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模样直接逗笑了庄良玉,她装模作样地说道:“那好吧,日后叶小四爷站在你哥那边。”
结果这小孩儿又板着脸说:“我才没这种专门欺负弟弟的哥哥。”
庄良玉笑了两声,转而把话题岔开,“叶四,你有空来这里看我的热闹,你的文章写得怎么样了?”
青年才俊讲究文治武功,偏偏叶四就是那个武功不太强,文治又很拖后腿的人。只于享乐一途颇有心得,也是西都城里有名的纨绔。
叶四当即拉下脸,表情与萧吟松如出一辙的臭。
“爹爹说让你们跟我一样写文献综述,上交的时间定在了三日之后。”
叶四的脖子扭得更厉害了。
庄良玉浑不在意,继续说道:“我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你们这些老生写不大公平。”
叶瞳龄闻言当即拍桌,“对!就是不公平!让这小孩儿跟我们一起写!”
庄良玉明显在萧吟松的眼神里看到了类似嫌弃的情绪,她丝毫不受叶四的情绪影响,接着说:“所以,思前想后,我爹决定要开一场全国子监的组会。”
“组会?”叶瞳龄瞪眼。
庄良玉点头,“我爹主动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地揭过这件事是由自己提起的事实。
“既然大家都写了,那就相互交流一下。左右学子也要策论,倒不如先在国子监里练一练。”庄良玉说话时神情无辜,一点也没有那日跟庄太师提及时的别有用心。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国子监中的夫子们商量好了,今日等你们下课的时候,应该就会收到通知。”
倏地,叶瞳龄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庄良玉,难得聪明地说道:“所以你这几日没有在国子监中露面都是因为在忙这件事!”
庄良玉拍拍手,毫不吝啬地赞扬叶四的聪明才智,“你真聪明,就是这样。”
叶瞳龄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亏我、亏我还以为!”
庄良玉笑眯眯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欺骗了叶四的感情,她像是恶魔一样诱惑叶瞳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干一票大的?”
方才还怒气冲冲地叶瞳龄脸上出现一丝空白,“什么?”
庄良玉招招手,示意叶四和萧吟松都靠过来。
萧吟松不太确信地指了指自己,发现这所谓的“干一票大的”计划里,好像确实有要他参与的意思,当下也没了所谓丢人的羞耻,立马兴冲冲地凑上前去。
远远站着的春桃与夏荷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为国子监中即将被她们家小姐坑一把的学子们默哀。
……
***
送走叶瞳龄和萧吟松二人,庄良玉又缩回自己的躺椅中。
叶瞳龄是得了她爹的首肯才会在这个时间到后院来,只是叶四没想到,连同意他到后院来看她,都是庄太师的算计。
要在整个国子监开组会的事,庄良玉这几日里早就有跟庄太师商议,是以庄太师也在寻找有什么更为合适的负责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的人选。
无论是庄太师还是庄良玉,都对一件事极为确信。
这便是现在的国子监势必要改革。
平日里庄太师布置下去的课业,学子们本就颇有微词,总觉得为官读书,学好制衡之术、为臣之道就已经足够。
至于什么典籍哲学,个顶个觉得学了没用。
但在庄良玉看来,只学上三学根本不够,继续放任这些勋贵子弟,迟早雍王朝要成为世家的天下,到那时,哪里还会有普通百姓求学为生的机会?
又或者,只顾利益谋求的世家哪里会放弃盘剥百姓的机会?
庄太师有心整顿国子监中的风气,便由着庄良玉折腾。
而现在,西都城中呼朋引伴的叶小四爷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叶家不仅有叶侍郎在朝中供职,更有叶四的姑姑叶贵妃得圣上荣宠。
至于这风能不能吹进金銮殿里,又能不能从金銮殿中吹到大雍朝野,就看他们的顺德皇帝想要的是天下,还是民生……
等着日头开始偏西,庄良玉从躺椅中起身,走进书房拿出几封信件交到春桃与夏荷手中。
“等学子们散了,把这些交给监中夫子,就说是我和父亲的意思。”
庄良玉站在檐下看着二人的身影匆匆而去,突然笑了一声。
她已经开始期待七日后在国子监中召开的第一场大型组会,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了。
***
晚上用膳时,庄良玉只说了一声,“都已经送出去了。”
庄太师点头,一贯严肃的面上流露出一丝隐忧。
庄良玉拍拍父亲的手,“父亲,宽心。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尝试。”
庄良玉知道她爹的犹豫是源自对皇权天生的敬畏,毕竟这次她确实准备干一票大的,甚至动了算计皇帝的心思。
不出意外,明日叶四进宫就会把这消息带进雍和宫城,皇子皇女们的动作暂且不知,但那些心中早就有为家族打算的后宫嫔妃们不可能会坐视不管。
不管如何,在这种考校活动上大出风头,对极为看重名头的世家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但庄良玉的目的不止于此,她想让只能在国子监中习得下三学的普通人也有机会能展露自己的才华。
庄太师叹了一声,“玉儿,你可知如今城中如何评价与你?”
庄良玉并没有追问,但这些人会说什么也可想而知。
如果说出嫁前的嘉禾县主是庄太师为她争取来的筹码。
那这次大组会就是她向顺德帝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她想活着,也想让庄家活着。
在庄良玉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之前,她必须要能证明她是一个足够有用的,不能被轻易抛弃的棋子。
第10章 找事
叶瞳龄果然不负庄良玉所望。
下午日头正好,庄良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自己的婚服,来自世家女的请帖便送到了她跟前。
雍王朝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是以拥有开国功勋的忠臣良将在玄祖皇帝在位期间册封公侯诸多。
甚至有金玉阁十二公的说法。
而眼下这封拜帖,便是十二公中地位最高的虞国公府送来的。
落款上赫然写着如今西都城中最有名望的贵女的名字——于海瑶,也就是洛川郡主。
萧家是文臣,被玄祖皇帝赐了忠国公的封号,但到萧钦竹这一辈出了个有名的儒将。
但虞国公府不同,虞国公是武将出身,开国之初功绩赫赫。
只可惜老公爵子嗣福薄,就一个身体不大好的儿子,后来不知怎的被长公主看中,便成了公主驸马。
这长公主的身份也非比寻常,在如今的顺德帝尚未登基之前,长公主的封号还是洛川公主,只是后来顺德帝登基,便将亲姐洛川公主提为长公主。
现在的小公爵年岁方四十上下,论及辈分还是庄太师的弟子,当年也曾是顺德帝的伴读。
圣宠可想而知。
长公主在整个西都城中都是有名的雷厉风行,是以长公主和虞国公的女儿——继承了长公主曾经封号的现任洛川郡主,也是京中颇有名望的贵女。
哪怕是跟顺德帝的两个亲女儿相比,洛川郡主享受的荣宠也分毫不差。
庄良玉指尖捏着薄薄的信纸,洛川郡主只写了只言片语,其中大意不过是京中贵女们决定要办一个赏秋会,邀请她出席。
透过日光,信纸上的字迹变得模糊。
庄良玉随手将信纸扔在一旁,微哂。
她才不会去。
洛川郡主的赏秋会时间定在了与组会召开的同一天。
要她说,叶四的速度够快,这洛川郡主的速度也够快。
现在大组会的通知还没发下去,洛川要开赏秋会的消息却已经飞遍了整个西都城。
洛川郡主的心思好猜得很。
往日里与她从无交集的洛川郡主突然要邀请她,自然不会是因为想和她交朋友。
庄良玉似模似样地叹息一声,“萧钦竹,人还没到萧府,你给我添的麻烦却早就飞到了庄家。”
庄良玉随手将请帖扔在一边,将自己的喜服一股脑都堆到了春桃面前。
春桃正忙着别的线活儿,愣了一下,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家娘子,“娘子?”
“你先忙着,我去前院一趟。”
风吹过,信纸在空中打旋儿,春桃手忙脚乱地去接,“娘子,这信要给您放哪儿呀!”
庄良玉头也不回地说道:“扔柴房当烧火的引子。”
春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恭恭敬敬地将信纸叠好,然后递到刚刚过来的夏荷手中,郑重道:“娘子说,今天晚膳必须要用这信纸做柴火的引子!”
夏荷,“……?”
***
庄良玉昨日交给监中夫子们的信里就说了今日要通知大组会一事,她现在就是准备去看自己的成果的。
大抵由于雍王朝是打下来的,又或者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百废待兴,故而礼教并不严苛。
哪怕庄良玉的婚期还剩一月,但她依旧有出入和见人的自由。
大婚之日半月前,新郎新娘便不可再见面,但也从未有甚新娘子不可见外男的说法。
是以给了庄良玉决定趁热度为自己增添筹码的心思。
无甚名气的夫人兴许会默默无闻的死在后宅也无人知晓,但能引动全城热议的焦点中心,就算有人想要她小命,也至少要考虑一下自己会不会也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刚刚有些势头的世家在这种时刻都会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
从龙之功,一人之下,端看时机把握。
庄良玉的突然出现引得监中起了一番小小骚动。
有些坐不住的学子此时便探头探脑地想看个究竟。
庄良玉想,她应该去见证这个今后有可能引发变革的时刻。
与其说这次是涉及整个国子监的大组会,倒不如说这是在全监范围内都会引起轰动的论坛。
七天时间,也不知这些学子们能否交上来足够惊艳世人的答卷。
庄良玉靠在教室的窗外,将自己的身影隐在墙后。
房间内正在授课的夫子大约是看到了她,朝她微笑点头。
庄良玉也抬手行礼,她靠在墙边,抬眼望着被屋檐挡住一半的天空。
良久一声叹息。
耳边传来夫子的声音,“经由国子监全体夫子与国子监祭酒庄太师商议,决定于七日后举行国子监第一届群青论坛,届时所有学子都可在论坛活动期间阐述自己的文章,抒发个人见解,与人策论。国子监还将邀请各路官员以及学士进行点评、打分,并将根据学子所属班级进行团队评比,希望诸位学子可尽心准备,拔得头筹者,国子监有赏。”
轰的一声,本是安静的教室内瞬间喧哗起来。
庄良玉抬眼,看到栖在院中的鸟雀惊起,振翅直上云霄。
她又转头,看到教室内的学子们目光灼灼,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笑了起来。
“也该让书斋做好准备,届时这些学子们的文章一经发表,定然会引起全城轰动。”
此时的庄良玉并不知道,只是一时兴起的群青论坛,竟在往后时日中持续了千百年之久,哪怕朝代变迁,雍王朝繁荣不复,但群青论坛却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流传下去。
***
国子监中的热闹持续了很久,这些学子们哪怕出了教室也在争论不休。
庄良玉特地去了下三学的教室,发现这里的学子们更加激动。
国子监中有六学,分别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其中律学、书学和算学便是常人所说的下三学。
入学门槛低,不要求家族功勋,八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后代只要满足入学条件,交够束脩便能来上学。
其中排在最后的便是算学,在她父亲向顺德帝努力争取之后,如今平民百姓只要能交得上束脩,哪怕布衣出身也能来国子监求学。
庄良玉就是希望这些人能有一个机会。
“庄二娘子!”
庄良玉站在外面看了许久,正准备回去,便听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身,发现并不是和她相熟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这些出身平凡的学子远远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她,想要笑,但又碍于君子礼仪害怕失去仪容。
庄良玉只是浅浅笑了一声,“加油。”
徒留身后几位学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问我我问你。
“这加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天色渐晚,庄良玉学着她爹的模样站在国子监门口送学生们归家。
西都城的国子监中多是城中的勋贵子弟就读,国子监的规矩对他们约束力不过尔尔,是以这些人基本不在国子监住,都是各回各家。
倒是那些修习下三学的人,往往是自大雍天南海北而来,是以总要留宿。
送走最后一位监生,庄良玉正准备关门,便瞧见街上有女子气势汹汹而来。
模样看着娇憨,但只可惜她不认识。
所以庄良玉继续让童子关门。
“你住手!”
庄良玉像是没听到一般。
“本姑娘叫你住手!”
庄良玉头也不抬,眼见大门要关上,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
“停。”
负责关门的两位童子松了一口气,但也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站在门外的少女气急败坏地跺脚,“快让你的人把门拉开!”
分明这门板距离少女的手还有二指距离,她根本就伸缩自如,但偏生就把手卡在这里,像是吃定了庄良玉不敢如何。
庄良玉不喜欢这种来势汹汹的人,于是上前两步。
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来自上位者的得意,“快点给本姑娘把门打开,我还能勉强饶恕你的失礼。”
庄良玉申请认真,只是默不作声地作势要把门彻底关上。
眼见门板就要合死,少女急道:“你快住手!”
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住手!我让你住手!”
庄良玉停下动作,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姑娘瞬间缩回手去,捧着自己白净纤细的手腕不住吹气,像是庄良玉真伤了她一般。
庄良玉的眼力还不错,这姑娘手上甚至没有一道红痕。
这姑娘身后还跟着两位婢女,现在正捧着她的手腕哭得梨花带雨,活像庄良玉是个什么危害人间的登徒子,害了她家娘子的清白命运。
庄良玉自觉自己虽然很容易拉仇恨,但也知道自己疲于社交的状态让她根本接触不到什么除了国子监以外的人。
她是想治一治这说话趾高气扬的小姑娘,但不想给自己惹额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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