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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易欢聊天，没有宋子卿在场时那么直接，而是从自己的情况开始说，三言两语撇清了和宋子卿的关系——追过，本以为是绝佳crush，没想到是更像自己的爸，直接拜拜。
扯完之后又扯到自己的高中生活，简单概括便是因为爸妈不舍、自己喜欢挑战，所以选择高考。相对辛苦，不过还是多彩。
紧接着话题一转，就问到了易欢。她的转折并不生硬：“欢欢也是高考的吗？这样比我们都早几年呢，当时和我们现在相比怎么样的呀？”
易欢想自己是小镇做题家，和她们相比没有那么多选择。但是她有些耻于开口，于是话在肠子里弯弯绕绕几圈，说出来的便是：“都挺苦的，不过感觉一代会更比一代苦。”
似乎是看出易欢没那么想说，白笑楹很快转了话题，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一开始就想问的一些问题。
“我之前问宋子卿，他也这么说，这就是小情侣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谁追的谁呀？怎么成了的呀？我能知道吗？”
环顾周围一圈好奇的眼神，易欢知道，火最终还是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也说不清楚。她觉得是自己追的人，却又隐隐觉得宋子卿最初心怀不轨。
再三思索，她说：“你们猜。”
周围一片唏嘘，尤其是白笑楹，几乎哇哇大叫起来：“这没意思了呀！怎么跟宋子卿一样！不猜不猜！呜呜呜，美女不告诉我，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加美女的微信吗？”
这当然是可以的。
白笑楹这哇哇一叫反而又让气氛更加轻松起来。
和她们聊天很愉快，直到宋子卿过来告知该去吃饭了，易欢才意识到时间。
去主厅的路上，易欢是和宋子卿并肩走着的。
他们在窃窃私语。
宋子卿随口一问都聊了些什么。
没想到易欢卖关子，开口就是：“你猜。”
让他不禁觉得好笑。
如果不是易欢精心给她的头发做了造型，宋子卿真想伸手去揉上一把。他牵着易欢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用大拇指揉了揉易欢的手背。
随后又抽出手来，换成揽的动作。
这不过这依旧没阻止白笑楹她们拉着易欢去了主桌，宋子卿则被“老白”拉去了。
或许是因为家长还在，少男少女们有所忌惮和顾虑，在饭桌上仍然喝着果汁。
等到了下午，她们聚集在一起唱歌娱乐时，各种各样的酒摆上了桌。
易欢原本是不想去的。穿着礼服、打扮精致讲究一个仪态，易欢端庄了一上午，吃完午饭只想带着自己鼓起的小肚子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舒适衣服，在床上躺下。
然而实在是盛情难却，白笑楹甚至连换的休闲服都准备好了，只等大家留下来，陪她进行下午的狂欢。
狂欢的地点仍然在文园，不过这次换了地点——她们开了一间套房。
也不知道宋子卿之前都干了什么，小姑娘对他的嫌弃是实打实的，看样子并不是很想喊上他。最后领着他去的时候，嘴里还要嘟囔着：“都是看在欢欢的面子上。”
易欢觉得有点好玩。
直觉上，她觉得小姑娘人很好，她也很喜欢。这不过她们才认识的时间才这么段，如此亲近又让她有些招架不来。
一般的团建娱乐活动，易欢玩过很多，很是熟练上手。但今天在宋子卿旁边，她总是输，总是在喝酒，总是被提问。
玩到一半，她实在忍不住低声问宋子卿：“怎么回事。你不玩吗？”
“玩。各种都会。今天格外倒霉了点。”
结果她们的窃窃私语又被周围的小年轻抓住，一个劲起哄。
易欢看着宋子卿，满脸“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刚考完的高中生像脱缰的野马，充满活力，不管不顾，怎么叛逆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空酒瓶摆满了整桌，如果不是宋子卿拦着，她们还想混着喝。虽然各种酒接着下肚，和直接混着喝也没什么区别了。
喝着喝着，她们又点了文园的下午茶，不觉得吃过瘾，拿着手机点了各种外卖。
易欢越玩越累，一旁的少男少女倒还似精力十足。她转头向宋子卿求助。宋子卿拿着手机给老白发了消息，向她比了“ok”的手势。
每次白笑楹的手机震动，发出提示音的时候，易欢都觉得看到了希望。可是直到九点多，家长们才姗姗来迟。
第19章
吃吃喝喝一下午，肚子塞得满满的，并不饿。只是头晕的很，大概是醉了。
易欢头靠在宋子卿的肩上，双眼微眯，嘴里嘟囔着：“晕，想睡觉。”
宋子卿哄道：“回去睡。”
易欢只是撒娇耍无赖：“现在就要睡！车里睡……你开车，不，喝酒了，不开……”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打了个哆嗦。
刚刚散场时，白笑楹发酒疯，说没有拍合照，一定要换回衣服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说实话，一天过去，妆花造型乱，不换衣服穿着休闲服似乎才更合适些。
但和喝醉了的人讲不通道理。
没办法，易欢换回了裙子。
夜晚比白日冷些，只是夏日的夜晚怎么都不至于冻着人。
易欢想说自己可能只是因为酒喝多了。可是朦朦胧胧盯着宋子卿脱下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她又什么也不想说了。
外套上还有余温，被温暖包裹着，感觉很舒适。
她突然低头嗅了嗅，皱起眉头，抬眼瞪着宋子卿：“没有，味道。”
宋子卿看样子没她醉，还能顺着她的话问：“什么？”
易欢却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喝了酒的人跳跃却又迟钝——跳跃的是思维，迟钝的是嘴巴。她不回答问题，只是突然嘿嘿一笑，说要散散步，醒酒。
宋子卿盯着她很久，似乎实在思索着易欢到底还有没有意识。最终还是按着她的要求来。
两人遇上之后，散步的次数都大幅度增加。
毕竟，健康和陪伴，两个要求，一次满足。
易欢在一旁喋喋不休，像从前每一次散步那样。
她说，白笑楹跟她说，她一开始没想好是出国还是参加高考。后来因为她爸妈老来得子舍不得她，又因为自己觉得高考更有挑战性，让她觉得更有意思，她才选择了参加高考。
她说，白笑楹跟她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她对你有点心动。跟你多聊几句之后才发现，你怎么那么无趣，还跟她爸似的，一个劲不准做这做那，一个劲劝她好好读书，无聊得很。白有一张帅皮囊，还是得孤独终老。
……
易欢觉得自己说累了，就停下来，等待宋子卿的应答。
没想到这次宋子卿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问道：“那你自己想说什么吗？”
易欢眨巴两下眼睛，没出声。受酒精影响，她反应有点迟钝。但是很快，她有满脑子的话想倾诉。
“你为什么带我来？”
“你把她当妹妹吗？”
“我跟她完全不一样是吧？”
但这些她都没陈述出来，她用陈述的语气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吧。我和她，还有你。”
几乎没有间隔，宋子卿便给出了答复：“那又如何？”
“你怎么回答得这么快？”
易欢说完之后又开始想宋子卿的话，她边想，边低声重复：“那有如何？”
宋子卿双眼像是蒙上了纱，似乎在看远方又似乎聚焦某处：“你知道白笑楹脑子里都是什么吗？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你懂我的感受，我知道你的想法……”他顿了顿，“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易欢嘴里重复着，只是她脑子里好像根本不在想。
重复这句话让她感到清醒——带着醉意、不能称之为清醒的清醒。
“我爸妈离婚了，在我不算大的时候。他们关系很差，又有了各自的家庭，谁也不管我。我生在小镇，长在小镇，和其他小镇做题家相比，我好像更一无所有。我很羡慕你们有父母爱……我今天见到的一切都要让我嫉妒的要死。我不嫉妒你们的出身……我更多是羡慕，羡慕你们可以有那么多选择，可以不断试错……羡慕你们出生就拥有很多，钱、爱……”
易欢突然想将一切倾诉，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即使自己现在喝醉了，说得颠三倒四，他应该是懂的。
说了这些让她感到刺骨的冷。她忍不住一把抱住宋子卿。
接下来宋子卿说话都是贴着她的耳朵，呼出的气一下一下扫着易欢的耳朵，怪痒的。
“这是我第一次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有一种感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或许你想听听关于我的故事吗？”
“我外婆对我总是很宽容，但是她对待我的母亲就像我的母亲对待我一样，是极具控制欲的。外婆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她不喜欢，强迫不成，她怂恿我父亲私奔了。我知道这段往事的时候，我很诧异，我想不通，这样有自主意识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她的儿子。我从小被她强迫着，监视着，找不到喘息的机会。她逼着我学了很多我不喜欢的东西，强迫我融入我不属于的圈子里……一切都得按照她的意志进行。”
“很多人听说我的大学，第一反应是羡慕，是惊叹。可是我很痛苦。我没有我母亲想象那么聪明，用力学习也没考出任何学校任何专业任我选的分数。我选了毫无兴趣的专业，压线进了她想要我进的大学。每天煎熬。”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每个字易欢都觉得是声叹息。
“我把音乐当成喘息的机会，所以我去搞乐队了。但是高中的时候被她知道了，她直接到学校和我班主任沟通，要求班主任在学校好好盯着我。幸运的是，班主任没有听她的。不幸的是，我因为想要成绩，自己放弃了。到了大学，我想应该没事了，却还是要听她一顿训斥。所以一毕业，我就逃到了外婆这。”
“奇怪吧。对她极端的外婆，对我却出乎意料的好。她终于对我失望了，不管我了。”
易欢想要安慰几句，用手轻拍着他的背，然后抱得更用力了。
“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无条件服从我的母亲。有时我会有种感觉，觉得他们很相爱，却没那么爱我。有的时候又会觉得他们过于爱我。”
“我说不清楚。”
“所以你看，在不一样的世界又怎样，我们是相似的。”
易欢突然想看他的脸，于是松手后退。不料动作大了些，披在肩上的衣服落到了地上。她没有管，只是退着、退着，退到能完全看清宋子卿的脸。
他还是那么好看。
就算皱着眉、抿着唇也依旧那么好看。
他的眼睛里有多种情愫，说不清是惆怅还是痛苦，抑或兼有，惹人怜惜。
易欢别过头，不再看他，缓缓开口道：“你觉不觉得，我什么都没有，时而见到富足，倍感痛苦。而你好像什么都有，却因为过多了，也觉得痛苦。”
她又移回目光，与宋子卿四目相对：“我们相似又矛盾。”
不过对视几秒，易欢觉得自己是喝了很多酒的，应当发些酒疯，于是她笑了起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抱我。”
宋子卿也轻笑一声，照做了。
寂静之夜，似有消融之声。
宋子卿搭在易欢后背的手位置靠上，指尖轻动，正好触碰着易欢的蝴蝶骨，惹得易欢轻颤。
刚刚的耳边轻语好似还在耳边，肩胛骨传来的刺激更令易欢难忍笑意。
易欢将整个人埋在宋子卿的怀里，笑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却是双目含泪。
她缓缓抬头，目光从宋子卿的嘴巴移到双眼。
她想吻上去，又想像刚刚那样发号命令。
正在她还在纠结之时，宋子卿低头吻了下来。
树影婆娑，人影相缠。
有人相爱，月亮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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