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福和沈秀君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已经习惯了,习惯常善善会随时随地,随时随刻地对谢昶说她爱他。
吃饭时,看书时,看电视剧时,玩手机时……无论何时,常善善总会毫无预兆地突然说出这句话。
善善知道阿昶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这么做。
而她这样做,明显对谢昶的病情治疗很有效。
沈秀君感激又感动,忙不迭给常善善夹了两个大鸡腿。
伏暑到来时,常善善带谢昶去外婆家避暑。
此时谢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不过还需要拐杖助力。
夜里繁星漫天。
常善善搀扶着谢昶去往小河边。他俩枕在小河边的草地上,周围围绕着漫天萤火。
漫天萤火,若璀璨星河,闪耀在如紫青空下,闪耀在悠悠的林间晚风里,闪耀在月光泼过的小河里,闪耀在馥郁芬芳的花草香气里。
无数萤火之光在暮夜里,织成了一副童话般的梦幻美景。
常善善枕在谢昶手臂上,凝望天空。天上的星星和萤火交融,熠熠璀璨。
她戴上耳机,把另一只耳机放到谢昶耳里。
悠扬舒缓的歌声慢慢响起:
Il n'aime qu'elle et elle n'aime que lui,
他只爱着她,她也只深爱着他,
Comme un manège entre ses bras,
Un air de valse, un secret entre elle et lui,
华尔兹般的氛围,一个他和她之间的秘密,
Un pas de danse qui n'en finit pas,
一支跳不完的舞蹈,
Qu'est-ce que?a peux faire,
这该怎么办,
Si le monde tourneàl'envers,
若是世界以它相反的方式运行,
Le temps qui passe ne revient pas,
过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
Qu'est-ce que?a peux faire,
这该怎么办,
Si le monde va de travers,
若是世界错误的运行,
Cette nuit je dors entre tes bras,
今夜我睡在你的臂弯中,
C'est une chanson d'amour,
这是一首爱的赞美曲,
Un air qu'on chanteàdemi-mot,
人们唱的乐曲中的另一番含义。
常善善躺在谢昶臂弯里,冲他眨眨眼,“好听吗?”
谢昶唇边蕴出笑意,“好听。”
“阿昶。”
“嗯?”
“我爱你,永远爱你。千变万化的是爱情,永恒不变的是常善善爱谢昶!”
灼灼萤火之光,映着谢昶漆黑的眼睛,他轻声道:“千变万化的是爱情,永恒不变的是谢昶爱常善善。”
常善善脆生生地笑出来。
谢昶亲她太阳穴,“善善。”
“什么?”
“我会治好病,一定会。”
第84章
“爷爷, 你尝尝这家的香辣田螺,这家的香辣田螺挺好吃的。”简明月给简承洲舀了一小勺爆炒香辣田螺。
简承洲吃了一口田螺肉,“还行, 就是……远远比不上你常奶奶做的香辣田螺好吃。”
提及常善善, 简承洲神色黯淡下来。
常善善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七十岁的年纪,也还算长寿。
思及常善善,他又想起了谢昶。常善善去世的这一个多月里,谢昶整天整天待在她的墓碑前。
一开始时,谢昶不吃不喝,简承洲骂他:“你这是要把自己饿死了跟着善善一起去了?你忘了善善临终前跟你说的话了?她要你好好活着!你不能寻死!你要好好活着!这是她的遗愿!你说好的要完成她的遗愿的!”
形销骨立, 如骷髅架子披着一张人皮的谢昶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
他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但仍然整天整天待在墓地里, 若一具行尸走肉。
简承洲叹气。他想, 若是当初阿昶他们有一个孩子就好了。如果有孩子的陪伴, 或许阿昶不会在善善去世后如此这般……
但他们没有孩子。
他们是如此爱着对方, 爱到不希望有孩子横亘在他们之间。所以他们没有孩子。
简承洲扶额,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谢昶家里的管家打来的电话。
“什么?阿昶昏倒了?”简承洲立刻起身。
“天热, 你别整天待在墓地, 你看你都中暑了!还不要这条命了?”谢昶醒来之后, 简承洲骂道。
谢昶转过头, 望向窗外,“怎么太阳还没出来?”
简承洲一头雾水, “外面太阳这么大, 哪里没太阳了?”
正值酷暑,每日都是烈阳。阿昶没看见太阳?
谢昶不再说话。他静静凝视窗外, 银白的额发在微风里微微浮动。
良久,他说:“为什么还是不行……”
“什么?阿昶,你在说什么?”
谢昶病愈之后,又去了墓地。
棠宁和张随随抱着花来墓地,在常善善的墓碑前发现一动不动待在墓碑前的谢昶,两人对视一眼。
棠宁抱着花,久久注视谢昶。她以为世上并没有永恒不变的爱。但常善善和谢昶用行动告诉她,世上有永恒不变的爱。
常善善和谢昶,他们相爱了一辈子,直到常善善死亡之时,他们仍旧那么热烈地爱着对方。
“原来,世上还是有永恒不变的爱的。”棠宁自言自语,想起江执,她自嘲一笑。
擦掉沁出来的泪水,她把花放到常善善的墓碑前。
夜幕渐渐降临。一点一点萤火,若一盏盏明灯,将墓地映成了璀璨的黄绿银河。
谢昶凝望漫天萤火,“善善,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消逝在漫天萤火里。
而后,他垂下头,低喃:“为什么还是不行。”
翌日。
简承洲接到了一通电话。接了电话后,他马不停蹄前往城西。
别墅客厅里,简承洲神色严肃,“你是说,阿昶又来找你了?他的病不是治好了?难道又复发了?”
曾经给谢昶治精神分裂的医生摇头,“他的精神分裂已经彻底治好了。”
在常善善的帮助下,谢昶的精神分裂完完全全被治好。虽然几乎花了一辈子时间治病,但他已彻底全治好了病。
简承洲疑惑,“既然没有复发,那他为什么又找你。”
医生从胸腔里逸出一丝叹息,“他来找我,是想问我,怎么才能重新患上精神分裂症。”
“什么?”简承洲瞠目,“他想重新患上精神分裂症?!”
“对。他想见常善善,想将她分裂出来。常善善去世以后,他用过很多方法,都没能成功重新患上精神分裂症。”
听到这里,简承洲大脑一片空白。
阿昶几乎努力了一辈子去治愈精神分裂症。而在常善善去世后,他竟然想重新患上精神分裂症,只为见常善善。
然而重新患上精神分裂症哪有那么简单,因为常善善彻彻底底治好了他的精神分裂,彻底到完全不会复发。
简承洲神思恍惚,喉咙干涩,他对医生说:“我知道了。”
他走出别墅,他上车。若雕塑一般在车里静坐许久,他捂住眼睛。
他双肩颤抖,温热的液体一滴滴从指缝里渗漏下来。
“老先生……您没事吧?”司机见状,小心翼翼出声。
简承洲用掌心堵住不停淌落的眼泪,沙哑道:“没事,去善善的墓地。”
司机赶紧将车子开往墓地。
车子抵达墓地。
常善善的墓碑前。谢昶坐靠着墓碑,一瞬不瞬注视墓碑上的照片。
简承洲走过去,“阿昶。”
他正要提及医生所说之事,就只听谢昶道:“承洲,我想她了。”
简承洲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堵了回去。
谢昶眼神涣散,重复道:“我想她了。”
简承洲沉默下来。他什么也不再说,只安安静静陪着谢昶。
霞光爬上天际时,简承洲说:“阿昶,该回去了,晚上会下大雨,我们回去吧。”
“你走吧。”
“你想淋雨了着凉是吗?都多大年纪了,你身体受得了?你可是答应了善善要好好活着的!”
谢昶身形微怔。
随即,他同简承洲一起离开了墓地。
车子一路行驶出墓地,在红灯亮起时停下。
一直看着窗外的谢昶睫毛微微一动。
斜前方的美食街上,一个女孩站在锅灶后面,手执锅柄,行云流水地颠锅颠勺。
锅底的红色火焰扑到空气里,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后面,她笑盈盈,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她的脸圆圆的,长相讨喜可爱,笑起来时,颊边的梨涡也圆圆的,水灵的圆眼睛很亮,比锅灶上的火焰还要亮。若明亮灿烂的小太阳,溢满明媚的阳光。
四周一片昏黄,唯有她的笑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她发现他,向他招手,扬声道:“阿昶!要不要吃腊肠炒饭?”
“阿昶?你要不要吃腊肠炒饭?”女孩挥挥锅铲,笑盈盈问他。
谢昶不错眼地看着女孩,眼里渐渐染上笑意。他笑了一下,“成功了。”
他成功将常善善分裂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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