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嬷嬷因为香如的事, 自觉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自请去乡下的庄子做活领罚。
公主看稳婆笨手笨脚的样子, 实在嫌弃, 撸起袖子自己干。奈何她也手生,原本都快包好的襁褓又被她给扯散了架。她扯起娃娃的一条腿正要塞进去, 忽地愣住了。
她低下头去,凑近了些,捏着那块皮肤,揉了揉,忽地高声叫了起来,“阿琴!阿琴!你快来!”
琴姑姑正在屏风的另一侧帮忙换褥子铺床,又吩咐人煮糖水鸡蛋,进进出出的忙得不可开交。忽听主子叫她,语调急切,还当小娃子出了什么事,急急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你看!你快看!”公主的嘴角都快裂到了耳垂,笑得见牙不见眼。
琴姑姑都是懵的,抻着脖子,眯着眼,一劲的盯着孩子被提起的下半身看,也没瞧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只小男生的特征在眼前晃,嘴一撇,心道:“至于吗?不就是男孙嘛,有啥好炫耀的。”
公主点着小婴儿的大.腿,一副心中大石落下,很是畅快的模样:“他们祖孙三代可真有意思,爷爷的胎记长在后背,当爹的长在屁.股上,孙子就直接落在大.腿上了。哎,你还傻站着干嘛?快,帮忙包起来呀。你以前不是经常帮小庄带孩子吗?你应该拿手。”
琴姑姑这才意识到公主说的是小娃大腿上一红一青两颗痣。她都快忘了公主曾质疑过白驰怀的不是谢家子嗣的事了。回过神来,表情都扭曲了,不住的朝公主使眼色。还想不想做婆媳了?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公主反应过来,五官乱飞,要不是碍于身份都要打自己嘴巴了,等琴姑姑将孩子包好,公主用口型示意,“我先抱走啦!”还真就做贼一般,鬼鬼祟祟的走了。
琴姑姑盯着公主的背影忽然有种娘家妈看着亲家母只要孙子不管儿媳的又气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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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迫切的兴奋的想将这个好消息传扬出去,急急写了一封报喜信。信里一再勉励儿子用心准备殿试,莫让妻儿失望。如今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该为子孙将来打算,做一个让孩子为之骄傲的稳重的可靠的前途无量的好父亲。字字句句都在敲打他,就怕他一时冲动跑雍州来了,不顾大局。
又说,她会留下来照看儿媳和孙子,等孩子满月再一同返京。到时候国公府和公主府两府府门大开,一贺蟾宫折桂,二贺喜得麟儿。
公主喊了彭双进来,让他亲自去送信。转过身,又柔肠满怀的去看摇篮里的宝贝孙子。
要说琴姑姑做事靠谱呢,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奶妈早几日就安排在大宅内住下了,现在也赶过来了。
公主看着这俩个憨厚农妇,问她们有没有洗澡,又让其中一人重新净了身子,换了干净衣服,才让她给孩子喂第一口奶。
另一个则被公主辞了,不过也没亏待人家,给了打赏,那位千恩万谢的走了。
琴姑姑听说了,跑来问。
公主挑剔道:“面相不好,长的丑了些。”
琴姑姑都无语了,“可是人家身子壮实,奶水足,您没瞧见她小儿子给她养的多壮实?”
公主:“我听说喝丑人的奶将来也会变丑。”
琴姑姑无语:“谁说的?”
公主蹲下身子,盯着孩子一眨不眨,嘟嘟囔囔:“反正就是这么听说的。哎呀,你烦不烦,你没瞧见现在只一个奶娘了?我们家小宝不够吃,会饿着!你再去找。”
琴姑姑:“我原本雇了两位,身家清白,身上也没病,够吃。”
公主:“现在就一个了。”
琴姑姑:“您撵走的。”
公主白了她一眼。
琴姑姑站在摇篮旁,看着孩子长的又白又胖,一点不像旁的人家刚出生的又皱又红又小,情不自禁感叹道:“怎么生出来的呀。这么大的个。真好。”
公主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看怎么爱,“像他爹,他爹刚出生也是又白又嫩。”
琴姑姑盯着公主的发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说的就跟她没见过似的。
大多数人家女子怀身,担心胎儿过大难以生产,到五六个月时都会往肚子上缠一块布,勒着些。如此,等瓜熟蒂落更容易生产。只有那些不拿媳妇当人命的或者压根什么都不懂的,才会一劲的让孕妇吃睡。白驰这情况自是两者都不挨边。又没人敢说。琴姑姑为此没少烧香求菩萨保佑。
大概是付出的心力太多,不自觉的就有些带入娘家妈的角色了。瞧着小宝贝也是疼爱的不行,嘴上却说:“这么大的白胖小子也亏得他娘能生下他,少夫人受了不少罪哟。”
公主随口应道:“也还行吧,反正我是没见过初胎比她生的还利索的。倒是姬遥生她家小六的时候,听说特别快,估计也跟这差不多。”
琴姑姑敏.感了,问:“你什么意思呀?”
公主:“我什么意思?”
琴姑姑:“哼!”你含沙射影说她不是初胎。
公主茫然片刻,迟钝的反应过来,“哎哟!我真没那意思!谁个怀疑她了,你真容易多心,我错了,错了,下次说话注意点。”好心情的公主特别好说话。
琴姑姑却还不满意,弯了腰想去抱小娃,“公主,宝儿也吃饱了,现在也睡了,不吵人了,该送去他娘那边啦。”
公主去推她的手,“你都知道宝儿睡着了。”
琴姑姑:“公主,你个做奶奶的不能这样。”
“我,我怎么……”公主正要辩解,忽地反应过来,指着她骂道:“你哪边的?你是阿琴吧?没被什么怪东西占了魂魄吧?”
主仆俩个大半辈子的感情了,不是姐妹也胜似姐妹了,又是在这样满心欢喜的气氛下,逗了几句嘴,又高高兴兴的一起抱着孩子给他娘送去了。
谁知这娃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刚进屋忽地就醒了,啼哭不止。白驰正补充体力睡觉呢,烦的不行,冷飕飕一个眼神递了过来。
琴姑姑脚步一顿,心情微妙,正要开口。白驰忽然道:“不是有奶娘吗?我没奶,快拿走!”
琴姑姑一腔热情被兜头浇了个透心凉,尴尬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瑞雪也跟过来了,站在门口还没进门呢,听了此话,愣住了。
在场唯一不尴尬,甚至还非常高兴的只有公主婆婆了。她催着琴姑姑往外走,又同白驰说:“好的嘞,你好好养身体哈,孩子交给我你放心,放心哈!”她一面笑着,一面欢天喜地的往外走,还朝琴姑姑飞了个得意的白眼。
铃兰很生气,敢怒不敢言,等人都走了,才气冲冲道:“公主这是明抢呀!娘子,你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小少爷,凭什么便宜了别人!”
白驰:“你晚上不睡起来喂奶?”
铃兰摇头如拨浪鼓,“可是我也没呀。”
白驰:“拉屎撒尿了,你给换尿布?”
铃兰是奴婢,让她干,她干的毫无怨言。可是一旦给了她选择的权利,是个人都想躲懒偷闲。就这么,犹豫了一小会。
白驰一锤子定音:“那小子与我八字不合,没瞧见进门就哭?犯冲呢!谁要就给谁吧。”
至此,铃兰还只当主子在开玩笑,一点都没放心上。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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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孙万事足,瑞雪也很喜欢。公主看着瑞雪充满了慈爱,笑着说:“我家瑞雪将来成家了,也定是一位好母亲。”
瑞雪羞红了脸不说话。
姑侄俩个聊起了私房话。
“瑞雪,你也及笄了,按理也是时候给你挑一个好郎婿了。可是你父皇还想多留你两年,你孝顺听话,最得你父皇喜欢。姬后也同我说过,怕你成亲过早,若是生育恐伤身子。你也知道大公主就是因为成亲早身上一直不好,到现在膝下就一个女儿。姬后那是想着自己亲生女儿的衷心之言。她有句话说的不假,咱们皇家的公主不愁嫁。你又是如此的美好。只是姑母也想亲口问你一声,你可有心仪的儿郎?”
一句话把瑞雪问得红透了脸,她的头几乎低到了胸口。
大长公主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好瑞雪是真正的深宫贵女,平日里也见不到外男,我问你这些,你又如何回答我呢。”她默了默,试探道:“倒是有一人,你自小就见过,这几年也偶有碰面。谢家儿郎谢灵空如何?”
瑞雪先前听公主提起“一人”时,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她心里确真住着这样一个人,自小见过,这几年也偶有碰面。
可是,不是谢灵空呀。
那小子,小的时候拿蜈蚣吓她,她至今都记得。面上装得谦恭温良,实则最喜欢捉弄人。
公主并未察觉到侄女不愿意,仍笑着道:“以前我就看你俩个登对儿,我还想等灵空成了我家嗣子,就请皇上指婚,将你嫁给他。如此,你嫁不嫁人没什么分别,姑母自会好好护着你。可现在情况有变,灵空如今的身份恐有些配不上你,但是他无论是模样才学品行都是上佳的。今次也不知怎么回事没进一甲前十,你姑父说自从你无忌表哥回来后,他就十分懈怠了,又偷偷摸摸的摆弄他那些弓箭。虽如此,也是二甲靠前的名次。将来你嫁了灵空,也是一样的,有姑母在,无人敢背后难为你。定是叫你婚后过的舒心。”
公主洋洋洒洒说了许多话,瑞雪低着头,也不吭气,唯露出的脖子一直红着,公主只当她害羞,心里还当她愿意了。
眼看夜色渐深,公主让瑞雪回去安置了。她自己带着小金孙,也不怕吵,摇篮放在床前。奶妈睡在侧间,随时起身喂奶。还有两个嬷嬷打了地铺,方便照看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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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回屋后,闷闷不乐。她的贴身宫女红蕊问:“公主,您明明中意张郎君,怎么……”
瑞雪忽得抬头看,又羞又怕,难以启齿的样子。
“自古儿女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母定是不会害我的。”
红蕊深知主子的脾性也就没有说话,福了福,“是,奴婢错了。”
瑞雪说:“表嫂就是不知我姑母的心,才会一直闹别扭。安安分分的做谢家宗妇不好吗?再过几年表哥受了封,她就是郡王妃了。有国公做公公,大长公主做婆婆,我父皇又那么偏疼无忌表哥。我表哥也是样样都好,前途无量。”她仿佛是说通了自己,继续道:“反正若换成我,我肯定是听父母之命的,安守女人的本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咱们女人不就是这个命嘛,有人疼有人护着,没什么不好。”虽有遗憾,却也是最优选。所以她无法理解争权的姬后,更无法理解不愿被规矩束缚的白驰。
谢家族长添了新孙,就算公主不想热闹,消息一传出,每日朋客不断,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公主忙里忙外宴请不断,又让侍卫将庄嬷嬷从平京乡下的庄子接来一起操持。
老宅外设了粥铺,送米粮,为幼孙祈福。
每日虽然忙碌的疲惫不堪,却也心里热乎,笑容就没断过。
平京那边得了消息,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谢孝儒亲自去了库房为儿媳挑选补品,又写了方子。沈寂跟着,一样样看过去。自从跟了他爹,不仅学到了很多修身齐家治国的道理,连医术也有了极大进步。
其后,又由刘嬷嬷将公主此前预备好的孩子用品全都打包送去了。她自己也想前去,可一想到少夫人大概不想见到自己,犹豫着没跟去了。她心里一面欣慰主家添丁进口,一面又忧愁未来的女主人不待见自己。可一想自己恐怕也活不到少夫人掌家的那天,只要公主在一天,她的日子就不会不好过。但是作为汪刘氏,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孩子们操心。她是日夜愁夜也愁,眼瞅着头发白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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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热闹仍在继续,公主照顾着亲孙子,看一日爱一日,简直都不能离了她的眼。
白驰安安静静的养身体,不吵不闹不惹事。
老宅的气氛,又快乐又和谐。
直到第十天,铃兰忽然跑到琴姑姑跟前,瞪着眼,“找不见了!少夫人没了!”
第42章 战?不战?
白驰弄丢了, 公主虽惊却不急。惊得是她以为生了孩子的女人总该消停了,万万没想到呀万万没想到。有这样的儿媳妇糟心的程度简直难以言喻。可公主毕竟是公主,格局打开后,气了一会, 也就淡定下来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话糙理不糙。公主已有了决断,不会在儿媳身上浪费时间和心力, 也非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孩子一出生就抱来自己养了。
当然儿媳丢了这事, 也不会不管,仍叫彭义武带了一小队人暗暗寻找。
侍书非常不理解, 同铃兰并排坐着, 唉声叹气。
他说:“你说我要不要将少夫人跑了的事跟公子说一声?”
铃兰颇瞧不起他, “你敢?”
他是真没胆子。沈寂交给他的信让他贴身藏着交给白驰,他都经不住公主三言两语的敲打乖乖交了出去让她先检阅了一遍。就他那怂样, 早就被驯化了,不用公主的人威胁,他都不敢将这事跟沈寂说。
如今,殿试不知什么情况了,他敢乱说乱公子心神?再说了, 就算他敢,他怎么传递消息?靠托梦?得,还得先死了一遍才有托梦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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