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去这两个地方逛了逛,发现巡逻上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唐淞露的人若是要污染水源,那么就可以趁此机会动手。”
唐烬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大手一挥。
“来人,去找欧阳小雅,让她分出人手守在这两个地方。”
“是!”
说完这些后,陆怀瑾才松了口气。
刚一转身,齐郁明便迎了上来。
他道:“没想到,你对帝京里面的河流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陆怀瑾眸光却陡然一顿。
这时,齐郁明才陡然记起,真正的陆怀瑾就是淹死在帝京的河流之中。
而她的眸光也冷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齐郁明略有些懊恼的“啧”了声,快步跟上前。
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唐烬深邃悠远的目光,落在皇宫的方向。
在他们离开帝都之前,沈守清曾经找过他一次。
“殿下,若是这次夺回皇宫,您打算怎么办?”
两人都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如今唐润州尸骨未寒,但为了安抚民心,必定要扶上一位新皇。
可先皇的子嗣本就凋零,如今一战,更是没有任何人,能扛起这个责任。
他到现在也仍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殿下,茶已经煮好了,要来喝一些吗?”
唐烬转眸,视线落在温热的茶汤上。
茶杯旁边,放着陆怀瑾先前带来的帝都河流城防图。
他刚打算收起来,眸光却陡然凝在一点,紧紧一缩。
不对。
陆怀瑾也被迷惑了!
唐淞露要攻击的根本不是那两个河流交汇的地方——
“马上把奚谢周喊过来!”
唐烬面色阴鸷,周身尽是凛然的气息。
与此同时,城楼下,陆怀瑾正好笑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齐大人,我并没有因你的话生气,所以能别跟着我了吗?”
齐郁明面色铁青,也不说话,只是沉沉的望着她。
自从那日客栈的一吻后,陆怀瑾看似没有变化,但对他的态度却也变得极为疏离且冷淡。
“至于我为何会记住河流城防图,是因为我无聊的时候,会背一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她微微笑着:“文官么,脑子总是比较好用的,而且这河流图——”
说到这里,陆怀瑾像是察觉到什么,面色骤然一变。
“不对、不对!”
她脸色寸寸苍白,赫然望向一处方向。
而那里,已经燃起了淡青色的烟雾。
在战火纷飞之中,显得及不起眼。
快来不及了!
陆怀瑾没有犹豫,跨上一匹大马,宛若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而齐郁明也没有多问什么,毫不犹豫的紧跟其后。
不多时,两人便赶到帝都最角落的地方。
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黑衣人,正不停地往河中倒着什么。
陆怀瑾一甩缰绳,呵斥道:“你们是谁,在做什么!”
“该死的,他们反应怎么这么快?”
“怎么办?我们跑吗?”
“不——”
为首的壮硕男子抬手,扯了扯欲落的面巾。
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只有他们两个。”
“杀了他们!”
“陆怀瑾,你给我停下!”
齐郁明眼眸杀气腾腾,飞快拦下陆怀瑾的马匹。
“往回走!快!镇边军就在附近!”
陆怀瑾也察觉到什么,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
可几乎是转眼间,为首的精壮男人已经手持弯刀冲上前来!
眼看刀剑就要划过陆怀瑾的脖颈,齐郁明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呃——”
他的胸口倏地出现一条血痕。
与此同时,其他的黑衣人也纷纷冲上前来。
陆怀瑾眼瞳一缩,将齐郁明按在自己的马背上,一甩缰绳,几乎是险险擦过众人的袭击。
眼看着马匹渐行渐远,手持弯刀的男子抽出三支弓箭,冷冷的对准了他们。
“咻——”
“陆怀瑾……!”
她单薄的身躯中了数箭。
几乎是一瞬间,暗色的衣衫就被血液染红,她脸上的血色也瞬间全无。
齐郁明强忍着疼痛,调转马头,冲进旁边狭小的巷口内。
第二百六十六章 若我死后
奚谢周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地方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残留着几滩血迹。
她沉默的收起长刀:“三人一组,以此处为中心开始搜索,不许错过任何地方。”
“是!”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她才靠近前面的码头。
那里还残留有一些木桶,里面都是浓稠的黑色液体,有一部分已经被倒入河流,同河水融为一体。
沉默片刻,她道:“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李先生检查。”
“是。”
“奚副将?奚副将?”
属下的声音将她唤回。
“您在想什么呢?”
奚谢周缓缓摇头:“没什么。”
只是,卿卿已经两天没有任何消息了。
她心中的不安已经愈演愈烈,随时都会冲垮她的理智。
可她不能失控……若是给卿卿知道了,定然会担心的。
她不能给墨王殿下添麻烦,也不能给卿卿添麻烦。
深吸一口气,奚谢周握紧刀柄。
“走,我们去东边巡逻。”
“是!”
……
唐卿慢慢睁开眼,在树林掩映间,她窥见万里无云的苍穹。
“天亮了……”
逸清夫子正在倒茶的动作一顿,道:“恩。天气怎么样?”
“很好的天气,太阳好大啊。”
“如此。”
一杯茶被稳稳的推到跟前。
唐卿抬眸打量着对面的女人,语气有些犹豫。
“逸清夫子,您的腿伤是何时恢复的呀?”
沉默片刻,她道:“早就恢复了。”
唐卿挠了挠头,其实她很想继续问:早,是有多早?
在他们相遇之前,还是说更早的时候呢?
此时,一阵微风骤起,拂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逸清放下茶杯,浅色的唇瓣微微一弯。
“来了。”
什么?
唐卿诧异抬眸,却发现不远处的树丛微微颤动,很快,一个身穿深紫怪异衣衫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一张口,又是唐卿听不懂的晋国话。
可逸清能听懂,她从善如流的和对面交谈起来,语气里满是平静。
很快,男人将背篓丢下,自己转身离开。
唐卿好奇道:“您也会晋国话吗?”
“恩。这是我的母语。”
唐卿陡然一怔:“您、您是晋国人?”
逸清似乎是笑了下:“对。”
察觉到了少女的沉默,逸清道:“你不问问我将你带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您不说,自然就有不说的道理,我又何苦要问呢?”
“呵……聪明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你。”
唐卿眨了眨乌黑的眼睛。
“再过一阵子,李清净就要来了。”
听到这话,唐卿浑身都紧绷起来,满脸警惕的望着她。
“您、您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话?不恨他吗?”
“这世上,并非只有爱恨两种感情。”
逸清突然站了起来,她银白的发丝划过沧桑面颊。
不知为何,唐卿觉得此刻的她有些悲伤。
“卿卿,你放心,我不会放任他伤害你。”
“只是,有些事情我会无法做到,到时候就只能拜托你了。”
唐卿脸上流露出疑惑。
可下一秒,逸清却从背篓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递给了她。
“好好保管,把它交给唐烬。”
“……夫子?”
“卿卿,如果可以,当有人问起我的时候——”
逸清缓缓转过身。
有那么一瞬间,唐卿感觉到她黑布条下的眼眸,正带着温暖而悲伤的氛围凝视着自己。
“你就说我死了。至于死在哪里……哪里都好,随意你说。只要别让我死在雾雨城。”
说这话时,逸清夫子的语气竟是有些自嘲的。
唐卿下意识的将木盒退了回去。
“卿卿不要!这东西,夫子您还是亲自交给哥哥吧!”
逸清没有回答,唇角依旧是带着浅笑。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唐卿突然听到了极为浑厚的号角声。
这声音传的极远。
逸清缓缓背过身子,朝着声音发起的地方走去。
唐卿犹豫片刻,果断的抱着盒子跟上前去。
走出茂密的树林后,眼前再次出现了大片平原,以及那些怪异的石刻。
不过脚下的平原有些湿润,还有大小不一的水坑。
她跟着逸清夫子走了一段,便被她突然拽住衣领,然后整个人凌空而起。
“啊!”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了巨大的石刻上。
“这这这——”
我要怎么下去啊!
“嘘,司星燃会来救你的。”
逸清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乖孩子,以后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唐卿下意识的抬手要去抓她,结果却只触碰到一片衣角。
她紧张的趴在石刻最边缘,眼睁睁的看着逸清离开,走到一处茂密的草地上。
说来也奇怪,她脚下的那片草地,同其他野草不一样,颜色更深,个头也更高——
等等,这是碳草?
唐卿瞪圆了眼睛:“这地方,竟然种满了碳草?”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也从远处缓缓出现,为首的,正是李清净!
狂风之中,逸清衣袖猎猎,银白色发丝也随风飞扬,透出一股决然的冷意。
车队缓缓停下,李清净带着几人上前,同逸清对视。
“师父,您还是过来了。”
李清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还是打算阻止我吗?”
逸清喟叹一声。
“我是来赎罪的。”
听到这话,李清净笑了几声。
他掀起眼皮,神色极为冷漠:“现在赎罪,已经晚了。”
“还不晚,因为我还没死呢。”
逸清带着儒雅得体的微笑,抽出腰间悬着的长剑。
而身后的一群人见状,纷纷哄笑起来。
“你就打算用着一把破剑来拦住我们?臭娘们儿,搞笑呢!”
说罢,三五人竟越过李清净,朝着她径直冲去——
“小心!”
唐卿惊呼出声,为她捏紧一把汗。
逸清却不慌不忙,剑尖轻轻一抖,在那几人冲过来之前,猛地跃起,周身闪现一条银色弧光!
“呃啊——!”
“啊啊啊啊我的手!”
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
逸清缓缓落地,而她四周,则横躺着几个狰狞的男子。
李清净道:“您的剑术还是如此高超。所以那天晚上,是故意让我毁了您的双目和双腿的,对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切的源头
他们距离此处有些远,可草地空旷,唐卿依旧能听到一些声音。
她惊诧的瞪圆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逸清没有回答,只是用剑尖扫过摇曳的碳草草尖。
“收手吧,李清净。”
李清净却突然笑了。
“我为何要收手?我现在所学的一切,不都是您教的吗?”
逸清浑身僵硬了一瞬。
片刻后,她轻轻喟叹一声,朝着李清净举起了剑。
“我犯的错,我自己来解决。”
“您这是要杀了我?”
李清净脸上露出嘲弄的微笑,他张开双臂,任由狂风灌满衣袖。
冷淡的嗓音也染上几分恨意。
“好啊!来杀了我!否则,我就依照您教我的那样,用这天下做祭奠!”
唐卿则彻底愣在原地。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李清净脑海里的这个恐怖计划,是逸清夫子教的?
可,为什么?
在她万般迷茫之际,放在手边的木盒却猛地一歪,朝着石刻边缘滚落下去。
唐卿连忙伸手去抓,可指尖却也只是堪堪擦过。
坏了!
正当她思索着要不要跳下去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拖着木盒,稳稳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啊,司星燃!”
唐卿低声喊道。
司星燃将盒子抛给她,单手撑在石刻边缘轻轻一跃,落在她的身侧。
狂风吹动他高高梳起的漆黑马尾。
“受伤没?”
“没有。不过你怎么找过来的?”
“逸清夫子给我写了封信。现在是什么情况?”
唐卿将自己所听到的都告诉给了他。
司星燃沉吟片刻,淡色的眼瞳在远处两人的身上扫过。
“我果然没有猜错……”
“司星燃,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缓缓坐在唐卿身侧,暖黄的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色淡光。
“逸清夫子早些时候,是截教的人。这个教派……我不好评价,但她应当从中得到启发,从而创立浮光渊,将自己的信念传授了下去。”
唐卿隐约察觉到什么,颤声问:“你所说的信念,难道是——”
“没错,以天地为熔炉,万民为祭品,行苍生祭。”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因为逸清夫子?
“那后来呢?”
“李清净将这股信念视若神明,可当他离开浮光渊后,却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再加上失魂症发作,这才有了浮光渊的惨剧。”
司星燃抬眸,望着李清净单薄笔直的脊背,低声道:“而逸清夫子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故意放水,让李清净刺瞎自己的双目和双腿,作为自己的惩罚。
可没想到,李清净却始终没有放弃那股念头,竟然利用往后数年的时间,将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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