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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晚有些不确定，所以，她不得不说些什么。
郁晚躲在谢无祈身后，捏着他身后的衣角，避开黑衣女子投递过来的目光。
这个瑟缩在谢无祈身影里的姿势依赖性极强，她拽了拽指尖柔软的布料，“他就是害你受伤的那只魔对么？”
身前传来少年低沉的肯定声，郁晚听后，声音虽软但语气格外坚定：“谢无祈，我不要你为我妥协。”
夏日的风很大，却都绕过了谢无祈那一瞬的污浊灵魂。
他不再犹豫，反手收回剑，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向前伸去，“我今日不会杀他。”
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下次见面，我还是会杀他。黑衣女子听懂了，依旧将手中的琉璃瓶放入他掌心，“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郁晚无声轻笑。
谢无祈冷冷勾唇，视线落在九颜嘴角刺眼的笑上，冷声道：“是么？”
九颜对上他的视线，在谢无祈手中双世剑移开的下一秒，他便重新站起身。一身华贵黑袍勾勒着笔挺的身姿，不见方才的半分狼狈。
只听他阴阳怪气道：“谢剑君当真自信，也难怪你敢契约双世剑。可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既已契约它，如今却又失去......”那一瓣莲心，说到关键处，他含笑把未尽的话咽下，转而冷嘲道：“想必双世剑注定只能昙花一现，天剑宗那群谨慎小心的长老们若是知晓此事，你说他们是会放任你留着双世剑还是将它重新封印呢？”
九颜啧了声，“剑修放弃本命剑的滋味，想想都令人......血脉喷张呢！”他大笑一声，“如此一来，我倒是期待下次见面，你又能奈我如何？”说完，他好整以暇地期待着谢无祈的反应。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或者抓狂。
经历过一场打斗的少年，连发丝都不曾乱，他的衣衫洁白如初，上面没有一丝褶皱。那张淡色的唇只微微张开些许，道出一句冷淡无波的话，“下次见面你便知道了。”
郁晚听完，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她略带同情的看了九颜一眼，别人她不清楚，但谢无祈可是活到小说大结局，成为最强无情剑的男人。
这位掌殿，在找死这方面他是真的很认真呢。
就在下一秒，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少年身形一闪，手中的双世剑已经停在黑衣女子胸口前，“方才我只答应了今日饶他一命，但你——还是要死。”
黑衣女子的修为似乎远不如掌殿九颜，就在九颜作出反应化为黑雾要再次对上谢无祈时，众人身后紧闭沉寂许久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面色焦灼的年轻女子接连从屋内跑了出来，她们眼中怒火喷薄，却不是对着任何一只魔，而是对着执剑的谢无祈。
“不要伤害我家主子！”
“你这人怎得如此诡计多端？我们主子都拿宝物与你交换了，你还是这般咄咄逼人！”
谢无祈没想到这群凡人会拦自己，“她是魔。”
“魔又如何？我们只知道主子待我们好！”
郁晚忍不住提醒：“方才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说，这些上下村中的女子的确不是被魅魔宫中的魅魔强行掳来囚在这里的，她们都是自愿留下的。”
年轻女子们听到郁晚帮她们说话，忙附和道：“对，我们是自愿留下来侍奉主子左右的，不需要你来救。你执意要带我们下山，才是害了我们！”
见谢无祈怔愣，不再向前一步动作，女子们又争先恐后的道出真相。
村里人大多数人家都重男轻女，女子就算嫁人进入婆家也多不重视，新婚夫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宁愿舍弃她们这样的事更是屡见不鲜，若不然也不会在发生第一个女子上山后失踪再不归家的事后，还有好些人家怂恿自家新妇上山祈福，只为换取一些好处。说到底，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女子的性命，而是将她们视为换取钱财的工具罢了。
“世上有坏人，自然也有好魔！”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激愤的声音。
谢无祈想起来，这句话郁晚也同他说过类似的，然而不管旁人说什么，他执剑的手始终未曾转移分毫。
直到有一个女子不管不顾地冲上来，直接将黑衣女子撞开，代替她迎上谢无祈的剑。
“要杀主子，你便先将我杀了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更多女子围了上来，纷纷重复着同伴那句话。
少年淡然的脸终于出现变化，眉头紧锁，像是陷入纠结。
小说描写过，谢无祈祭出双世剑，便要以魔血祭，从未有过让魔从双世剑下活着离开的先例。
谢无祈厌恶魔，几乎已经到达不死不休的程度。
而郁晚却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
此刻少年落在魅魔身上的视线极淡，分明没有什么浓烈的情绪。
她的脑海突然涌入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谢无祈厌恶魔或许从来不是出于本心，更像是出于身份和责任。
因为他是天剑宗弟子，责任便是维护人界和灵界苍生，自古正邪两道，如今的位置决定了他应该是厌恶魔的。
就像他此时所纠结的，并不是眼前的魔是好是坏，他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一点。而令他真正纠结的是，他的责任是保护弱小的凡人，以及斩杀魔物。现在这两种责任对冲出现了分歧，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郁晚心惊于谢无祈心中的正邪似乎并不分明。
而他之所以如此如此做，只是因为要做世俗眼中期待的谢无祈，那他自己的心意呢？
这一刻，郁晚突然有些同情谢无祈。
第16章 归山
谢无祈的双世剑下头一次有魔生还，还是在一日内，出现了两次！从郁晚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剑宗弟子无不震惊。
那些闹事的村民在得知真相被戳穿后，一个个也挂不住脸面，无人再提救女儿的事，灰溜溜的回了家。
夜里，郁晚一个人躺在床上。
屋内没有燃蜡烛，月明星稀，微弱的光芒从窗的缝隙中穿透进来。正在她望着月亮出神时，一团黑雾顺着月光钻了进来。
郁晚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连鞋都顾不上穿便跑到窗边将支起的窗户阖上，然后才看向突然出现在屋内的人，“你怎么来啦？”
屋内光线昏暗，男子流畅的下颌在冷白的月光下更显阴柔，“魔尊大人让我保护小殿下，属下自然要来。”
郁晚警惕地转了转眼珠，“你来找我不会被发现吧？”
九颜视线落在厚重的白墙上，在郁晚催促前答道：“不会，以他们的修为察觉不到我。”
郁晚放下心来。
早在被谢无祈救下醒来后，她就知道了自己是如今魔尊的独女，原书中意图对谢无祈不轨，却被他反杀一剑穿心的魅魔。
她之所以扮做凡人混在那群村女中，除了想避开原剧情，还是因为以凡人的身份更好接近谢无祈，于是便一直装到现在。
她这具身体的修已经达到了归元境中期，比九颜还强上一个小境界，又有她爹爹给的隐匿身份的法宝，自然不怕天剑宗的人发现。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果然没有错，比起原书中给谢无祈下药欲强行与他发生关系而被斩杀，今天下午谢无祈谢无祈带她下山回来后，已经同众人交待要将她一同带回天剑宗助她解毒啦！
见郁晚出神，九颜静静看着她，良久才道：“小殿下真的决定好了，要混入那群修士中，寻找转生石的下落？”
自魅魔一族现世，便有预言“开启转生石，可以召唤十万死魂，获得魔神之力”，只有集齐五片言灵灯碎片，才能照出转生石的下落。
灵界天剑宗为阻止魅魔开启转生石，近年来一直在寻找言灵灯碎片，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抢在魔族前找到三片！
原身身为魔尊之女，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夺回碎片，找到转生石，而原书中提到的囚禁谢无祈不过是打探消息的幌子罢了。
如今穿书，按照要求，她必须维持原主人设，不能让书中的人物察觉她换了芯子。
于是她点头道：“那当然，我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跟在谢无祈身边，获取一手消息嘛。”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要完成穿书任务，攻略谢无祈。
“至于你！”郁晚看向九颜，她眼珠转动，“你日后不能再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在谢无祈面前。”
正好，她还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九颜去做，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
*
进入灵界之后，谢无祈带领众人乘坐飞舟连夜赶回宗门。
天剑宗坐落于山巅之上，高低错落的群山隐在朦胧的云雾中，像是漂浮群岛般梦幻。
谢无祈身为执法阁执事，又是此次外出任务的领队，回到宗门后便要立即回执法阁报道。
郁晚不是天剑宗弟子，对于此处人生地不熟，自然没有落脚之处，只能暂住在谢无祈的院子里。
谢无祈将自己刚入门时使用的低阶通讯灵玉递给郁晚，这是他们刚入门时使用的，无需灵力便能直接驱使。
他将使用方法教给郁晚，“日后在剑宗的这段的时间，你便可以用此物随时与我联络。”
郁晚身上的合欢印不知何时就会第二次发作，而谢无祈公务缠身，无法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确保对方印发时自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郁晚从他手中接过灵玉，凑近他故意道：“谢无祈，你这么小心我，是不是现在已经对我心动啦？”
软糯的尾音被刻意拉长，引人无限遐想。
谢无祈避开郁晚靠的过近的脸，一字一句，“我的心跳很正常，可见现在并未有你说的‘心动’。”
“现在没有，那就是以后可能会有咯。”
谢无祈觉得郁晚的脑回路果真古怪异于常人，他没有说话。
郁晚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然后就听他突然道：“我从不曾对任何女子心动，过往不会，今后亦不会。”
“你从来没有喜欢别人啊...所以，你现在是向我证明你洁身自好嘛？”
谢无祈：“？”
她果真只愿挑自己喜欢的话听？
谢无祈一阵无言，只想打发掉郁晚，快些离开此处回执法阁。
于是他暗示道：“你身中合欢印，这几日随我们赶路都未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你了。”
郁晚一脸感动：“你在飞舟上果然有偷看我，不然你怎么都知道我没休息好。还这么关心我，好吧，那我就听你的话去休息。”
谢无祈第一次发觉自己竟不会说话了。
第17章 嘴硬
众人回到天剑宗，大师兄谢无祈从人界带回一个凡人少女的消息不过半日就传遍了内门。
谢无祈领着众弟子复命，一直在队尾的路望寒突然凑上来。
“大师兄，我方才听师姐们闲聊，她们说待会儿要去看看郁晚姑娘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得你青睐。若我没记错，那群小师姐中可有好几个对你有爱慕之意......”路望寒故意拖腔带调，“郁晚姑娘对上她们肯定要吃亏，她可是你带回来的人，你不管？”
谢无祈冷淡斜瞥他一眼，“你很闲？”
路望寒不依不饶，“真不管？”
“不管。”谢无祈，“我带她回来只是为了帮她解除合欢印，至于其他事，与我无关。”
路望寒啧了声，脚下步伐稍慢，不多时便落在了对方身后。
他双手散漫抬起交叠放在脑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前人，“不愧是大师兄！我还以为在飞舟上你几次看她，是待她有所不同呢......”
懒散的嘀咕声被风吹散，走在前方的身影依旧步履从容。
意识到谢无祈果然不受影响，路望寒略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谢无祈对别人如何磋磨郁晚并不关心，路望寒倒是有些好奇，一想到或许能看到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路望寒就难掩激动，斜眉飞翘。
他脚下步子一顿，转向另一条小道，扬声道：“大师兄，今日我还有事，便先不随你去执法阁领罚了。”
谢无祈也停下脚步，回首看向路望寒，不留情面直接戳破他的谎言：“今日善音长老容你调休一日，你能有何事？”
善音长老乃是路望寒的师尊，第二峰峰主，也是天剑宗五大峰中唯一修多情剑的女长老。
路望寒扯唇笑笑，嬉皮笑脸没说话，一溜烟儿跑出了谢无祈的视线。
谢无祈的目光落在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路上，缓缓皱起眉头。
那是去往第一峰的必经之路。
而郁晚，正在那处。
谢无祈顿在原处几息，似是在思考什么。
没空随他去执法阁领罚，却有空管旁人的闲事？
幽寥的山中响起一声冷笑。
*
郁晚装得了无辜，扮得了绿茶。她将对面拈酸吃醋的话听了大概，有了思路。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方才还气势汹汹势必要给郁晚好看的一群女修，这会儿把她围在中间，已然将她视作“同病相怜”的姐妹。
听郁晚一通诉苦下来，众人一改来之前的嫉妒，反倒十分同情的安慰起了郁晚。
“郁晚姑娘你也别伤心，大师兄他就是那样冷漠的性子。”
“可他也太过分了！好歹晚晚是为了他才中毒，他竟然能冷眼不为所动，就那样看着她毒发！人命关天他还只想着自己的无情剑道，真是冷心冷情。”
郁晚只说自己为了救谢无祈中了毒，却没说那毒是合欢印，女修们来之前还以为谢无祈对她有几分不同，如今听她诉苦，再没了先前的嫉妒，只剩下同情。
郁晚摇了摇头，“我不怪他。”
郁晚本就长得清纯无害惹人喜欢，此刻软软糯糯的说话，女孩子们简直心疼的不得了，甚至都忘了自己也喜欢谢无祈这件事，纷纷为她抱不平，还劝郁晚不要再喜欢那块冰木头。
路望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女修护崽一样将弱小可怜的凡人郁晚围在人群中，说着趣事哄她开心的场景。
路望寒：“？”
他很怀疑郁晚是不是在魔魅宫偷学了魅术，竟将那些疯狂的师姐都唬住了。
少年飞扬的眉眼陡然沉下去，恨恨瞪了郁晚一眼。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路望寒，刚唤出声，就见少年板着脸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小师弟怎么回事？方才看起来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呢？”
众人对视，纷纷摇头。
郁晚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小声道，“路小仙人应该是讨厌我，看到我在此便不肯上前了。”
她将路望寒和自己的过节，准确说是“路望寒针对她”的事迹告诉众人后，大家对着她又多了几分爱怜。
其中最为激动的莫属一位叫路灵夏的女修，“路望寒那个死小子，整日里就会顶着一张脸到处骗人，实则黑心的很，这下你们都相信了吧！”
“可怜的小家伙，放心，以后在天剑宗有我们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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