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心前所有为的有耐心。只因,她期待着?她的孩子飞出青州。她是她,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她不想困束他。
“去?吧,就当去?试试。”
“若是你不能适应,就回青州。娘亲向你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归家。”
不得不说,陈禾心是了解自己孩子的,几句话下来,竟真的促着?陈二狗去?思忖这事儿。良久后,少?年终于?睨向母亲,“若是很快就回来,娘你不会打我?”
陈禾心:“.....不会。”
陈禾心:“回来时?,给娘亲捎些荔山的茶,听?说与别地不同。”
陈二狗:“行!那我就去?逛逛,权当看看我爹长什么样儿。”
陈禾心笑了起来,伸手?,冲陈二狗招了招。他乖顺地走近了些,纤手?便落在?了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好好努力,娘等你功成名就,给娘添置个大宅子,从此被?人伺候着?过活。”
陈二狗:“娘,您可别想到太好,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大好的氛围瞬间?被?破碎,陈禾心改揉为拍打,很用了几分力,带出了啪嗒一声响,“滚吧,臭小子。”
“记得,陈二狗这个名字上了荔山后便不要再?用了,你便是楚昭和。”
当世大儒楚柏渊的血脉亲子,他的名字是他们还在?一起时?共同议定的。
陈禾心想来谋划很久了,说服了陈二狗后,从宅子侧边牵出了一匹马,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看着?特有精神。
陈二狗和它对上时?,它还傲娇地朝他喷了口气。
陈二狗:“......” 到了荔山就把这马杀了来烤。
两日后,初夏一行人途径青州。
在?一间?客栈用晚膳时?,邻桌有人在?闲聊,以哀痛唏嘘的语调说了邻村楚氏一家突遭横祸,四口人全部殉于?火海之中。
最是心软的吟风听?完就不淡定了,双眸泛雾,“太惨了,怎地那样不小心。”
吟月安慰她,“天灾人祸,撞上了,很难避开的。”
吟雪则给她夹了只她爱的藕夹,“好好用膳。”
初夏全程没有参与,诚如吟月所说,天灾人祸到了,谁也抵抗不了。强势如帝王,不也没有护住自己的爱妃与稚子。她管不了所有,就算有心也无力。不料没多时?,邻桌之人提到了一个名字,“那家长子唤做楚昭和,生得真是好,人又?聪颖......”
“若是没死,继续精进学业,以后定能成为主理一方?的大官儿。”
初夏的手?一颤,筷子失去?了困制坠于?桌面?,撞出了啪嗒响声。声响细微,却是将桌间?众人目光皆拽至初夏身上。
最先?开口的是初承烨,少?年眼带关?切:“这是怎么了?”
初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怎么了,强行敛去?悸乱,嘴角硬挤出一抹笑,“无事,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话是这么说,心口却有明晰痛楚传来。
怎么会这样?玄钺未来右相,权倾天下,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再?联想到散布各州的说书人,一个念头陡然从初夏脑海中掠过,
难道,带着?记忆回来的不止她一人。那延礼,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一百倍,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已经?在?去?荔山的路上了......
她的睫羽因躁动的神思重重颤了下,总是柔和的小脸也罕见地绷了起来。延礼经?此确定她不是真的“无事”,低低地唤了她的名字,影影绰绰间?,可见担忧。
初夏回过神来,凝眸接纳了延礼的关?心,“真的没事,延礼不用担心。”
说话间?,她的脸部线条重归柔软,延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稍稍安心。
初夏:“用膳吧。”
话落,初夏的目光转向,落至钱酩身上,“吃完饭,你去?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楚家亲人,赠予些银钱。”
钱酩当即应下。
初承烨再?未说话,只是这目光一直锁着?妹妹,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行人赶早出发,是初夏的主意。经?昨日一事,她只想快些见到孟清梵,仿佛只要见到他,延礼就能安全,未来就一定能重返咸佑。
同一日,孙行舟从私塾回家,进门时?,瘦长骨筋鲜明的手?终于?落在?了小院的门板上。
砰.....砰......砰.....
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一刻多钟后,郁眠就得知了消息。
彼时?,她正在?用晚膳,听?完,当即放下了碗筷。她表现得很安静,心间?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况,心绪跌宕起伏,如风逐浪。
又?一个,要离开北境了。
到头来,少?年的未来也只能靠少?年自己去?闯,他们这些长辈再?强再?怜惜,也无法替他们担下所有。
良久后,汤菜彻底凉了,郁眠才对苏婉婷说,“去?我的私库里提白银两千俩,借于?孙行舟两姐妹。告诉他们,十年内,定要连本带利归还。”
苏婉婷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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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行舟回到家中,才洗好手?,热的汤饭已经?上桌。其实?寻常也是这般,今次许是看到了为父亲家族报仇雪恨的希望,落座时?,他罕见地对妹妹笑了笑。
孙柔香帮他装了碗汤,朝他递时?,柔声问道,“哥哥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孙行舟接过,“香香,吃完这一顿,我们就收拾行李去?帝都。”
孙柔香闻言,默了默。
她知道哥哥去?帝都这个决定同初夫人那日过来有关?,只是为什么呢?
最终,她问出了心头疑惑。
孙行舟没有一丝隐瞒地说了,末了,“香香,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愿意随哥哥一道吗?”
香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是生是死都一道吧。
孙柔香似读懂了他的想法,柔和的眸子开始泛泪,“自然是愿意的。”
总有一天,她和哥哥能手?刃四皇子,回归南境。
第27章 二更
荔山, 终至。
山脚下,立着一樽石碑。碑面?刻了字,
【心有欲, 勿上荔山。】
简单几个字,道明了荔山的?态度。
那几个字,出自太/祖之?手, 给了荔山无上荣耀也是山一般的?护佑。没有人能强迫帝师孟清梵做任何事儿,他爱上朝堂便上,想安然地做个闲人便隐于山中,一切权看他心情。
初夏凝着石碑晃神之?际,初承烨已?经先开腔了, “心有欲就不让上?少爷我偏要上, 那姓孟的?老头能奈我何?”
初夏回神, 笑睨着自家?哥哥, “他能耐你何?他就算叫人把你打成猪头, 二叔都?不会吱一声, 说不定还说孟大人教训得?极好。”
这话一出, 三个丫鬟齐齐笑出声来。
初承烨见状也不恼, 望向山巅, “那就要看荔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上,即刻。”
初夏也是此意。
一行六人,向高处而?行。
行了很长一段平道,得?遇一凉亭, 亭中有一中年男子在翻书饮茶, 茶烟袅袅, 映出的?全是悠闲自在。
在去寻那中年男子之?前,初夏凑近哥哥, 轻轻叮嘱了句,“三哥,等会儿客气些可?好?这一趟,对延礼来说很重要。”
初承烨闻言,不由侧眸看了眼延礼,几乎没有犹疑,点头应下。
这般合作,让初夏笑开来,“三哥怎地这般疼惜延礼?”
初承烨才不会承认此事儿,不屑地冷嗤了声,这茬便算是揭过了。
初夏带着一行人走近凉亭,自个儿独自去面?对那位中年男子。
“楚先生。”
她竟直接道出了那中年男子的?姓氏,并在他诧异望向她时,轻声道,“小女?子来自北境初家?,想求见孟大人。”
这位被初夏唤做初先生的?中年男子便是当世大儒楚柏渊,当下,他于片刻怔愣后,细微地勾了勾嘴角。
“初姑娘请坐。”
初夏有礼福身,“谢先生。”
随即翩然落坐。
楚柏渊为她斟茶,往她面?前推时,低声问道,“不知初小姐上荔山所谓何事?”
初夏明言:“请荔山保一人。”
楚柏渊一顿:“保人,初小姐应去江湖,以初郁两家?的?权势和?财力,何愁没有高手相护?”
初夏闻言轻笑,清艳乍现,透出风情。落在楚柏渊眼里,他不禁暗叹,这位注定母仪天下的?贵女?,单容貌一项,便能让世间权贵枭雄竞相折腰。
“这人,江湖护不住。”
楚柏渊还真奇了,眼底有几分?兴致荡开,“谁?”
初夏从贴身处拿出一囊袋,藏青色,未绣任何花样。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楚柏渊面?前,轻声道,“麻烦楚先生将此囊袋交与孟大人,他一看便知。”
楚柏渊默了片刻,有了主意,“初姑娘在山下稍等,我帮你将此囊袋交与孟大人,但他会不会见,未知。”
初夏有礼颔首:“谢楚先生。”
楚柏渊走后,初承烨几个才进凉亭。
刚落坐,初承烨便问她,“怎么样?几时能上去?”
初夏摇头,“不知,等吧。”
一锤定音,再未有人多言。主要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到了荔山,就得?按他们的?规矩办。不止他们,怕是连帝王本人亲至,也要这般。
楚柏渊寻到孟清梵时,他正在藏书阁扫地,着了一身青衫,脸庞瘦削,浓淡适宜的?眉毛下,双眸似寒星。
他正在干一件许多人嫌低微不屑干的?事儿,周身宁静,似云若雾。
“老师。”
楚柏渊还隔了段距离,便唤了他一声。
他的?目光循声而?来。
等楚柏渊走近了些,他问,“何人来了?”
能让楚柏渊不知如何处理来寻他的?人,这世间不多。
楚柏渊笑了声,“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您。”
说罢,递出了初夏给他的?那个藏青色囊袋。
“初家?嫡女?至。”
孟清梵凝着那囊袋,思绪轻动。
初家?嫡女?,未来皇后娘娘。未来谁继位,她的?地位都?稳若泰山。全天下仰望的?尊荣她出生便有了,还要求什么?
“她怎么说?”
楚柏渊如实道明。
“保一人?” 孟清梵轻轻咬字重复,这才探出手拿过那个囊袋。
当着楚柏渊的?面?打开,一截刻了龙纹的?玉顿时映入他的?眼底。
延礼。
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字,瞳仁忽地一缩,整个人坠入沉寂。
楚柏渊等会儿,见他仍是入定了一般,心生担忧,“老师。”
孟清梵终于回神,将玉石妥帖收入袋中,然后交还给楚柏渊。面?向他时,低音漫出,“不见。”
楚柏渊从不违逆他的?话,恭顺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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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凉亭,他的?茶早已?凉透。
他将囊袋交还给初夏,温和?道明了孟清梵的?意思。
初夏许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仅仅是轻轻一笑。
楚柏渊问她笑甚,她说,“如此这般,才是孟大人。”
随后又道,“还有一事儿,要请先生帮一帮,初夏感激不尽。”
楚柏渊:“初姑娘请说。”
初夏:“烦请先生带句话给孟大人,他一日不见,初夏便在山下等一日。两日不见,便等两日。”
“事到如今,只有两个结果。”
“孟大人见我,和?我日晒雨淋熬死在荔山脚下。”
温柔若水的?姑娘,在这一刻化身为山,强势而?稳。
只为守护一人。
这般情况,楚柏渊不得?不报,旁人也就算了,这位可?是未来皇后娘娘,若是真死在荔山脚下,天下会如何看荔山和?老师。
他老人家?或许不在意,但他们这些门生不可?能不在乎。
还是藏书阁,孟清梵得?知了初夏的?话,竟未现恼意,反而?低低笑了声,“这脾气,倒是随了初明川。”
末了,没有一丝犹疑地,“她的?生死与我荔山有何关联?”
决定若初:不见。
这个决定为初夏一行人得?知时,天色已?经渐渐染黯。
初承烨心疼妹妹,楚柏渊还未走远,他便扯着嗓子骂了起来,“荔山就这么待客的??帝师,国?之?栋梁,就是这么为人处事的??”
“自觉清高,实则傲慢。”
“孟清梵,你是当世最傲慢最无情的?人,你可?知外面?乱成什么样了,有血性的?男儿都?在磨刀,想着未来一日为国?为民做些什么,你在干什么?你荔山一干人在干什么?”
“端着清高,行懦夫之?事。”
长期习武同人乱斗,让初承烨中气十足,骂声一波接一波,都?不带喘的?。
初夏拽了下他的?衣袖,他才停了下来。
楚柏渊未回头,脚步也未有停驻,但初承烨的?话,似一根尖针刺到了他的?心脏,因受创面?细微未见血,但疼痛是实打实地,为他清晰感知。
皇城中,六位皇子先后成人,另一方面?,帝王或因昭妃和?七皇子之?死迟迟不愿立太子,谁劝都?是徒然。
除了痴迷修史的?大皇子和?热衷喝酒交友的?二皇子,其?他四?个,皆是有野心的?主儿,各种铺排,隐秘的?斗战不断。几年前,文学大儒苏为善竟以那样荒唐的?方式死去。太/祖出了名的?仁善,对有学识者万般器重善待,这才到第三代,就变成这般。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其?中一样。
昨日青州有密报,三皇子相关人等,无缘由诛杀了十几位名为楚昭和?的?年轻人,残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然,老师知而?不应答,甚至连声叹息都?未有。
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呢?
难道真的?任由□□打下的?江山再度陷落腥风血雨,到时候,受伤的?还是黎民百姓。或许,黎民百姓已?经在受伤了。
楚柏渊带着他自己无法消弭的?闷痛和?迷思离开了,初承烨也失了再骂的?兴致,他拽住初夏的?袖子,“走,咱们回家?。有初家?在,狼崽子一辈子有仰仗,找个好老师更不在话下,需要在这里看这老东西?的?脸色。”
“这人呐,越老越孤僻,再加上,这老东西?有太/祖庇佑,横惯了,避着他走才是正道。”
初夏拉回了自己的?袖子,纤白的?手贴着布料抚了抚,“三哥,我不回去,我刚说的?话是真的?。”
初承烨脑壳忽然一阵疼:“你怎么这个节骨眼犟上了?当世除了孟清梵这老头子就没人能教狼崽子了?”
初夏:“是。”
初承烨:“.......”
算了,他不管了。
初承烨负气出了凉亭,也仅限于此,要他在这个时候抛下妹妹回家?,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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