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身体一直不算好,后来又沉迷于修道和丹药,年纪轻轻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成为新帝后的睿王亏了身子,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他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助手关暮云和季晏明相比,虽然他情感上更加偏向关暮云,但在内心深处也是更加认可季晏明的能力,于是最后将太子托付给了季晏明,也正是这个举动,帮季晏明坐到了首辅的位置。
关暮云的姑母是睿王继室,而这位被托孤的太子是原配王妃所生的孩子。
太子和继母有过节,上位之后难免会打压那些并非同胞所出的兄弟,继母关太后以及支持他们的关家。
再后来就是季晏明和关暮云两派人马展开了持久的斗争,季晏明最大的短板就是他辅佐的少帝身子一直不好,病殃殃的,膝下也没有什么子嗣,总让很多朝臣看不到希望。
而关暮云辅佐的皇弟健康活泼,一看就是个多福多寿的,就算是日后继位无望,怕是日后皇帝也要从这一支过继过来。
所以朝中观望之人很是不少。
季晏明行事狠辣,曾经多次向新帝建议,对于关家和关太后一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然而新帝优柔寡断,不忍手足相残,也怕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不好的一面,为后世所唾弃,所以不光不允许季晏明行动,还限制了他手上调用禁卫军的权力和一部分兵权。
季晏明也知道新帝心慈手软,不堪大用,且身体差劲没有子嗣,都是作为皇帝的硬伤。
可顾念着睿王当年的知遇之恩和临终托孤之事,季晏明还是不能完全放弃这人。
再到后来,新帝在一次狩猎途中坠马身亡。季晏明要过继当年楚王之孙为嗣子登位关,暮云却要扶持自己的表弟登基。
季晏明把持朝政和兵权,送楚王之孙登上皇位不是什么难事。
眼看着朝局向着季晏明这里一边倒,关暮云突然出现,道是自己从侍奉先皇胞妹护国公主那里刚刚拿到了睿王遗诏,里面写着是太子身体一直不好,不堪大任,而关皇后之子,宅心仁厚,深肖朕躬,故令继承大统。
桃笙当时在看书时候,看到这一段剧情直呼好家伙。
这是睿王临死之前留的最后一步棋,就是怕太子身体不好,日后继位后出了事情,便宜了旁人,所以写了这么一封诏书。
毕竟废太子是动荡朝纲的事情,睿王顶不住这个压力,也不想去跟支持太子的那些东宫派系之人进行博弈,所以会选择在自己生前将皇位安安稳稳地传给太子,而后又留下了这道旨意。
如此一来,如果太子一直身体很好的话,就让他一直坐在皇位之上。如果太子当真身体不好出了问题,就让妹妹将遗照拿出来,让二儿子继位名正言顺,也给关暮云一个正大光明的当国舅的机会。
睿王这番做法既保住了自己和太子的体面,又为了小儿子着想,给他日后的继位铺好了路子,同时也保住了心腹关暮云和关家的荣华富贵。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自己的这一番操作,彻底将季晏明打入了深渊。
也就是说,季晏明辅佐太子建功立业,站稳脚跟,休养生息这么多年,辅佐的不是真正的皇帝,而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
任是季晏明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自己还能被已经死去的睿王这样插了一刀。
桃笙一边看书一边感叹,真是没十年脑血栓大概想不出来这种操作。
睿王考虑了继妻和孩子,考虑了关暮云和关家,唯一没有考虑的就是季晏明如何自处。
原本作者大概也是想让季晏明有个身败名裂,愤懑而亡的结局,但因着这个角色在原文当中人气实在太高,读者抗议十分厉害,有不少读者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威胁,如果作者敢发刀给季晏明,他们就要给作者寄刀片。
闹到最后,原文作者也做了一些妥协,让季晏明重走丝绸之路,从西域都护府出发远赴海外,再也没有回来打扰男女主生活。
所以睿王就是最坑季晏明的人,没有之一。
睿王在入场之前就注意到了桃笙。
这姑娘气质足够特别,也足够漂亮,只是在那里闲闲一站就很轻易地抓住了他的目光。
此时偶遇桃笙本人,睿王自然不欲这个放过这个说话的机会。
他对着桃笙挑眸笑笑:“前几日和大哥喝酒的时候,总听他说起你的好,不想今日得了本人了。”
桃笙这才想起来,如今这个时候的睿王和楚王还关系不错,是众多兄弟当中相对亲近的。
睿王实在聪明,也会察言观色,知道虽然如今楚王被皇帝打压了,但是皇帝心里依然有楚王的位置,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他,所以也乐意维持着和楚王兄弟之间和睦的表象。
桃笙依着规矩跟睿王见礼后,淡淡道:“楚王殿下心善,对于我们这些底下人也一向宽容,所以提起来总不忍说太多的不足之处。”
桃笙说完话后,半日不见睿王回应,她抬头看向睿王,只见睿王正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立冬之后的夜晚本来就凉,被对方这么一看,桃笙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睿王看了桃笙许久之后才轻笑道:“洛姑娘也太谦虚了些。听说姑娘擅琴,本王不才,也通晓其中一二,改日下帖切磋,希望姑娘莫要拒绝。
桃笙觉得抛开原文不谈,睿王这个人就让自己非常不舒服,明明是一个年逾三十的王爷,不光眼睛胡乱打量,说话起来拖着尾音也平添了几分浪荡轻浮。
除此之外,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也很有些不对。今天入宫之后,见到她的所有的人都以“洛大人”来称呼她,除了客套之外,也同时表达对可她职业的认可和尊重。
官场之上,大家称呼彼此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人会称呼某官员某公子或者是某老爷。
而睿王却对着她一声声“洛姑娘”的叫着,仿佛一直在强调着她的另一个属性,不是大周正经任命的朝廷官员,而是一个年轻未婚女子的身份,让人分外难受。
不管是原文中还是见面后,桃笙都对这个睿王无甚好感,借口寒暄过后,桃笙借口此时天色已晚,不在这里耽搁殿下的时间,便告辞退下。
看着桃笙远去的背影,长史对着睿王问道:“殿下是对这位洛大人有兴趣吗?”
睿王眯了眯眼睛:“是个聪明人。”
只是不知这聪明人是不是个明白人,知道择良主而栖的道理。
桃笙出了宫门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今日真的是很累的一天。
来参加宴席的客人实在不少,宫城门外排满了来参加宴席的车子长队,桃笙将车子停到了太乐署衙门之内,此时先从大内步行回到太乐署,再乘车回家。
马车缓缓走在内城笔直的巷道之上,桃笙方才在流云殿中原本是有些困意了的,这会儿上了车子以后,望着车外的万家灯火,反而清醒了好些。
车子缓缓向前,走得并不快,桃笙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桃笙惊喜地叫车夫停车,翻身跑下车子来看,果然是表兄季晏明。
冬至佳节的京城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的街头,夜幕深沉,华灯初上,少年站在灯影阑珊里,五官越发的深邃分明。
桃笙敏感地发现,对方身上的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从前冷清的少年郎,天子身边草拟诏书的庶吉士,朝中最受关注的青年才俊之一,给人的感觉是光鲜亮丽而飞扬的所在。
如今的季晏明冷清之上又增添了几多阴沉,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桃笙靠近他的瞬间,只觉得周围空气都好似沉淀了下来,风声在静夜中凝滞了几分。
桃笙心底生蓦地出了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
他离开的这些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2章 042
季晏明进京的时辰, 正是当夜的酉时三刻。
他们一行跟着刑部侍郎葛大人进宫面圣,结果得知皇上正在长乐宫设宴,不宜进人。
好在留守在宣政殿副总管的高公公人好, 让他们在偏殿里先候着,说是一有了消息通知他们。
季晏明等人在偏殿等了许久之后,外面终于有了动静,高公公又让小徒弟过来交待, 楚王殿下来面圣了, 请几位稍安勿躁,且再稍等一会儿。
楚王殿下离开之后,季晏明等人又在这边候了很久,大概是等到皇帝歇息完毕,高镇才走了过来, 要请了人进去汇报, 又道皇上累了,几位卿家明日再见, 只让葛侍郎进去。
季晏明即便不去,也大概能猜出这位葛侍郎如何夸大事实, 赘述办案过程, 极尽自己所能向皇帝表功, 但不会说自己如何帮太子排除异己,党同伐异,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等种种行径。
季晏明也是到了晋州后才知道,原本要说好要督办的科举舞弊案只是个引子, 真正的目标是先将其中几个官员拉下水来, 再通过审理其中几位重点人员,让他们交待科举舞弊之外的更多罪行, 从而牵扯出更大的谋朝篡位的罪责和主谋。
此案设计精巧,一环套着一环,最后指向得都是近来在朝廷当中较为活跃的恪王,从受审讯的一十三名官员当中牵扯出睿王当年参与八王谋逆的陈年往事。
之后的战场便不是晋州,而是直隶府中的一处最为隐蔽的诏狱。
他们在里面整整关了将近两个月,里面拘着的不光有本次科举舞弊案的涉案人,皇帝亲自预批下令逮捕的逆犯,还有恪王的长史臣工。
季晏明在诏狱参与审讯的这些日子里,见识到了人心的阴暗,党争的残酷,夺嫡的惨烈。
他从前一直都知道,参与进了皇子夺嫡之争祸福难料,但这次一切血腥和黑暗摆上台面时,也会再一次触动心底。
可他是皇帝钦点了给楚王的人,已经没有了改变立场的机会,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坚决不能再回头。
他自己的命倒是没什么,可除了自己的荣辱得失之外,他还有真正想要陪伴和守护的人,比如母亲,比如桃笙。
即便皇帝没有召见他们,只叫了葛大人一人进去,可他们作为此次案件的相关办理人员,都依然要等待在这里,以备皇帝的讯问。
后来随着葛大人在殿内时间越来越长,大家被叫去面圣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少。
其中有两个较为年轻的员外郎开着玩笑,毕竟不是令国公世子,不可能人人回京之后都要得到皇帝的亲自接待,他们这些人到时早朝上能落个站的地方就很该叩谢圣恩了。
这两人议论得也不错,等到葛侍郎觐见完成后,皇帝也没有召见他们,其中有热心同僚询问季晏明,这就要回家了,要不要载你一程?
季晏明婉拒了对方好意。
不用了,他想一个人出门走一走。
即便他如今已经远离了直隶的诏狱,回到了京城,可如今走在街上,脑子当中还是不断回想着在诏狱当中不断提审犯人的一幕幕场景,不可避免地陷入成为国家兵器的情绪里,久久不能脱开。
直到看到桃笙跳下车来,轻唤自己“表哥”的那个瞬间,季晏明才终于有了回到人间的感觉。
桃笙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季晏明。
她并没有多问什么,一如他那次去侯府接应自己一样,只是昂头对着他笑笑,请他上车来一起回家。
季晏明大概是累极了,身上还有着赶路的痕迹,刚刚上车坐稳后,车子一启动就睡了过去。
桃笙是年轻女子,虽然马术一向不错,但身为女子,在这京城当中骑马出门多有不便,所以日常下班都会选择乘车出行。
内城当中的官衙停车位子都不算大,桃笙又想少走几步路将车子停在衙内自带的停车场中,所以平日出门都只用家中最小的那个车子。
此时季晏明睡在她的身边,随着车子晃动,他的额头渐渐滑落下来,最终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靠得很近,桃笙能感受到季晏明绵密的呼吸在她的脖颈,气息将她的整个人笼住。
桃笙觉得颈间有些酥痒,忍不住轻轻推了对方两次,发现没有推开,想着这段路也不算长,一会儿就好了,也就最终放弃了推他的念头。
车子很快到了季宅门外,桃笙起身的片刻季晏明就醒了过来。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眸色比夜幕更加深沉,桃笙感觉对方明明是在看她,却又像透过她看到其他更多的什么东西一样。
桃笙出声打破了沉寂:“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要不要我让柳嫂子准备宵夜?”
季晏明摇了摇头。
在直隶的那几个月,被拘在诏狱当中,午夜梦回之时,总能梦见她垂首坐在案边,鬓边珠花落在袖旁,专注抚琴的场景。
梦里的他离她很近,近到触手可及,他握住桌上珠花,用掌心的温度焐热,帮她轻轻挽在发髻之上……
如今终于得以回京见到了桃笙本人。
季晏明缓缓开口,“阿笙,帮我弹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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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季晏明起得很早,桃笙晨起出门之时,他就已经穿戴齐整站在了庭院里。
昨晚桃笙给季晏明弹琴弹到一半之时,对方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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