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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白雪知——见涸生【完结】

时间:2023-05-10 14:47:21  作者:见涸生【完结】
  顾云修立在落着鹅毛大雪的宫道中央,望着虞微的身影逃一样消失在路口转角。他慢慢地笑了笑,拢起手中的伞,随意丢到路旁扔了。
  他从来没有雪天撑伞的习惯。
  顾云修一路慢悠悠地赏着宫中雪景,走了近两刻钟才回到清鹤宫。允年早已将今晨御书房中的折子整整齐齐地送过来。顾云修随手翻着那些枯燥无味的奏折,实在无趣。他一页一页将那些烦人的折子都扔进香炉里烧了,才唤:“墨珏。”
  墨珏应声进来,等着他吩咐。
  “去查查,虞微如今住在宫中何处。”
  *
  摆脱了顾云修之后,虞微并没有回流翠阁去。
  一想到流翠阁里那些整日背后嚼舌根的小宫女,虞微就心烦的要命。她绕过流翠阁,去了东边的荒园。这片荒园离那座废弃的东宫很近,这里曾种着满园的玉兰花,皆是太子谢遇亲手所植。太子死后,这片玉兰花林无人照看,彻彻底底地成了荒芜之地。
  她偶尔得闲时会去那里,扫一扫园中青石板路上的积雪。
  这里是偌大的皇宫中唯一能让她心静之地。只有在这儿,她才能安安静静地回忆着年幼时的往事,回忆着和父母兄妹朝夕相处的每一个温柔时刻。她可以安静地流几滴眼泪,不必担心被旁人看见。
  虞微在玉兰林里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去。
  宫道两侧挂着照明的灯笼,映着地上洁白的新雪。流翠阁里几间房中的灯已经熄了。这个时辰,宫女们大多数都已睡下了。
  虞微走到那间小破屋前,推门进去,不曾想却看见青莲正站在她床前。屋子里本就不多的东西被翻的乱糟糟,她带来的那只木箱此刻敞开着,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几件衣裳。
  虞微扬声怒斥:“你翻我的东西做什么?”
  青莲见虞微回来,也不恼,反而傲慢地说:“我给你安排的住处可不是这一间。这里头的东西怎就是你的了?”
  她并不理会虞微,仍旧在木箱里翻找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被她揪出来扔到一旁,几条帕子也被她丢了出来。
  箱子变得空荡荡。青莲两眼放光,兴奋地从箱子的角落里捞出她惦记了许久的东西。
  ——一条玉珠串成的手串。
  虞微被抓回宫中押进流翠阁的第一天,青莲便注意到了她腕上的手串。青莲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伺候过不少贵人,自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她一眼便看出那手串上的玉珠必定价值不菲。只是第二日虞微便将那手串摘了,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如今,竟被她误打误撞地找着了。
  起初青莲随意乱翻箱子里衣裳的时候,虞微只是皱着眉在一旁看着。她想青莲发够了疯就会走的,这些人的目的都一样,不过都是想欺负她出气而已。
  直到青莲翻出了那条手串,喜滋滋地往自己粗实的手腕上戴。
  虞微大步冲到青莲面前,一把扯住那条手串:“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碰!”
  青莲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黄牙来:“你在流翠阁也待了不少时日了,怎得还这样不懂事。只要是流翠阁里的东西,就都是我的。听懂了么?”
  青莲抓着手串的一头不松手,用力往手腕上套去。虞微气的浑身发抖,她力气不如青莲大,若这样僵持下去,手串定是要被青莲抢走的。
  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留给她的家传玉珠就这样被旁人夺了去?
  那手串上统共一十四颗玉珠,颗颗盈润,乃是用松鸦山寒窟深处采出的凝泉玉打磨而成。凝泉玉世间难寻,百年间就只这么一块。若放在日光下,隐隐可见玉石纹理中似有清泉流动。一颗玉珠之价,堪抵十座城池。
  她及笄那日,母亲将这宝贝送与了她。她犹记得当时母亲温和的笑脸:“将此传家之宝,赠与爱女阿瑜。”
  想着想着,虞微的眼角不由泛了红。她忽然发狠,双手同时拽住了手串的一端,使出全身的气力想要把它从青莲的腕上拽下来。
  青莲冷不防被拽了一下,肥胖的身子不由晃了晃,踉跄着往后跌去。两个人谁也不肯松手,僵持之中,串着玉珠的细线无声断裂。圆润碧玉的珠滚落在地上,滚进门外的雪里。
  虞微没有再看青莲一眼,转身跑进雪地里,半跪着身子,认真地将散落的玉珠一颗一颗捡起来。
  青莲站在她身后,恼怒地揉着自己被细线勒得通红的手腕。她忍无可忍地往雪地里啐了一口,骂道:“晦气东西!”
  她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在雪地里,扬起的雪混着脏兮兮的尘土溅在虞微身上。
  也溅在一方绣着暗色水纹的殷红衣摆上。
  青莲怔了怔,惶然抬起头来。月色清幽,映着皑皑白雪。顾云修穿着殷红的常服,白色的窄袖下露出劲瘦的腕骨。腰间系着白玉绦带,衬得他身量修长。身前的衣摆拂过雪面,红与白相衬,惊心动魄的美。
  顾云修弯下腰,那截殷红的衣摆铺在雪上,污了雪的白。他修长的指捻起一粒浅碧的玉珠,慢条斯理地拭去上头沾着的雪渍,再放进虞微掌心。
  青莲扑通一声跪下去,脸色煞白如纸。
  “奴婢……奴婢见过帝师大人。”
  她惶惶低着头,心中大骇。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帝师大人会在深夜突然造访流翠阁。又为何会弯了腰去帮虞微这个贱人捡一颗掉在雪里的玉珠!
  顾云修起身,视线扫过跪在一旁的青莲,停顿了一会儿。他依稀记得那日是这个人将虞微送去了清鹤宫。
  顾云修转了下指上的玉环,若有所思。他望向虞微,仿佛闲话家常般开口:“是她欺负你?”
第九章
  ◎“他的心也跟着疼。”◎
  虞微掌心里握着顾云修刚刚放进来的那颗玉珠。润泽的玉染了雪的寒,又沾了些顾云修指尖上的凉。握在手心,像握着一块小小的冰。
  她没应声,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顾云修却已从她轻颤的眼睫中得到了答案。他阴沉沉的目光落在青莲身上,哼笑了一声。
  青莲额上冷汗涔涔,身子抖如筛糠。她仍想不明白顾云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流翠阁是宫里最下等宫女的住处,宫里的贵人们都嫌这儿晦气,没人愿意往这里来。更何况是那样尊贵的帝师大人!
  听见顾云修的哼笑声,青莲惶恐地意识到他大约是不高兴了。她想张口为自己求情,一道黑影忽然从夜色里蹿出来,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帝师大人不喜欢听求情的话。”墨珏好心地在她耳旁提醒。
  青莲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呜声。顾云修抬了下手,面无表情地吩咐:“带下去吧。”
  墨珏拖着青莲,走向黑夜深处。望着雪地上被拖行出的一行印子,虞微下意识地想,或许青莲活不成了。在顾云修的做事法则里,人只有生和死两条路。
  虞微攥着玉珠,仰起脸看向顾云修。他身后是苍白冷寂的月,高高悬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上。恍惚之中,虞微觉得顾云修就和天上的月一样遥远。可他明明就站在她面前,正弯下腰耐心地,一颗一颗地拾起那些散落的玉珠。
  虞微正望着他出神,顾云修忽然转过身,朝她伸出手。她愣愣地摊开手掌,凉滑的珠顺着顾云修的手指滚落进她的掌心。虞微悄悄数了数,总共一十三颗。
  ——还缺一颗。
  “都找齐了吗?”顾云修问。
  虞微垂眸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珠子,手指慢慢合拢。她闭了闭眼,说:“多谢大人,都找齐了。”
  虞微从雪地里起身,弯腰拂了拂膝上的雪。顾云修的衣摆上也沾了好些的雪。他懒得去拂,视线越过虞微,看向她身后的那间小破屋。
  她就住这儿?
  顾云修眉心紧拧。
  察觉到他的视线,虞微慌忙退后一步,欲盖弥彰地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身后的破屋。她勉强抬起脸,镇定自若地寻了个话题:“夜深风寒,帝师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散心。”
  顾云修答的干脆利落,好似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他这样干脆,反倒让虞微一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只好干巴巴地说:“时辰不早了,大人还不回去吗?”
  大片的白雪映着皎皎流光,顾云修立在干净的光影里,轮廓分明。他忽地笑了一声,说:“你又撒谎。”
  他慵懒带笑的语气落进耳中,虞微忽然生出一股被戳穿的慌乱来。她强撑镇定,用明澈的双眸望着顾云修,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云修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一颗碧色的玉珠躺在他的掌心。他懒散地蜷了下手指,珠子磕在他指间的玉环上,发出微弱却悦耳的声响。
  虞微又惊又恼,不知所措地咬了下唇。她说谎只是不想再劳动顾云修帮她找珠子了。如今,反倒成了她的错。
  “奴婢不该对大人说谎,请大人恕罪。”半晌,虞微轻声说。
  顾云修似乎满意于她的答案,没再为难。他将手心里的玉珠还给她,顺手点了点她掌中珠子的数量。一十四颗。他再低头,去解腰间玉佩的系带,将那条细细的红绳解下来给她。
  “用这个串。”
  纤细的软绳落在虞微捧着玉珠的手腕上,一缕朱红衬得她皓腕如霜雪。顾云修不由多看了几眼,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条红绳缠在她腕上的样子。
  虞微垂着眼道了声谢。
  顾云修又看了她身后的小屋一眼。他转过身走了几步,似乎是要回去了,却又忽然停住,回头看向虞微。
  他很想把虞微带回清鹤宫去。这样破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可是他太了解虞微了,那样骄傲的虞微,从来不会轻易接受旁人的怜悯和同情。
  顾云修很清楚,他如今这样的身份,不管做什么,于虞微而言都不过是一种施舍。而施舍,是虞微最讨厌的东西。
  顾云修站在雪里,无声望着月色下的虞微。她小心地捧着好不容易寻回的玉珠,皓腕上红绳纤纤。
  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流翠阁。
  *
  那一夜之后,青莲便从流翠阁里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青莲去了哪儿。她整个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起初那些小宫女还会在背地里悄悄议论,青莲是不是得罪了瑶女官被拉去椿寿阁受罚了?可后来有了更新鲜的事情,她们立刻就将青莲消失一事忘的干干净净了。
  流翠阁里有个叫春若的宫女,是陛下身边小太监允顺的对食。她从允顺那里听说顾云修罚了陛下禁足自省三日,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她立刻跑回来将这件事情和流翠阁里的其他宫女说了。
  “帝师大人可真厉害,竟敢这样对陛下!也不知这件事太后娘娘知不知晓。”
  “这样大的事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要我说,咱们陛下的性子也该治治了。前几天绿娆姐姐刚被陛下无缘无故地打了一顿,腿都断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可帝师大人再怎么说也是臣子呀。你们说太后娘娘会斥责帝师大人吗?”
  虞微坐在小木屋里,一面洗衣裳一面听着院子里宫女们的议论。今日是谢岷禁足自省的第三日。这几日她不必去御书房洒扫,青莲又不在流翠阁中,日子倒是比之前稍微自在了一点儿。
  虞微站起身,抱着洗好的衣裳走进院子里。她正要踮起脚将怀里的衣裳挂到晾衣绳上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虞微!”
  尖细的声音传进耳朵,虞微皱了皱眉,转身望向说话的小太监。她很快记起这张脸来,是常在陛下跟前伺候的允顺。
  允顺走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陛下要见你。快些随我到景明宫去。”
  景明宫,是陛下寝宫。
  虞微警惕地看着他,问:“陛下尚在禁足,唤奴婢前去所为何事?”
  “陛下禁足归禁足,难道旁人还进不得陛下寝宫了吗?”允顺剜她一眼,不耐烦地催促,“快些,别让陛下等急了。”
  虞微无法,只得暂且放下怀里的衣裳,随允顺往景明宫的方向去。她心底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
  天色尚未清明,云层掩着旭日初生的薄红。清鹤宫里的雪除的干干净净,只有墨珏堆的雪人还杵在窗子底下。
  卧房内,顾云修坐在案几前,懒倦地从厚厚一摞折子里挑几册来看。
  大多都是些无趣的事,读起来实在没什么兴味。
  自他令谢岷禁足,便有不少大臣接连上书,言辞委婉地询问他此举是否僭越。那些翻来覆去的套话他看着便觉心烦。
  顾云修合上手里的折子,拿起桌角上一个漆木小盒把玩。小盒里装着赵穆的断指。盒子里的骨肉早已腐烂发臭,顾云修闭目深嗅,心中升腾起疯狂的愉悦。
  他忽然有些遗憾没能亲眼欣赏赵穆痛苦挣扎的表情。不过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这样的小事本就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大人,陛下身边的允顺来了。”墨珏站在门口禀话。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顾云修,询问:“要让他进来吗?”
  顾云修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视线仍落在手上的漆木小盒上。直到允顺进来,手里拎着一条拴狗的链子,随着他的步子哗啦啦直响。
  顾云修皱了皱眉,抬起眼,望见了允顺身后的虞微。她被允顺牵着,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爬。一张柔软的垫子铺在她的背上,似一件华丽昂贵的漂亮羽衣,纤细的脖颈上挂着一块木牌,晃晃悠悠地垂坠在胸前。
  那块木牌上,刻着“人凳”二字。
  一抹戾气从顾云修漆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他的眸色沉下来,晦暗如风雨欲来。
  偏允顺并没有瞧见他的脸色,自顾自地禀话:“陛下特地命奴才做了一只人.凳送与大人。那日大人斥责陛下,陛下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怪大人。只是觉得这人凳的滋味实在美妙,大人若不尝尝,怎能知晓其中趣味?”
  说着,允顺便把手中的铁链递向顾云修。
  顾云修睨了一眼,没接。他慢条斯理地在虞微面前蹲下,伸手去碰那块仍在晃着的木牌。
  指尖从触及木牌的刹那,虞微如惊弓之鸟一般往后缩去。顾云修的指尖在半空中僵了僵,才缓缓地、轻柔地去碰那块木牌。木牌终于被他摘了下来,握进手里。
  允顺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等着赏。
  然而他还来不及收敛笑容,沉重的木牌已携着凌厉的掌风扑过来,重重砸在身上。允顺吃痛地往后跌去,墨珏好心地腾出位置,让允顺顺利地跌在了地上。
  允顺茫然地捂着屁股。他眼睁睁看着顾云修解了虞微颈上的锁链,又将她背上铺着的艳丽羽衣取下。用十几种珍稀鸟儿的羽毛织成的软垫,就这样被顾云修随手丢进地上烧的炭盆里。
  允顺心疼地抽了口气。
  羽毛烧焦的难闻气味掩盖了骨头腐烂的臭味,白烟袅袅四散。虞微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她死死地咬着唇,直到薄软的唇被咬出发白的印子。她迫使自己不去想如今的处境,也不去听旁人说了些什么。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被羞辱的难堪滋味咬碎了全部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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