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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线偏低，隔着头盔更有几分闷闷的感觉。遣词造句看似恭敬尊重，语调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感，并不像其他仆人侍卫那样诚惶诚恐。
如果是其他对主仆身份敏感的贵族，很轻易就能发现埃尔斯塔的错处，但格洛瑞亚平常就不怎么喜欢和仆人们相处，也就忽略了这点。
格洛瑞亚轻易原谅了埃尔斯塔的走神，问道：“那你知道答案了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位于西塞尔王国境内，唯一只有一所学院，能够同时容纳来自普达西诺的精灵，遥远东方的狼族，以及人族的公主。那就是......”
“——克拉维亚魔法学院。”
*
“魔法学院？”格洛瑞亚惊讶地从摇椅上坐起来，手指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上魔法学院？”
她一个百分百纯种人类，十一岁生日那天也期待过收到这片大陆版本的霍格沃兹的猫头鹰信件，结果从来没有任何和魔法相关的奇迹发生在她的身上。
这骑士完全不靠谱啊。
格洛瑞亚不相信埃尔斯塔的话，挥挥手，“算了算了，你还是去把翠叫来吧，要是他现在忙的话就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他玩也行。”
埃尔斯塔：“......”
巨龙竟然被质疑了。
他不太高兴，眯起眼睛，暗金色在眼底缓缓流淌着。喉头隐约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像是沸腾的岩浆冒着气泡。
但等埃尔斯塔开口，还是惯常一副慢吞吞的语气：“公主殿下，请您相信我的答案，我们不需要去找什么精灵先生来求证。”
巨龙的占有欲堪称恐怖，哪怕明明此刻格洛瑞亚并不属于他，埃尔斯塔也不喜欢她的注意力总在其他男人身上。
包括上次和翠未跳成的舞，包括伽洛特王子过分空闲的陪伴妹妹。
这些噪音，都会被巨龙埃尔斯塔清扫掉。
只留下格洛瑞亚，和他在一起。
*
“要我相信你，你总要靠点谱才行啊。”格洛瑞亚摊开掌心，软白的小手光滑白净，指尖泛着浅浅的粉色，“可我完全没有魔法天赋啊......”
“或者，我是什么大器晚成的魔法天才，终于在成年后激发了罕见天赋？”
格洛瑞亚随口胡说着，类似于这种升级流文学作品，她上辈子也看了不少，套路非常熟悉。
小时候国王陛下为了给格洛瑞亚治病，找过各种各样的医生来看诊。有一次是一位神秘的魔法师小姐，她戴着尖尖的法师帽，浑身包裹在红色斗篷之下，除了握住水晶球权杖的手指外，不露出任何一丝皮肤。
格洛瑞亚觉得魔法师小姐超酷，一度天马行空地幻想，她也要成为酷酷的魔法师。然而现实是，格洛瑞亚公主并没有任何魔法天赋，比起哥哥伽洛特王子继承父亲的剑士天赋，格洛瑞亚似乎真的只是一位最普通不过的人族公主。
但今天，格洛瑞亚的心又痒了起来。
穿越这种概率极小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万一......她真是什么年龄限定版的魔法天才呢？
格洛瑞亚亮晶晶地睁着金眸，眼巴巴看向埃尔斯塔。
却被笨蛋骑士非常耿直地一票否认：“不是的，您并不是魔法天才。”
格洛瑞亚：“............”
仿佛凭空一个大充气锤头，无情砸在公主殿下的脑门。
“嘭！”的一声，格洛瑞亚蔫蔫儿地倒回摇椅上，用丝帕重新盖住脸。
她自闭了。
*
埃尔斯塔茫然，刚才还聊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又不理他了。他还有不少话想说，而且他还知道一个只有身为巨龙才能看出来的机密，保证公主殿下绝对感兴趣的。
她感兴趣，才会更快的愿意将奖励给他。
他会找个更好的机会，将那个秘密告诉格洛瑞亚。
埃尔斯塔隐晦地又瞟了眼近在咫尺的金发，强行命令自己挪开视线，无声咽了咽喉咙，“公主殿下？”
“嗯？”格洛瑞亚拖着上扬语调，仿佛备受打击，有气无力。
但她还是回应了他，让埃尔斯塔继续说下去。
“克拉维亚魔法学院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只招收具有魔法天赋的学生。像您兄长伽洛特太子殿下，他具有不错的剑士天赋，也有资格参加学院剑术专业的入学测试。”
“嗯......”格洛瑞亚发出声音表明自己在听，但又没有完全在听。
毕竟剑士天赋什么的，和她这位稍微多做几步路就喘得不行的娇弱公主而言，更加是天方夜谭。
“学院由光明塔、战士塔和法师塔共同组成，除了具有魔法天赋、武者天赋的学生之外，学院还招收另外一种特殊的学生，进入光明塔。”
“你的意思是，我会进入光明塔？”
“是的。”
“每个塔设立两个不同专业，学生根据天赋选择第一专业后，还可以在高年级时再额外辅修第二专业。”
埃尔斯塔简要介绍了学院专业的设置，话题着重聚焦在光明塔，“光明塔设有神学专业和占卜专业，早期的神学系主要通过光明神的赐福来进行吟唱，主要修习治疗术和魔法增益。现在考虑到不同学生的信仰越来越广泛，神学系的课程将由不同导师来针对性教授课程。”
“比如精灵族的学生，如果选择神学专业，他的导师将会是普达西诺的精灵王，兰斯洛特。”
格洛瑞亚听到精灵相关的话题，瞬间来了精神，她惊讶张大嘴，“精灵王亲自教课？！那位陛下这么接地气的吗？”
她可不可以选兰斯洛特当导师！
“是的，他早在还没有成为精灵王之前，也在法师塔当过一段时间的导师。”埃尔斯塔看透格洛瑞亚的想法，他眯着狭长眼裂，故意拖着声调，“但是......”
“但是什么？”格洛瑞亚果然上钩，眼巴巴好奇追问。
想起兰斯洛特那个狡猾的老家伙给自己契约做的手脚，埃尔斯塔面不改色地诋毁他，“他的课程很恐怖的，会布置超级大量的作业，就连学习能力最强的精灵族，也会被他的考试吓得睡不好觉。”
格洛瑞亚噎了一下，“......那还是算了。”
再让她重温上辈子惨痛经历，熬夜学习什么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小命要紧。
她早睡晚起，当最健康的小咸鱼。
*
“不过，精灵王陛下都来亲自当导师了，那巨龙伊莎贝拉殿下呢，她也会开辟一门‘巨龙族信仰者’的专业吗？”
“不，她不会。”埃尔斯塔完全不顾这是他亲妈，毫不留情揭短道：“她在校期间天天逃课，能拿到毕业证都是一大奇迹，还是不要出来祸害其他学生了。”
格洛瑞亚：“......”
你这样揭一头巨龙的短，真的好吗？
格洛瑞亚有些遗憾，“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可以进入光明塔，我还想选择信仰巨龙呢。”
毕竟，说自己信仰一头真实存在于大陆，翅膀遮天蔽日的巨龙殿下，比起信仰虚无缥缈的光明神而言，真的是件超级炫酷的事情。
埃尔斯塔不解：“我以为人族的贵族，尤其是你们西塞尔的王室，都会信仰光明神。”
格洛瑞亚：“确实大部分人是这样的没错啦......”
可是光明神害得她每天要照射两个小时的太阳，才能不会咳嗽、皮肤痛、睡不着觉，这样让她怎么能用好好的态度去信阳光明神嘛！
不顾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守护骑士，也不可以随便乱说。
格洛瑞亚含糊道：“我就是喜欢巨龙嘛......”
第9章
晚上睡觉前，埃尔斯塔很莫名其妙的跑到格洛瑞亚门口，专门敲开公主殿下的房门，像块硬邦邦大木头似的，高大身躯伫立门边。
“有什么事吗，埃尔斯塔？”
格洛瑞亚只穿了条薄薄的睡裙，肩膀上披着毛绒绒的毯子，金发略凌乱地压在毯子下，发尾压出了几缕微乎其微的折痕。
埃尔斯塔眼神心痛地望着那道折痕，甚至能听到可怜的头发在无声的□□。好半天巨龙先生才忍住想将格洛瑞亚头发梳理整齐的冲动，慢吞吞移开视线：“公主殿下，有一件事您可能并不太了解。”
“永生的精灵绝对不可以从外表容貌判断年纪，翠很有可能比您的父亲国王陛下年纪还要大得多。”
格洛瑞亚：“............”
啊哈？
这个笨蛋骑士，大半夜的为什么突然提到翠？
*
今晚在公主殿下宫殿外值班的守卫收到国王私密通知，让守卫告知公主殿下，明天会安排苏卡、翠在书房和她商量一起去学院报道的事情。
话里话外完全没有提到埃尔斯塔这个守护骑士的安排，他本该和公主殿下形影不离，就算去学院学习也应该带着他一起。
国王明晃晃的排斥埃尔斯塔靠近公主，还专门挑着他不用值夜的晚上来让守卫通知公主。
这让思念公主（的金发）而夜不能寐、纠结半天“恰好”路过的巨龙很不高兴。
他信誓旦旦说：“这条消息很重要，我觉得您需要知道。”
格洛瑞亚：“......”
这骑士平常话少寡言不怎么开口，一开口真是一鸣惊人啊。格洛瑞亚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眼前硬邦邦的笨蛋骑士。
格洛瑞亚表情空白几秒，好半天才眨了下眼：“你晚上专门敲门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告诉我......翠年纪比我爸爸大？”
“不，”埃尔斯塔凉凉地说：“我想告诉您的是，在翠的眼里，您很可能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有什么不好？”
格洛瑞亚不解，谁不喜欢永远像小孩子一样，有着随时都可以任性的权利，身边大人们无底线无条件的宠溺。
——反正她很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格洛瑞亚希望自己永远是爸爸的小天使，不会长大的小公主。
翠把她当成孩子，那更是再好不过了。格洛瑞亚真诚希望翠能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多照顾她一些，“最好是在课业方面也对我多多帮助，比如说......偶尔让我抄抄作业什么的，嘻嘻。”
“不可能的。”
埃尔斯塔很了解精灵，他们固执的执行着一套绝不会轻易撼动的准则，几个纪元以来能够让精灵打破原则的存在，寥寥无几。
“精灵会批评你的行为，并坐在你身边直到你亲自独立完成所有作业，并告诉你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他会向导师如实汇报。”
格洛瑞亚呆了呆：“不、不至于吧......”
那么温柔的翠，也会有这么严格的学习风格吗？
看到格洛瑞亚如他所愿的对翠的好感度降低，巨龙掩在头盔之下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今晚的目的达到了。
巨龙暗色的面孔隐匿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狭长的兽瞳，如鎏金缓缓流淌着，沉积火山深处最滚烫的热度。
视线中心，是对埃尔斯塔的行为完全无知无觉的公主殿下，纯白的少女被巨龙肆无忌惮地窥伺着，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已成为他圈养之下的所有物。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可以夺走格洛瑞亚的注意力。
*
第二天一大早，国王陛下把格洛瑞亚叫去书房，翠和苏卡也在。
埃尔斯塔身为守护骑士，不能进入书房内殿，只能和其他守卫一起站在门外。
这是国王陛下特意安排的，他不希望室内的三人被打扰，但没想过巨龙的听力范围远比他想的更加敏锐，直接穿过墙壁将一切范围内的响动尽收耳中。
格洛瑞亚并没有埃尔斯塔想的那样，轻易就可以动摇对另一个人的看法，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起码现在翠表现出来的模样，是非常温和包容的。
她要和未来同学打好招呼，才能躺得更加舒服。格洛瑞亚很懂套路，提着裙摆踏进屋子，就开始热情和两人聊天。
首先是左边的黑发少年。
“嗨，苏卡，你给佩剑换了新的剑鞘吗？好酷啊！”
苏卡酷酷板着脸，双手抱臂斜斜倚靠在书柜上。他习惯性地沉默着，隐匿在暗影里，这是狼族身为野兽的本能，时刻藏在暗中窥伺着周围，只待时机成熟一击而中。
听到格洛瑞亚真诚的夸赞，恰好踩中他最热爱的剑，以及他鲜为人知的喜欢给剑打扮换剑鞘的小爱好。苏卡掀了掀眼皮，难得回应道：“谢谢。”
格洛瑞亚灿烂地回以一笑，扭过头看向右边：
“翠，早上好呀，我昨天在花园散步的时候，在雪堆里意外发现了一窝刚出生的小兔子，兔妈妈不知道去哪里了。”
翠很感兴趣，温和地倾听着：“哦？花园里怎么会有兔子呢？”
格洛瑞亚叽叽喳喳：“是啊是啊，我也很好奇！按道理来说，就算王宫里有小宠物之类的，也应该有专门的宫殿和侍女来管理。”
“我去问过每个宫殿，并没有谁的兔子丢失。只有一位从南方一座主城来参加新年晚会的伊莉莎小姐，她当时带了只白胖胖的兔子来赴宴，很有可能就是花园里的兔妈妈。但伊莉莎小姐在宴会结束第二天就回去了，给她写信暂时还没有回复。”
“所以暂时就把几只兔宝宝养在我的宫殿里。”
翠弯着眼睛，长发整齐编着两缕小辫子，从鬓边向后聚在后脑勺，其余的头发顺着肩头披落而下，遮掩住精灵们羞于展示在外界的尖耳朵。
那双碧绿的眸子温柔如春风暖意，唇畔的微笑好似枝叶舒展脉络，充满着生机。
翠递上一杯温度恰好的热燕麦奶，夸奖道：“萝瑞做得很好。”
语气有点像在夸自家小辈，希望她再接再厉。而不是以看待同龄人、即将成为同学的伙伴的平等态度。
格洛瑞亚忽然对翠的年纪产生好奇，要不是长了张完美精致的脸，他的举动真的很像围在壁炉边织毛衣的老奶奶。
格洛瑞亚张了张嘴，忽然表情僵住一个激灵。
喂，(#`O′)！
她在想什么呀，怎么真的被埃尔斯塔那个笨蛋骑士忽悠了啊！
明明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昨晚格洛瑞亚养在宫殿里的小兔子们不知怎么的，一只只都突然同时受到惊吓，整晚上躁动地睡不好觉。
格洛瑞亚找不到原因，那段时间唯一只有埃尔斯塔突然造访过。
难道骑士太凶，光是气息就让小兔子怕得瑟瑟发抖？
格洛瑞亚打算找号称最温柔善良的精灵族去帮她一探究竟。精灵都很喜欢生灵万物，也非常受到生灵们的依赖。翠这只精灵应该也不例外。
格洛瑞亚邀请道：“翠，下午你要不要来看看小兔兔？他们一出生就没有妈妈陪伴在身边，肯定会很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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