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舍不得他。
“延礼为何绷着脸不说?话?” 初夏对着他绽开笑容, 似春光明媚, “可是我做错了什?, 惹恼了你?”
延礼凝着她的笑容, 脸部线条肉眼可见趋于?柔软,只是他仍是不开口。
初夏将他别扭的模样看在眼里,只觉可爱,这会儿若是能揉下他的头, 估摸着同揉大猫儿差不多。
她起了坏心思, 但又觉得不妥。这可是未来玄钺之主, 至矜贵的人儿,哪儿能由着她胡来。更何况, 现在还在户外,万一被人瞧见......电光火石之间,初夏将这荒唐的念头压下,专注眼前,“你若是一直这么不说?话便将我的碟子还来,不和你换了。” 说?着,纤白素手探出,作势要拿回自己?的圆碟。
延礼下意识去?拦,粗粝触到柔软,两个人感受大不相?同,反应却?似约好了,齐齐滞住。等清醒了些,初夏竟也没有慌张,也不曾撤回手,仿佛同延礼肌肤相?触只是寻常事儿。
猫眼儿似的杏眸睇着他,眼中只有他,“不换?”
延礼的目光也不曾有闪避,他在静静地观察,他总觉得初夏和以前不同了,欢喜的同时,有难免有点?慌,似在怕这份“不同”会在未来某一刻忽地没了。
许是有点?晃神,他没能即刻回答初夏的问题。不仅如此,愣愣的,显得奶萌又无辜,那模样,还真?有了几分帝国皇子的气韵。
初夏未点?醒他,只是一直注视着他,仿佛想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头上。
末了,先开口的是延礼。
他如初夏所想,又一次向她妥协,“换。”
初夏撤回手。
指腹的软馥触感消失时,延礼才又记起两个人的手方才一直亲昵相?贴。如今那抹温柔消失,那被她碰过的地方依旧麻麻痒痒的。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往掌心轻轻蜷了下。极细微的幅度,初夏并未有察觉。
她不紧不慢地拿起了延礼换给她的那块饼,小口尝了尝,外脆里软,甜里裹着微苦。这个并不是店里最受欢迎的饼,可她一直偏爱于?它?,总觉得甜味要带点?微苦才不容易腻。
其?实人过日子也是这样吧。只有经历了苦,才知道甜有多珍贵稀罕,从而学着珍惜细心守护,意欲将这份甜长久地保有下去?。
延礼有样学样,只是他吃得快,一口一整个饼就没了。
初夏睨到,轻轻笑了声,但她并未制止。
懒得,也是觉得此刻这般的延礼见一次少一次,她当?珍惜。
等他又尝了两个他衷爱的肉松酥,初夏才又开口,一如既往的柔和腔调。
“延礼,明日是你的生辰,要好好的记下这个日子。往后每年今日,都是你的大日子。”
“很重要的,明白吗?”
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都不要虚度这一日。
后话,初夏并未诉诸于?口,延礼自然无法读懂姑娘对的不舍和伤怀,他乖道好。
初夏:“那你想要什?么赠礼?” 虽然知道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初夏还是觉得问问比较适宜。三哥都存了赠礼的心,也问了,她断不能落于?他之后。
延礼睨着她,良久,似在认真?思忖她的问题。
初夏觉得有趣极了,加之本就对他有耐心,他不言她便不语,任沉寂一寸寸氤氲开来。
良久,延礼凝神看她,认真?开口,“要夏夏。”
一瞬间,初夏的脸似被热浪拂过,一点?点?滚烫。延礼那般在意她,自然不可能错过姑娘脸颊上那抹艳丽也稍显突兀的红晕,目光停在了上面?。
然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再问,坚定到近乎偏执,“要夏夏,可以吗?”
初夏在他坚定的目光之中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轻轻道,“可以。”
生一起生,死一道死。
这一世,她再不愿留遗憾。
话落的那一瞬,她看见延礼深邃的黑眸被笑意点?亮。
北地最适合观星,漫天星子灿亮过旁处许多,也没有一颗及他含笑的眸子。
初夏的心跳趋沉,趋快,而她无法抑制。
等初承烨回来,初夏又坐了会儿,这才带着吟月三人离开。走出西?苑,外面?的风似乎都凉了些,拂在脸上,初夏觉得脸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不期然之间,她又想起了先前凉亭中的一幕幕,红唇翘出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吟月第一个瞧见,也最敢说?。
她忽地凑近初夏,先是唤了声,“小姐。”
初夏回过神,柔和目光锁住她,“何事?”
吟月:“没什?么大事儿。”
停了停,续上,“就是想问问小姐方才在想什?么?笑得可美了,仿佛在想自己?心尖儿上的郎君。”
初夏:“......”
她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太纵着这几个丫头了。
得出的结论,是。
然,经历了上一世种种,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们说?,只能继续纵着。只是当?下什?么都不做,也断无可能。
初夏故意冷下脸,转向吟风,问她,“肆意编排主子,该如何处理?”
吟风闻言,很想笑,但眼下,很明显不适宜。主子演戏,她怎么样都是要配合的。于?是,强敛下笑意,一本正经回,“初犯,且不甚严重的,掌嘴十;累犯,又严重的,掌嘴二十,之后赶出府。”
“这样啊?” 初夏的长睫眨动,似在思忖。
片刻后,她凝着吟雪,“念及是初犯,就掌嘴十,吟雪,你来执行?如何?”
吟雪稍稍福了福身,“诺。”
心里已?经快笑翻了。
之后,面?对吟月,一副得了势的恶丫鬟模样,“月姐姐,脸凑过来吧。”
吟月明知道眼下种种是玩闹,都给气着了。她忽地出手,想要拽住吟雪爆揍一通,动作如行?云流水顺畅利落,一看便知是练过的。
吟雪自然不会就范。
就这么,两位未来的凤仪女官不顾姿仪地打起来,手段尽出。
初夏颇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忽地,侧眸瞧着身旁的吟风。
刚开始,没说?话。
吟风很快沉不住气,主动开口,“小姐看我作甚?”
初夏被她战战兢兢的小样子逗笑,“你的功夫比她们如何?”
吟风:“......” 但谁能拗得过自家?小姐呢,对视片刻,吟风便如实招了,
“奴婢不擅拳脚功夫,若是真?打,雪姐姐一拳就能把我打趴下。”
“奴婢擅长的是用毒,也擅长配置各种涂涂抹抹。”
“小姐房里烧的一些香,也是我弄的。”
话到这里,像是怕初夏不放心,吟风赶忙补充,“给小姐用的东西?都要给府里的几位大夫看过,集体签名方才能用,小姐莫要担心。”
初夏当?然放心,微笑而宠溺地向吟风,“莫要慌张。多好的本事呀,以后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被小姐夸奖,软性子的吟风忍不住红了脸,可是她的眼睛却?亮似星子,欢喜根本掩不住。
以前,她总是很自卑。她深知自己?没有月姐姐心灵手巧,总能将小姐伺候得很好;也不像雪姐姐拳脚功夫了得,可以护着小姐各处走。她很怕小姐觉得她没有用处,对一个奴婢而言,没用便意味着失去?了安身立命的仰仗,危险得紧。
她现在过得好,不过因为小姐心善。现如今小姐却?告诉她,不是的,吟风也是极有本事的人儿,未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这叫她如何不欣喜。
这反应,很醒目了,自然逃不过初夏的眼,她不禁心软,极轻的一句,“傻丫头。” 上一世,花在她们身上的心思真?的太少太少了。
吟风回以傻笑,洁白贝齿显露出来,于?光下熠熠生辉。
初夏被她感染,也笑开来,“骂你傻还笑,还真?是个傻丫头。”
话落,“走吧,傻丫头。”
吟风当?即过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初夏,朝着小院而去?。身后,两位女侠还在打斗,招招生风,不输男儿,也没有显露出一丝要结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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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先生一过来,初承烨便向他告假。实话实说?的,这小老?头犟如牛,不说?服他定是不可能放他走。
老?先生听?完,许是有感初家?对平民百姓的爱重,没多思忖便允了。
初承烨奇了,但让他多嘴戏谑犟老?头,他也是不敢的。
恭敬道别,他提步往西?苑外行?去?。行?了一小段,他忽地停下脚步,随后折返。彼时先生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学堂。
“先生。” 初承烨在他进学堂前喊住了他。
先生脚步顿下,随后侧眸睨他,“又有何事?”
有点?不耐烦样子。
初承烨自然是看出来了,不禁在心里念叨。就没见过您这样没耐心的老?师。旁人要是敢这么同我说?话,不说?一顿打,喷一顿肯定少不了。
面?上,却?是一派恭顺,“我想带延礼去?衙门见识见识,不知先生可否应许。侠义与善,他见过经历过,总是能记得清楚些。”
不得不说?,初家?三公子认真?起来,还是有几分说?服人的本事的。就拿眼下来说?,老?先生陷入沉默,细致思忖起他的话。
片刻后,他说?,“带他去?看看也好,但定要切记不可在外面?胡闹。”
初承烨向先生微鞠躬,“承烨记下了。”
老?先生听?完,微一颔首,既而踱进学堂,冲着延礼,“延礼,承烨有事儿要出门,你陪他一道。”
延礼不由看向他,停了停,望向窗外。初承烨像只泼皮猴一般冲他挥手踢腿,似在催促他。
仅仅两息,延礼撤回目光,直面?先生,清晰地道了句,“诺。”
老?先生听?见了,当?下就觉得皮孩子们今日乖顺得紧,不禁有些欣慰,“快些去?吧。”
延礼当?即阖上书页,一阵风似地出了学堂。
其?他的少年见状,羡慕得快哭了,但谁也不敢冲老?先生多嘴多舌。
少年相?偕出了西?苑。往大门走时,初承烨叫了个侍卫,吩咐他去?找吟月。突发?其?想带走了延礼,怎么样都是要和初夏说?一声的。
侍卫当?即领命,跑开了。
初承烨和延礼继续往前,直至进了马车,两个人都未有交流。隐秘而安静的空间里,初承烨再忍不住了,冷冷睇着某人,“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们要去?哪儿?”
延礼的目光终于?触到他的,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的,他不好奇,一点?都不。
初承烨心口似憋了口气,不甚舒坦,但让他因此发?作,他又觉得有失身份。他堂堂初家?三少,北境有名的高手,怎么能和一只心智未开的狼崽子计较?
于?是,他深呼吸,硬吞下这口气。心口微疼,面?色如常,“我们要去?北境一府衙,监督那里的官审理一个案件......” 初承烨说?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正经稳重。
延礼不由地认真?听?起来,不过此时此刻,他更像在听?一个有趣的画本子。官与民,对他而言都是画本中的人,他们对他而言不具任何意义。
初承烨也不在意,本来了,一个才接触书本的狼崽子,能懂多少呢?只能教授一点?算一点?。
......
马车抵达衙府门口,两人陆续下了来。
此地隶属北境六州之一,名唤荟州,核心般的存在。是以,屋檐下挂着的匾牌为【荟州衙府】,这字,还是初家?先人亲笔所提。
除此之外,还留下了期许。
明德崇廉,为国为民
初承烨望着先人的字迹,不禁冷嗤了声。
这字是保存得极好,但这里面?的人,很明显未能做到,或许早已?忘却?他们被受官印时许下的为官誓言。
停留片刻,他的目光于?四周梭巡。时间还这样早,府衙周围便聚集了不少人。看到他来,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他不禁勾了勾唇,随后冲人群喊了声,“各位乡亲,这么早围在府衙前所为何事?”
这一声,音量未有分毫收敛。
激起了几声笑,也将延礼的目光带到了乡民身上。与此同时,有声浪氤氲开来。
“三少,你可是来监审逼良为妾案子的?”
“三少,昨日那位可是初小姐?”
“三少,那姓赵的真?不是东西?,昨儿你是不在,他的那些家?丁拿着多粗的棍哦,若不是有侠女出手相?助,那姑娘可能就要遭罪了。”
一声声没明说?,却?又都在说?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这又何尝不是对善和公正的向往。
初承烨自是明白的,笑开来,“是,今日定是给那女子和乡亲一个交代。”
人群中迸出欢呼时,初承烨带着延礼径直往县衙而去?。
行?进了一段,延礼忽然回过头,看向开怀笑着、眼睛发?亮的乡亲。在那一瞬,他想起藏龙山中的各种小兽,它?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活下来就好。只是就这都不容易,山林险恶,巨兽洪水......它?们一个都很难躲过,所以它?们很容易满足,一点?微小所得都会大满足。
只停留了须臾,延礼撤回了目光,继续往前。
初承烨就是个野的,过往惯爱在外面?晃,是以北境见过他真?颜的人甚多。眼下都不用自报家?门,守在府衙门口的衙卒便认出他来,皆恭敬朝他鞠躬,“三少。”
多少是懂下人的身不由己?,所以即便此刻对此处主事的官诸多不满,初承烨对衙卒还是客气得紧。
畅通无阻,因为谁都知北境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且在官位上,初将军也是高悬于?天,是一个州府县令无法企及的。
在初承烨看来,这样甚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同任何人起冲突。不是怕挨罚,是怕以后小老?头再不信他,告假行?方便再无可能。
踏过府衙门槛时,他对着其?中一位衙卒说?,“庞县令何在?我要见他。”
衙卒连忙道:“在里面?儿呢,卑职这就去?请。”
衙卒进到二堂,县令庞宽正在喝茶,小圆桌除了茶壶,还摆了几样精致点?心和卷宗,一派悠闲。
师爷林深立于?其?侧,不知道聊着什?么,笑声频现。
“何事?” 林深很快瞧见了衙卒,凝眸向他,脸上忽地笑意敛淡了几分,威严乍现。
衙卒心道:不过是个师爷,架子倒是挺大的,等会儿说?不定就要被收拾了。府衙里的衙卒都住在府外,散落各处,要说?没人听?说?昨儿街上的事儿那铁定是不可能,然未有一人多嘴提及。说?穿了,人心中都有一把称,平日里受了这些人的气,逮到看他们被收拾的机会,不推波助澜是极限了。提醒?绝无可能。
心绪浮动间,衙卒折腰行?礼,重新站直时,他凝着桌旁二人,“将军府有人来,说?是要见县令。”
庞宽因错愕愣了愣,“将军府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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