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笙又回去陪张心悦听了两折戏,期间又有几位年轻女郎坐了过来,大家一起吃茶听戏,相谈甚欢。
桃笙也通过这几人了解到京城贵女们的一些相关喜好,日后生意当中可以作为参考,也算不虚此行。
两折戏过后,桃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同张心悦道别后随若锦一起出门。
等桃笙在宁园门外找到自家马车时,意外发现沈辞也等在那里。
桃笙记得方才过来宁园一路之上并没有见到沈辞,但听沈樾曾经说过,这个弟弟最喜欢热闹,也爱各类游园诗会。
所以桃笙推断大概沈辞说也好了要跟着母亲过来,只是没有跟着一起去同光巷,而是直接从侯府来了宁园,到了临走时候再跟母亲汇合。
沈辞眼睛一向是尖,一眼就看到了若锦的神情有异,他走上前来,对着桃笙口气不善道:“若锦姐姐怎么是这副模样,你究竟又跟她说了什么?”
桃笙也不惯着沈辞这的脾气,当即回怼道:“我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怎么喜欢跟我说话,你若锦姐姐在那边,你跟她说话最是投机,问她便是,何必又来问我?”
沈辞理所当然道:“若锦姐姐最是心地善良,为着他人着想,就算你当真做了什么,即便我问了她,她也会替你遮掩,不会说明真相的。”
桃笙差点就被这个叉烧弟弟给逗笑了:“既然我这么不善良,不体贴人,那么我就会为了撇清自己说假话,反而害得你冤枉了你的若锦姐姐,你倒还不如直接问她了。”
沈辞也是这会儿发现,桃笙口才很好,不论对上祖母长辈还是自己兄弟都从来吃不了亏,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沈辞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反驳,只能道:“我和若锦姐姐多年姐弟,自然知道她的品性,就算你在这里胡乱编排于她,我也能一眼看出真相。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好歹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姐姐,怎么说话这般的不饶人。”
桃笙在淡淡道:“你既然这么有能耐,直接猜就是了。何苦明明知道我说话不饶人,还执意要跑来问我?”
沈辞被桃笙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急败坏地去找若锦求安慰。
桃笙负手站在一旁,饶有兴味看若锦轻声细语地安慰沈辞,颇有几分姐慈弟孝的感觉。
沈老夫人对于沈辞这个孙儿素来溺爱,给本就胸无城府的他养成了口无遮拦的习惯,在《一世荣华》原文当中,后来的沈辞高不成低不就,只靠着祖荫混了个虚职。
到了成年之后,沈辞因为脾气的问题惹了不少事端,后来在一次争执当中,为着自家说话惹了若锦夫家,若锦为了不跟丈夫生了嫌隙离了心,便也渐渐跟这个兄弟疏远了,最后跟两个嫡出的兄弟倒不比庶出而前程更好的沈涣亲近。
姐弟二人多年打下的感情基础,在沈若锦的心中还不比成婚几年的丈夫,也不知那时的沈辞心中会是怎样的感受。
桃笙摇了摇头,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也是一样。
等桃笙回到苏宅之后已是日头偏西,她和洛昕挥手告别后进了院子,差点就跟迎面而来的季晏明撞个满怀。
感受到少年身上独有的松香伴着清冽的酒气,桃笙愣了一下:“你喝酒了?”
第17章 017
桃笙退后一步,定了定神,才发现站在这里不光有季晏明,还有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年轻公子。
这位年轻公子在看到桃笙之后,眼睛里面瞬间露出了惊诧之色:“我从前倒是没听兄长提过,季兄家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仙姿佚貌的小娘子。”
季晏明平静道:“这是我妹妹。”
那年轻公子对着桃笙笑了笑:“既然是季兄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了。我叫殷同,和你哥哥同岁,算起来也是他的发小。季兄方才和我二哥喝酒,看着有些醉了,我二哥不放心,让我送了他回来。其实你哥哥这酒量还成,比我二哥小个四五岁,我哥都喝趴了在屋里哭呢,他还能站直能走路呢,你说厉不厉害?”
“真的?”桃笙道,“我一直以为表哥只是读书好,没想到酒量倒也不错。”
原文当中很少写到季晏明喝酒的情形,每当地方官员和朝廷政要为了某些目的邀请他参加饭局,他通常都是一脸终极反派的嘴脸坐在上位,整顿饭局下来不见什么笑意,也甚少跟人推杯换盏,桃笙一直以为他是因为酒量不佳才会如此谨慎,可从今天和殷同的谈话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季晏明看到桃笙漂亮的眼睛当中闪过几分惊讶,眼波流转之间甚是动人,看得殷同都有些呆住,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殷同,少说两句。”
面对着这样的季晏明,桃笙不由有些好奇道:“好端端的,我哥和你哥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殷同苦着脸道:“我也是刚刚下学,回来就看到他和我哥喝大了,我就随便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因着他们的同门苏师兄下狱的事。”
因为反派首辅季晏明的人气实在太高,所以在小说正文结束之后,作者还专门给他开了一个番外,里面对于他的过往经历有详细描述,其中就有提到过这档子事。
季晏明从前在外求学之时,曾经做过一位何先生的学生。
何先生一边教书一边参加科考,并最终上岸成功,入朝为官。
又过了两年,当初和季晏明一同跟过何先生读书的苏师兄也中了进士,且在分配工作之时,和之前教书的何先生入了同一个部门。
后来师生二人所在的部门发生派系斗争,双方互相攀咬,惹出一些事来。何先生为了明哲保身,直接检举了这位一直甘当他马前卒的师兄,为了防止这位苏师兄东山再起报复自己,又买通了主审官,将这位师兄置于死地。
季晏明和桃笙算起来是同岁,只不过一人生在年头,一人生在年尾,所以论起来季晏明如今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昔日同门被恩师构陷,师生反目,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冲击。即便眼前这人会成为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权臣,此时也难免有些感伤,想要找人叹一句世事无常,所以才会应约去了殷家,和师兄一同喝酒。
季晏明站在那里,虽然看着神情冷峻,身子也在挺得笔直,但从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神,和綳得越来越紧的下颌,桃笙就知道他人已经醉了,只是在这里强撑而已。
几人都站在冷风里这么说话也不是什么事儿,桃笙转头对着殷同问道:“殷公子要不要去里面坐坐?”
殷同连连摆手道:“不用了,我就是送季兄回来,先生布置了功课,这会儿还要回去温书,先回去了。”
桃笙送他出门去,回来之后发现季晏明还站在原地,连姿势和神情都没有动,看起来已经平静到不能更平静。
桃笙叹了口气,她以前好歹是混艺术圈的,见过不少人喝醉的样子,也照顾过很多师兄师姐醉酒,但是喝大了之后像季晏明这样,企图用冷静证明自己没醉的还是第一个。
桃笙走上前来对着季晏明道:“外面风大,表哥快去里面歇歇吧。”
对方缓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可以自己走,你不用扶我。”
桃笙莞尔:“好,你自己走。”
桃笙一路跟着季晏明回到书房,看他坐下来后一切正常,甚至找了本书握在手上开始翻看。
桃笙见此情况放心了一半:“我去找厨房给你熬点醒酒汤,表兄且在这里稍等片刻。”
桃笙说罢,便去找厨房的柳嫂子给季晏明弄点醒酒汤,等端着弄好的醒酒汤从厨房折回来的时候,发现季晏明已经握着书卷半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桃笙走过来,看他握着的右拳青筋暴起,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睡梦之中都不得安稳。
在这个时代里,讲究得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先生这番作为对于曾经的学生们而言来说不亚于信仰的崩塌,而从前一起说说笑笑的同窗,如今被师长构陷,丢了性命,对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终归有些影响。
从前给桃笙教授乐律的卫先生离京之后就一直睡眠不好,桃笙曾专程为他做过一套《入梦曲》,用于清心入梦,如今看来也正适合季晏明。
这首曲子原本是桃笙给一个大型古风游戏做的几个夜间场景BGM,相比寻常清心曲更多了一些神秘空灵感,只是那段时间她因为面临毕业季考研找工作的事情有些烦郁,对曲子其中几处很不满意,也是穿越之后静下心来修改一番,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套新的旋律。
桃笙坐在那里弹了一个多时辰,看着最后季晏明表情变得平和,眉头渐渐舒展后才停了下来。
不管是书里书外,季晏明这前半生都过得很是不顺,遭遇事情不少,面对着这个如今只有十五岁的这个少年,桃笙希望他的梦中世界不要背负这么多的压力,做一个轻松宁静的好梦。
= =
季晏明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昨天知晓了苏师兄出事原委后,他和师兄在殷家喝了不少,最后又被殷同送了回来。
他记得桃笙出门去给他熬醒酒汤,记得她回来后从琴室取了琴来给自己弹奏,记得她的琴声意外地空灵好听……
这样一个姿势伏在桌子上睡了许久,半边身子都压得有些麻木。
季晏明轻轻活动了一下僵住的手臂,目光定格在梨木长案的一抹珠光之上——正是桃笙的珠花步摇。
他记忆力一向不错,即便昨晚有些醉意,但依然记得这是桃笙斜插在右鬓用于装饰的珠花。
桃笙并没有太贵重的首饰,这只珠花步摇用得也只是寻常成色的珍珠,但细细看来用做流苏穿线的银链工艺上佳,如意海棠的纹络栩栩如生,珍珠通体圆润精致,搁在掌心玲珑乖巧。
大概是弹琴时候怕珠饰碰撞发出声音,扰了音律,所以桃笙将不要暂取下来放在这里,离开之时却忘记了带走。
第18章 018
桃笙一早醒来后,还是和往常一样过来正院吃饭。
苏嘉昨晚算账算到很晚,如今还没起床,季晏明原本就很少在正院出现,今日也和往常一样依然没有过来。
桃笙安静地一个人吃完了早餐,然后嘱咐汤妈妈跟厨房说一声,季晏明昨天喝了酒,又没用醒酒汤就睡了,今天的早膳尽量清淡一些,弄点清粥小菜送过去就好。
“姑娘可想得真周到。”汤妈妈笑道,“姑娘昨晚是在公子院子里弹琴了吧?我当时经过那院子,远远听了好的一会儿。姑娘的琴声可真好听,从前我就总听娘子说,听姑娘的琴声如闻天籁,如今当真听到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仙曲。”
桃笙的专长原本就不在琴艺之上,听汤妈妈这么说忙摆手道:“妈妈过誉了。”
汤妈妈长叹一声道:“不瞒姑娘说,其实我们公子命实在是有些苦的,小小年纪却天资聪颖,读书时候一直都很得先生喜欢,总有些人看不过眼。第一次参加院试之时,就有同窗对着马车动了手脚,误了科考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这个版本和桃笙之前听过的有些不同,桃笙问道:“不是说那次翻车是运气不好吗?怎么还能牵扯出是同窗动了手脚?”
“哪里能可着一个人运气不好呢?”汤妈妈苦着脸道,“第一次院试出过了一次事情,第二次马车又出事,还好承蒙当初的林先生照看,几次都是命下人套了车子送他回家。后来请了当地捕快查探一番,动手脚的的确就是公子的同窗。只是当时那人在地方势大,奈何不得。”
“那后来呢?”
“后来这人也没落得好。”汤妈妈痛快道,“没过几年他老子就出事了,从当地知州直接落为阶下囚,一家子都翻不了身,当真是报应。”
说完这段小插曲后之后,汤妈妈又回归了正题:“昨日琴行的账目出了点问题,原本我心中也是和娘子一样,毛躁得很,结果听了姑娘的琴声之后,心里就觉得舒坦了好些。公子读书科考原本就是辛苦之事,老奴斗胆恳请姑娘,若是哪日得空,再去给公子弹奏几首曲子,也叫公子心里好受一些。”
想起季晏明昨天睡梦当中也无法舒展的眉头,桃笙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样轻易就过去,原文当中的季晏明也因为这件事情消沉了好些时候,甚至影响到了后面的秋闱。
可这个表哥轻易不见人影,也素来不怎么跟自己讲话,明显时时刻刻都在刻苦学习,自己这样贸贸然提出要给人家弹琴清心有点怪。
桃笙想了想,道:“表哥如今科考在即,人也忙碌,我也不好贸然打扰,所是他有所需,我自当义不容辞。”
桃笙用过早膳后回到琴室,想起昨晚弹琴之时,有几个琴音在冬日夜里听起来有些过于冷清,还可以再做一些修正,便又取了琴来,上手调整琴音之后又重新再做记录。
正当此时,柳绵打开帘子报道:“公子来了。”
桃笙抬头,对上季晏明的眼睛。
今日的季晏明看起来十分正常,和往日无异,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干,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但读过季晏明番外了解他一步步黑化历程的桃笙知道,实际并非如此。
此时的季晏明有多平静,后期对待起政敌的手段就有多么的苛刻疯狂。
但现在的季晏明不是日后的反派首辅形象,他站在这里,清冷干净,身姿挺拔,就连阳光透下的影子都带着几分秀颀。
桃笙站起身来,对他微笑:“表哥来了。”
季晏明对着桃笙轻轻点了点头,将一个盒子交给了她。
桃笙打开盒子一看,竟是自己常用的那支珠花步摇。
看到步摇后桃笙才想起,昨天在季晏明书房弹琴之时,因怕珠链碰撞声扰了琴音,所以将这步摇摘下来了。
没想到季晏明观察力还不错,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的东西。
季晏明方才晨起后也曾去正院找过桃笙,正好听到汤妈妈跟桃笙说话。
汤妈妈道是自己原本心情烦郁,后来听了桃笙的琴声之后好了许多,季晏明当即想起,自己昨夜的梦境当中原也是一片黑暗,荆棘丛生,后来也在桃笙的琴声之中渐渐变得安定而祥和。
季晏明原本以为这些也只是碰巧,直到刚才听到了桃笙的琴声,早上因为先生和师兄出事生了几分厌世心思的他,如今却神思一片清明。
桃笙的琴艺的确水准很高,却也算不得绝佳,但琴音却跟她所弹奏的曲子意外的相适,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观感体验。
“表妹弹奏的这些曲子我以前从未听过,今天和昨日也有些不一样了,我听母亲说你于音律一事上最是有天赋,这曲子可是你自己谱写而成的?”
桃笙也没想到对方睡梦中听到的曲子也能记住,甚至连两首曲子微妙的变化都能区别开来,看来想要成为全文第一反派当真还要有个好脑子。
“曲子的确是我自己写的,其中几处的确还需改进。”桃笙应道,“既然表哥昨天听过的曲子现下还记着,不如就点评一下吧。”
自从卫先生离开后,就很少有人给她的曲子提出意见了。不管是周家母女还是姨母汤妈妈等人,听了她弹的琴后只会说好,弄得桃笙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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