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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子监开组会——沐春归途【完结】

时间:2023-05-10 23:04:20  作者:沐春归途【完结】
  萧钦竹凑上去, 将昏睡的人吻醒,庄良玉费力地睁开一双透着水意的眼, 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萧钦竹, 我要睡觉。”
  萧钦竹拥住庄良玉, 凑上去想要亲她的下巴,被庄良玉嫌弃地推开。
  庄良玉脑子还昏着,含混不清地开口:“我要睡觉。”
  可偏偏萧钦竹像是察觉了什么乐趣一般,庄良玉每说一个字,便凑上去亲一下。
  庄良玉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气得她下手去拧萧钦竹的后背,可只得来了这个男人的得寸进尺。
  萧钦竹小心避让开庄良玉受伤的地方,愈发放肆起来。
  但也知道庄良玉此时大病未愈,什么也做不了。
  过足干瘾之后便像是泄气一样仰躺在庄良玉身边,而后不甚满足,又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长叹道:“快点好起来……”
  于是庄良玉又拧了他一把。
  ……
  ***
  三日后,炸江。
  此举声势浩大,陵南道官员百姓齐聚江岸。
  江岸上,庄良玉穿了厚厚的衣裳,看着扬灵江的江面一片茫茫,看着两岸积雪消退露出苍黄的土地。
  从扬灵江最下游的甘罗州一直到禹州,沿线千里,在诸多险要的地段都做好了炸江的准备。
  庄良玉看到赵衍恪站在岸边,傲立潮头,而他身后是左仪灵以及无数官员。
  赵衍恪一声令下,爆炸声骤然响起,数十丈高的白色冰屑飞溅腾空,仿佛喷泉迭起。
  像是白色的游龙顺着冰封的江面一路穿行。
  死气沉沉的江面上,响起冰凌刺耳的摩擦声。
  厚达三尺的冰面被炸开,江水漫上,然后推动着硕大的冰块向下游、两岸涌去。
  此等奇观惊起无数赞叹。
  庄良玉站在江岸上,看着冰层顺水而下,听着江水滔滔之声迭起。
  仿佛沉闷的陵南大地也在此时唤起生机。
  江岸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吹掉了庄良玉用来挡风的兜帽,发丝在风中狂舞,好似一面旗帜。
  庄良玉却不肯走,于是萧钦竹只好站在风头上,以图能少让冷风吹到庄良玉身上。
  防凌汛一事事关紧急,这几日庄良玉十分上心。
  萧钦竹抵不住庄良玉的固执,只好尽可能地给她安排好所有事宜,防止他一心扑在救灾上的夫人劳累过度。
  庄良玉将萧钦竹的所有用心都看在眼里,除了回以感谢,竟不知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来回馈萧钦竹的好意。
  萧钦竹单手揽着她,像是想要支撑她,让她站得更稳一些。
  庄良玉听到萧钦竹的声音自风中恍惚传来:“夫人,如此劳心劳力,值吗?”
  风还在继续,百姓们的欢呼顺着风传进耳朵里,挨挨挤挤的巨大冰块在江水推动下涌向下游。
  庄良玉没有着急说话,她垂头静思片刻,复而说道:“郎君,曾经的我缩在庄府,缩在国子监中。我不想看到天地茫茫而生命渺渺。我总以为自己看不到苦难便可以对苦难无动于衷。”
  “可是我错了。”
  江面上的风仍在呼啸,庄良玉抬眼看着万里晴空,吐出一口浊气:“我自认人微言轻,微不足道,时代洪流浩浩汤汤,我终将一无所闻地逝去。可我发现自己不甘心——”
  “我不甘心看到他人在我眼前困苦而我却无能为力,我不甘心承认自己的无能。”
  “能做一点是一点,能走一步算一步,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就是我要来到这里的理由。”
  随着庄良玉的话音落下,奔流的江水将冰块裹挟,发出巨大的轰鸣。
  仿佛她话中的洪流也终会将世间的苦难带走,留下无数人的奋斗与生生不息。
  ***
  伴着凌汛一事解决,先前庄良玉计划让扎穆寨人融入陵南道生活的打算也开始逐步推行。
  余下的赈灾款被庄良玉请示过顺德帝后用以投入陵南道当地民生,其中便有一批银款用来兴建学堂。
  大雍朝如今风气尚学,各地学监广立,但通常只有各地州府中才能有个像样的学监来收纳学子。
  很多时候,还要面临夫子不足的情形。尤其这些夫子还独爱讲经治世,几位瞧不起下三学所学的东西。
  庄良玉便想办法将扎穆寨这些懂工匠技术的年轻人塞进学堂,由她亲自带头讲解学习关于农耕、冶炼、手工业方面的知识和技术。
  妙玉先生的名头在这种时刻就显得尤为好用。
  前来听课的人场场爆满,时常一座难求。
  等到庄良玉身子大好,她已经轻装上阵开始奔走于冻土消融的田间地头,忙着指导陵南百姓如何合理种植稻谷,又该如何提高稻谷的产量。
  每一日,她身后都跟着无数求知若渴的年轻学子,也有无数将她视作希望的普通百姓。
  庄良玉今日披星戴月而归,站在门外想要去一去鞋底的泥,刚刚抬脚便被人打横抱起。
  庄良玉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一声,仰头望着萧钦竹,狭促地笑道:“郎君,一日不见怎得如此心急?”
  萧钦竹不说话,又或者说对她这种时不时就逗弄的小把戏已经免疫了。
  庄良玉转而去看萧钦竹的耳根,果不其然发现通红一片。
  萧钦竹这家伙,面上再正经,耳根子也藏不住事。
  庄良玉被萧钦竹放在软榻上,还没坐稳,又被他扶着换了鞋。
  屋里的人都在前前后后忙活着,庄良玉老老实实缩在榻上,眼神清澈地看着萧钦竹:“越州情况如何?”
  萧钦竹起身净手,洗去上面沾惹的泥土,又脱掉赶路时落了风尘的外袍,这才说道:“越州有卢将军镇守,一切如常,寻常小官即便各有心思也难掀风浪。”
  庄良玉的视线随着萧钦竹的身影动。
  等萧钦竹收拾好,一回身,便看到了坐在榻上乖巧望着他的庄良玉。
  这几日在户外奔走,庄良玉舍了繁复的衣衫,为了方便,自然穿起了男装。
  如今乖乖坐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像是乖巧的小后生。
  萧钦竹不其然地想起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庄良玉时的模样。
  小姑娘不过四五岁,却格外调皮,登高爬低,在花园里自娱自乐玩得格外开心。
  彼时早慧的萧钦竹正在为自己的前途而迷茫,本想着到花园里散心,谁承想竟然看着一个小姑娘在花园里玩了一整个下午。
  再后来,长大一点的庄良玉跟着庄先生正式到国子监中,萧钦竹看着毓秀可爱的小姑娘,这才明白她是庄太师的女儿,是庄良玘的妹妹。
  等到再大一些,顺德帝登基,庄太师请辞,本想归乡,却被顺德帝强硬留下最后塞到了国子监中,成了国子监祭酒。
  在庄良玘要离开尚书房的前日,二人曾学着大人的模样对饮,聊着自己未来的志向与去路。
  当萧钦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像曾经一样步入军营时,他去找庄良玘辞行。
  然后遇到了跟叶瞳龄正玩闹的庄良玉。
  夏夜天热,当时不过十二岁的少女在亭中纳凉,手里还捧着几支荷花与莲藕。
  她正支使叶瞳龄帮她剥莲子,笑声顺着夜风送进萧钦竹的耳朵里。
  她说:“叶四你能不能有志向一点,大丈夫志在四方,你整日里提笼架鸟,游街走马,什么时候能成个大人物让我来抱你大腿享享清闲?”
  叶瞳龄一边剥一边忙着在庄良玉眼皮子底下偷吃,“我才不要做大人物,我还等着抱你的大腿呢!”
  那时的萧钦竹是怎么想的?
  他在想,至少要做一个庄家能靠得住的大人物才行……
  “在发什么呆?”
  萧钦竹回神,看到庄良玉已经站到他面前,十二年前的小姑娘仿佛在眼前逐渐成长,长成如今风姿卓绝的模样。
  萧钦竹下意识抬手将人揽进怀里,说道:“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歇一歇。”
  被庄良玉寄予厚望的叶瞳龄如今还是闲散郎君,富贵少爷,而想着抱大腿享清闲的庄良玉却成了能拯救一方百姓的能臣。
  谁能想得到曾经在西都城里有“木头美人”之称的庄良玉会有这般能耐?
  萧钦竹垂眸,看到庄良玉仍无从知觉的表情,心里涌起微妙的挫败感。
  ——从某些层面而言,传言也并非全错,庄良玉也确实是个“木头”……
  萧钦竹微微叹息。
  前世他虽然知道庄良玉的存在,可她从不曾随庄太师进宫,自然也就从未见过。后来庄家出了变故,庄良玘几经辗转成了他的军师,萧钦竹就是在那时得知了庄良玘的妹妹已经是四皇子妃的消息。
  当萧钦竹再一次听到庄良玉名字的时候,便是她的死讯传至边关之时。
  他心中有唏嘘,但也不过是碍着庄良玘的原因而已。
  但重活一遭,萧钦竹没想到他会那样早地见到庄良玉,甚至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在跟他同窗两年后便将他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那日在金玉书斋重逢,尔后又在醉仙楼相遇,萧钦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留心庄良玉的一举一动。
  再后来的事,便是赐婚,结婚……然后直到现在。
  萧钦竹时常会以为自己在梦中,但怀中有温热的气息传来,又将他从漫无边际的缥缈里拉回。
  庄良玉正抬眼望着他,十分认真地强调:“郎君,我饿了,我要吃饭。”
  自从彻底康复之后,庄良玉因着奔走各地的原因,饭量也有所增长。中午时常忙着顾不上,下午早早便开始肚饿,可偏偏又忙,所以总要饿着肚子回来。
  萧钦竹这才松开手,带着庄良玉去吃饭。
  饭后,萧钦竹还有些神情恍惚,他看着庄良玉这些天微微有些晒黑的皮肤,看到她眼底的青黑和眼中的疲惫,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他们做这样多,累吗?”
  庄良玉不说谎,所以她点头。
  “累,但也值。”
  在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眼中仿佛在发光,她甚至颇为急切地凑到萧钦竹面前,说道:“陵南道一带以红壤为主,这种土十分适合种植各类经济作物。如果能解决这里农业生产的问题,便能解决无数人的生活问题。”
  庄良玉掰着手指头继续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有三样,糖、盐、和铁。”
  盐与铁的重要性即便庄良玉不说,萧钦竹也十分清楚,无论哪朝哪代,盐铁都是一个国家的命脉。
  “糖便是我们常吃的主粮作物,同样是维持生命的必备品。”
  说着,庄良玉往萧钦竹嘴里塞了一块夏荷所做的杏仁糕,然后又给自己塞了一块。
  等品味完了,笑眼看着萧钦竹说道:“糖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但是陵南道百姓脸上的笑容会让我更加开心。”
  庄良玉说了与那日在江岸上相同的话,“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理由。”
  不仅仅是她来到陵南道的理由,更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理由……
第69章 外援
  庄良玉的忘我不仅说动了萧钦竹过于保护的态度, 同样也带动了一大批有志向的年轻人。
  这些人随庄良玉一起奔走各地,仿佛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可庄良玉带动的皆是当地人,这份建设之功, 不及京中派遣官员,同样也不及那些淫浸官场多年的地头蛇老油条。
  这些人甚至联名上书于雍和宫城, 直言庄良玉一人武断,对旁人置若罔闻。
  可顺德帝是何等人物, 哪里瞧不出这些人的心思?
  直接批复:朕闻诸爱卿体察指挥使之辛劳,望诸位从中协助,听候调遣。
  直将这些人气得升天,可家中一封封催功绩的书信像是雪花般纷沓而至,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挨当地人的白眼。
  庄良玉每日都要忙到很晚,一直很尽职尽责的贾於期主事现在更是独当一面。
  庄良玉看着他们这些仅有的人手忙得不可开交, 心中动了些别的心思。
  夜深露重, 心中有所打算的庄良玉直接上书一封命人送到赵衍恪院里,也不管他睡没睡, 信送出去便不管了。
  转头蒙着被子睡觉。
  这几日萧钦竹要进五斗山押送铁矿,都没办法给她按摩,搞得她脖颈时常酸痛又不得章法。
  正准备睡下的赵衍恪便被庄良玉的一封书信扰了睡意, 本想休息, 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彰显些自己的重视,于是又披上衣服到案前执笔。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回信,然后又命人送到庄良玉院里。
  庄良玉早在睡前就吩咐了院里值夜的护卫, 说若是有信件送来,收好放在她案上便是。
  她虽然为百姓鞠躬尽瘁, 但对于赵衍恪可是半点没有要同甘共苦的心思, 甚至巴不得这心里傲气得不行的皇子吃点憋。
  庄良玉这边睡得昏天黑地, 赵衍恪却整夜辗转反侧。
  天一亮,便扣响了庄良玉院中的大门。
  犹在梦中的庄良玉黑着脸起身,在看到赵衍恪时仿佛浑身都散发着怨气。
  可等她看到因着休息不好而显得憔悴的皇子时,这点怨气又变成了幸灾乐祸。
  赵衍恪一贯端着月明风清的君子姿态,傲气得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虽然说日后登基称帝的赵衍恪确实是最尊贵的人,但放在眼下这个被扔来陵南道历劫的皇子……
  庄良玉觉得他很装。
  于是顶着门口不想让赵衍恪进去,“不知永定王清晨造访有何贵干?”
  赵衍恪整夜没睡好,乍然听到庄良玉的问话还愣了片刻,透着些呆愣地说道:“不是你找我?”
  到底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庄良玉也只敢拿捏着自己小小地出口怨气,到底不敢对赵衍恪如何。
  于是开了门让人进来,嘴上客客气气地请人落座,实际上给添的茶水都是昨日的隔夜茶。
  赵衍恪也没想那么多,他急了一晚上,直接便喝了。
  刚喝进去,就差点吐出来。
  庄良玉无甚诚意地说道:“王爷勤勉,庄某自愧不如。适才晨起,还来不及更换新的茶水,请王爷见谅。”
  赵衍恪一贯带着完美面具的脸上突然出现破裂的神情。极其艰难地将隔夜茶咽下。
  庄良玉落座,让夏荷去更换新的茶水。
  “不知王爷可否用过早膳?”
  赵衍恪自然没用过。
  庄良玉微微一笑,仿佛刚才捉弄人的根本就不是她,“王爷不如一起用个早饭再说正事。”
  赵衍恪眼中透着警惕,仿佛怕庄良玉再捉弄他什么。
  天地良心,庄良玉也只是帮“庄良玉”出口恶气而已。
  像这种自我而固执的男人,不吃点苦头是学不会尊重女性的。否则也不可能让一个从前总想着娶十八房夫郎的左仪灵,最后变成被权利和地位禁锢在深宫中的皇后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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