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相石哄着他叫,他都叫不出口。
顷刻,他道:“来日方长。”
说完,离开了暗格。
暗格里,南宫枫笑了笑。
——
水清与世亭躲避了王府门外的守卫,偷溜了出去。
到了竹徽已经很晚了,竹徽营很隐秘,进去要经过很多道门槛,如果不是内部的人,想找到这个地方实属不易。
怪不得这么多年,王上从来没找到过。
夜已深,将士们都在营帐外打水洗漱准备睡觉了,水清与世亭迎面进来,恰好小乙要出去,三人迎面碰上。
小乙惊道:“清姐?你怎么会来?”
水清皱皱眉头:“小乙,你又偷跑出来?你不是在相徽吗?”
两人的谈话声惊扰到了许多人,众人纷纷来给水清打招呼,不一会面前就围了不少将士。
小乙解释道:“冤枉啊,我可没偷跑出来,我是奉温统领的命令来给竹徽营的兄弟们送物品的,你不信去问温统领!”
水清没理他,给周围冲他打招呼的弟兄们点了点头,刚准备说重点,小乙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世亭,嘴上也没个阀门,脱口而出:“清姐,你身后那是谁?你男人啊,长这么帅,你要飞上枝头了?”
“你!”
这可是主上的男人啊!
水清偷偷看了一眼世亭的表情,见他没生气,才道:“这是三王爷,你不要瞎说。”
“三王爷?”
“三王爷怎么会来?!”
“皇室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咱们需不需要下个跪什么的。”
“跪个屁,要跪你跪。”
周围议论声乱七八糟,场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水清被吵的头疼,刚要发飙,小乙就大声吆喝:“大家都闭嘴,听清姐说,既然清姐把三王爷带来,必是有原因的。”
水清用欣赏的目光看一眼小乙,没想到这么久没见,这孩子成长的挺快。
周围声音明显下去了一点,但是还是有个别人在小声嘀咕。
“凭什么听他的啊,他又不是竹徽的人。”
“真是,天天仰着脸给谁看。”
“狗腿子,仗着主上认识他,没少装。”
听了这几个人的发言,所有人又被轰动,周遭人越来越多,有的已经在营帐里睡下的,特意跑出来看。
世亭将水清拽到身后,将怀里的指环拿出,低吼道:“闭嘴。”
众人一见指环,都倒吸一口冷气,纵使再震惊,也都大气不敢出,跟训练过似的齐齐跪下。
世亭蹙眉,没想到指环还有这么大的功效,他本来只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让他们都闭嘴而已。
他开口:“你们都起来,不必跪我。”
世亭的态度虽然不错,但依旧有人不服,手紧握着拳头,但也不敢出声。
小乙有点愤怒,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道:“清姐,为什么调令会在皇室手里,相爷还是把我们兄弟卖了吗?”
水清向前一步走,解释了这个疑惑:“这是竹徽,不是相徽,大家都清楚竹徽的调令在谁手里,相爷没有卖你们,调令是主上……亲手给三王爷的,你们不要多问,按照规矩,调令在谁手,就听谁的话。”
周围又开始议论。
“主上怎么会把调令给三皇子……”
“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见过主上了。”
“皇室人如此阴狠,不会用了什么特殊手段逼迫……”
“别瞎说,主上那么厉害,谁能逼迫主上。”
“是啊,再说了,水清不是站在王爷那一边吗?”
世亭脑瓜子都在嗡嗡响,也不知道竹臣都是怎么把这么多人带好的。
他怒吼:“都闭嘴——我知道你们不服我,这次拿着调令来找你们,不是让你们为皇室做事,而是要去蜉蝣,救出你们的主上。”
“什么!——”
将士们的反应更大了,纷纷质问道:“什么意思?蜉蝣把我们主上怎么了?!”
水清在一边维持秩序,世亭接着说:“具体情况说来话长,不需要很多人,二十个人,自愿报名,条件只有一个,打得过水清即可。”
众人的积极性被调动,一听到救这个字眼,大家都下意识的觉得竹臣有什么危险,刚刚还吵架的几个人如今统一战线,红着眼睛说道:“三王爷,我去!”
“我也去!!”
“蜉蝣的人居然敢动我们主上!”
一群人挤着吵闹着要去,世亭有些诧异,他本来想着二十个人都难找。
小乙已经听傻了,在所有人都缠着世亭的时候,他清醒的去问水清:“清姐,主上到底怎么了?”
水清摇摇头:“就是因为不清楚,才要去看看。”
小乙焦急道:“主上会有危险吗?”
水清也说不上来,他毕竟是二皇子,表面可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南宫叶就那人就是个疯子,哪天心情不好,还真的说不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乙看着水清都快哭了,就知道这事不是小事,他道:“清姐,让我去。”
“你是相徽的,可以不用听三王爷的调令。”
“无关调令,我就是想去。我要带主上回来。”
水清看着小乙干净爽朗的眼神,一时不敢相信这还是一年前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吗?
她开玩笑道:“王爷说了,要打得过我的,你打得过我吗?”
“清姐,你当我还是一年前的小孩啊?我们天天训练,你多久没练功了?就说整个军营,打不过你的都可以滚蛋了。”
第六十六章 不祥之兆
水清勾嘴一笑:“好,带你去。但是你不许犯浑,全程要听王爷的话,他是自己人,不会害我们的。”
小乙痛快答应。
因为大家积极性很高,很快水清就拟定了前去蜉蝣的二十个人。
在两人要回王府之前,世亭交代道:“此事是偷摸去的,万不可让相爷知道,希望军营里的大家也能够保密,由于我现在还在禁闭期间,要等王上不在主城的时候才出发。”
“七日后,他会去冰露湖体恤民情,傍晚,我们就在郊区的客栈集合。”
众人纷纷应下。
可算是了却了一桩事,世亭呼出一口气,跟水清离开了。
———
竹臣昨晚睡得有点晚,早上就没有醒的很早,正当在睡梦中,殿里的一个宫女毫无规矩的跑进来叫醒了竹臣。
她满脸焦急与恐慌,口吐不清道:“凌硕殿下……王上他……今早被发现在殿中……没有呼吸了。”
“什么.......?”
竹臣几乎是一下子变得清醒,他瞳孔瞬间睁大,胸腔震动,脑子里回放着宫女的话,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故意似的跌下床,疼痛感顺着臀下的肋骨流窜在各个身体的角落,他硬撑着身体站起来,发愣了两秒,立即拿起外套往身上一披,头发都没有束的往南宫枫的寝宫跑去。
他已经算是来的晚的人了,大殿外一群身着白衣的人在地上跪着,周遭的装饰全部卸下,已经挂上了死人才用的白色横幅与装潢。
竹臣扒开挤着的人拼命往里面去,旁边的人自动为他让道,越往里面,惨叫声就越来越重,后宫的妃子齐齐披麻戴孝跪在一副巨大的棺材前,南宫叶就也在中间跪着,看不出表情。
竹臣怔愣在那巨大的棺材前,依旧不敢相信,昨日还与他说话的人,睡醒一觉之后就没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嘶吼道:“怎么会死??你们谁做的诊断?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南宫叶就抬眸看了一眼竹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痛苦,一滴眼泪也没流。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子颤颤巍巍说道:“殿下节哀,王上身体本就不好,这事确实过于突然……殿下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让王上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竹臣脑子混沌,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烦躁,憋在他体内的不可置信与愤怒无法宣泄,他不知怎么,下意识的看向南宫叶就,刚好就是这一秒,他扑捉到了南宫叶就脸上的一抹微笑。
“!”
谁会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棺材前笑?这笑容带着巨大的嘲讽与得意,竹臣瞬间像通了气一样,南宫枫一死,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当然是南宫叶就。
他身为太子,理应直接继位。
竹臣身子都在颤抖,想不清楚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人,体内好似有个怪兽在横冲直撞的咆哮,他弯腰抓起南宫叶就的衣领,低吼道:“是你,是不是你!!”
众人都被竹臣的行为惊到,倒吸一口气不敢说话。
左侧的栾贵妃满眼是泪的看着两人,一时忘记了阻拦。
南宫叶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慌乱,随后他也抓住竹臣的衣领:“我知道父王突然去世让你受不了,我也很痛苦,但是痛苦归痛苦,你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疯吧?”
竹臣将南宫叶就甩了出去,南宫叶就往后踉跄了一下,不爽的顶着口腔内壁。
竹臣被逼的气血翻涌,他大声说:“昨日,我还与父王在殿里交谈,我从小学医,他的脸色根本不像是将死之人。”
这话的意思清晰明了,所有人都跪着不敢抬头,害怕下一秒就被竹臣的眼神射死了。
龚明嘉在一边听着,皱了皱眉头:“殿下,您的意思是,王上是被陷害的?”
“没错——”
竹臣胸腔不停的震动,嗓子沙哑,却很有底气的说道:“我要开馆验尸——”
“什么!??”
“开馆——?”
周围沸腾起来,龚明嘉的脸上都遮不住的震惊。
南宫叶就大吼:“你他妈疯了。”
竹臣淡定的看着南宫叶就:“尸体还没三日,谁允许你们这么快封棺的??是谁要遮掩什么?”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周围安静的要命,甚至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
栾贵妃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凌硕!不要胡闹,若此事真的有端倪,去查便是,王上已经没了,给他一个尊重与完整的尸身吧。”
竹臣不忍对女人发火,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这事既然有人敢干,就说明做好了万全之策,根本无从查起,只能验尸,先找出死因。”
南宫叶就双手紧握,愤愤的转身:“此时既然有端倪,我自会找出父王的死因,给大家一个交代,但绝对不能验尸,”他转头看向竹臣:“父王都已经死了,你还想让他死都死不安宁吗?”
竹臣一时哑口无言。
他怀疑是南宫叶就做的,但是他没有一点证据,他不过是个半拉子的二皇子,所有人看在南宫枫的面子上尊敬他害怕他,如今靠山没有了,他自己的安全都是问题,哪还有余力去查真相……况且,不开棺验尸,这事难。
绝望涌上心头,昨日,昨日他才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关系稍微有一点起色,今日人就不在了,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不祥之兆,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他而去,龚渝……南宫枫……下一个是谁?
竹臣眼泪不自觉的滚落,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连呼吸他都做不到了。
他是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竹臣嘴角一勾,仰头倒在了地上。
“凌硕殿下——”
龚明嘉眼疾手快的接住了竹臣,但他已经毫无知觉没有动静了。
他大叫:“快来给殿下看看!!”
一位医师连忙上前为竹臣把脉,南宫叶就看着龚明嘉焦急的脸与万分担忧的眼神,皱了皱眉头。
———
“父王!父王!!!”
竹臣满眼泪水从睡梦中醒过来,心有余悸。
龚明嘉看到竹臣醒了,连忙拿着粥过来:“殿下,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三天?
他居然能睡这么久。
竹臣满脸憔悴,那日在南宫枫殿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问:“南宫叶就,究竟有没有在找真凶?”
龚明嘉拿着碗的手绻了绻,看着竹臣眼泪都在眼眶里抖动,不忍道:“没什么进展……但是殿下,你放心,我会查的,我会还先王一个清白。”
竹臣痛苦的咬着手指,灵魂好似抽离了身体游走在外,他淡色的唇微张,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龚将军,怎么是你在照顾我?”
龚明嘉难以启齿,他已经逐渐被竹臣捎带着有了情绪,不再像以前那般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内心无波动,若是换了别人,他能直接冷冰冰的脱口而出,但是看见这个男人,他心中竟然涌出巨大的怜爱。
见龚明嘉不说话,竹臣又问:“怎么了?”
龚明嘉喉结滚动,说了句:“王上……把殿下您,寝宫的宫女遣散了。”
这句话有两个重点,竹臣此时此刻只注意到了一个,他低吼:“王上?”
“太子殿下……已经登基。”
“什么?!”
竹臣的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呼吸都在颤抖:“父王才去世多久,他就登基了?”
龚明嘉嘴巴轻抿,呼出一口气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殿下,也是受不了朝廷的压力……”
压力?竹臣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他眼角的眼泪一边滴落一边哈哈笑,南宫叶就登基?会有压力?他不知道盼了多少年期待了多久,怎么可能会有压力。
那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竹臣不敢细想,今天他能遣散他寝宫的宫女,明日,他就可能随便找个理由把他处死,如同她母后一样。
竹臣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他的力量过于薄弱,耗尽的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如此了。
龚明嘉舀了勺粥送到竹臣的嘴边:“殿下,吃点东西吧。以后,我会照顾你,会比那些宫女照顾的都好。”
竹臣无意识的喝下那口粥,极力压制住自己沉重的呼吸,道:“你身为大将军,怎么能屈尊来照顾我。”
“殿下,我愿意,我自愿。”
竹臣心口一暖,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好看的让人心烦神乱。
他绝对不能再害了龚将军,他现在就是一个扫把星,谁沾染他谁倒霉,他不愿意再让对他好的人再有任何差池。
心中的潮涌被龚明嘉一点点抹为平淡,竹臣扯出一抹微笑:“龚将军,我有两个事要找你帮忙。”
龚明嘉神色认真,黑色的瞳孔干净又真挚,他说:“殿下,您说,我都答应。”
竹臣掀开被子站起身,走到窗户前,想了一会措辞,才道:“南宫叶就,下一步,必是攻打岛殇。父王不在了,没人能管着他了,他的行为只会比之前更加猖獗,但是,如果没有龚将军上前线指挥,岛殇没那么容易被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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