刻后,猛地跪在司星燃跟前,眸中是宁为玉碎的坚定。
“臣等,定将为陛下肝脑涂地!”
“不必如此。你们做好该做的就行。”
消息很快传到魏汀耳中。
她正在教训清影,听到这话,猛地一惊。
“什么?陛下要亲自去祭奠先皇?”
“奴婢听得千真万确。李先生还答应了,如今消息已经传到钦天监那边了。”
魏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慌乱。
“怎会如此……是要去昌平陵祭奠?”
“是。”
她敛眉,认真思索着。
而清影眸中,则闪过希冀的光。
她猛地上前,抱住魏汀大腿:“长公主!让奴婢也过去吧!”
魏汀满脸嘲讽:“你过去了,又能做什么?”
“您就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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