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怔过道,“不愿的。”
她厌恶一切身不由己,之?前防抗贵绅不愿为妾是这样,现在被纨绔调戏也是。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每回都能遇见仗义的人儿。先是初姑娘,现在是眼?前的锦衣公子。这说明,这世道还未有?烂透,有?些?信念还值得坚守。
闵延I闻言,不禁朝她笑了笑,明朗似阳,“既是不愿,今日他所为就?是错,他定?要向你道歉。”
周围民众听了纷纷拍手?叫好。楚为侠哪里容得下?这种境况,失了淡定?之?下?,当众朝着闵延I嚷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律法,律法管得到我头上??”
闵延I:“你谁啊?说给大家听听。”
他说这话?时,用瞧不起的眼?光睇楚为侠。被宠惯了,百无禁忌的小少爷自是经不起这般激,扯高了嗓门冲闵延I,“我姑姑是极得盛宠的宁妃娘娘,我,楚为侠,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闵延I听完,轻而短促地冷嗤了声。
楚为侠质问他嗤什么,他的嘴角忽地一翘,随后,掷地有?声,“说来也是巧,我,刚好也是一名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这一日,闵延I罕见强硬,将楚为侠拖去见官。一边牵着淑妃,一边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子、还是仰仗强悍的那种,帝都衙门主位、一个正三品大员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闹到帝王处。帝王当时只是低低地骂了句不知所谓。然两日后,一纸圣旨送至楚家。
楚家主,楚怀然被贬至肇州为官,一品大员跌至七品。
缘由:教子无方,有?损天颜。
有?损天颜这事儿,是大是小全在一念之?间。
如今,他觉得有?人借圣威鱼肉百姓,那这便是天大的事儿。宁妃为挽救兄长的仕途,和家族名声,在泰安殿外跪足了整整一天,帝王也未有?改主意。不仅如此,还唤多乐带了话?给她,“ 望楚家众人从此谨言慎行,若再有?下?次,楚家就?不止贬官这般简单了。”
末了,专门提到了闵延华。宁妃这才知道,帝王什么都知道,隐而不发,可能是失望透顶不欲再说。又或者在等一个节点,彻底清算。
具体哪一个,宁妃无从得知,也没心思猜了。当下?她谢恩,离开了泰安殿。翌日便称病,向帝王请求远去四明山静养。帝王允了。几日后,她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闵延华离开了咸佑。
后果严重至此,是闵延I没想到的。他也因?此被母亲娴妃娘娘勒令禁闭一个月,颓成了咸干菜。
而朝中和内廷,皆将此举视为帝王的敲打?。宠爱再盛又如何,他能给,便也能收回来。诸众成功被困束,无不谨言慎行。暗潮汹涌,差点迸于明面的咸佑竟又平静了下?来。
荔山上?,得知了消息的孟清梵遥望咸佑方向,良久没有?收回目光。
陪伴在侧的李益年?问他在思忖什么。
孟清梵的视线和微散的思绪都给他牵了回来,笑着,“我在想这惠帝是不是猜到了荔山上?的这位是他遗落的小皇子。”
李益年?心一惊,瞳仁中讶然明晰,“此话?怎讲?”
孟清梵这时,又望向了咸佑方向,“上?一次,他对诸皇子说,杀四端者封太子,平白?给四端送上?了立威扬名的机会,也给了荔山强硬的理由,成功地为他的小皇子拓出了三年?安宁。”
现在又是神来之?笔,让后宫和朝中归于平静。而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管不顾,冷眼?看着一切。若早有?此雷霆手?段,各势力不至于荒唐自此。
李益年?还是没想明白?,“既是如此,陛下?为何直接肃清咸佑等太子归?”
孟清梵:“可能是有?心无力,也有?可能是想留给四端立威。”
又或者,他的猜想根本就?是错的。第一次是巧合,现在也是,歪打?正着罢了。但不管怎么样,这对四端都是好事。
短暂的安定?,有?利于少年?铸基。
三年?后,灼灼春意抹去了北境的最后一丝冷冽。
有?马车停在了荟洲的一处别苑,着了粉白?裙装的女子从别苑里出来,她未戴面纱,绝丽姿容明晃晃显露于空气中。
她迎着光,颔首微仰,任春阳贴面。明明在别苑内,她也是这般晒太阳,可她莫名地觉得外面更暖些?。
她的唇角一点点上?翘,慢慢地,眼?底都浸满了笑。
延礼,很快就?要见面了。
现在的你是不是变了个模样?有?没有?长高长壮?再不会一言不合就?把她带上?丈高的古树了吧?
第38章
荔山又见春, 花枝随风摇,氤氲出的全是幽淡含香的春意。随着孟大人定?下的四年期满越来越近, 延礼再难保持淡定?。很多时候, 他的双眸盯着书?,可那神魂已经散出几缕飘向北境。
孟清梵和楚昭和等人自是看出来了,但没人点出, 也没人再拿这个笑话他。四年,不是四个时辰,他已经足够忍耐了。
一日?晨早,旖旎柔光方?照亮荔山,延礼便?前往修德殿。
“四端, 邀苏将军一战。”时隔一年, 再度挑战苏星捷。对玄钺和太/祖了解越多, 延礼对苏星捷的尊敬愈发深了。他不再像以前横冲直撞, 隔段时间就挑战苏星捷。默默努力, 等待着飞跃的到来。
如今, 他觉得可以一战, 胜负各占一半。
稍待片刻, 苏星捷走?出大殿, 仍是容颜冷肃仍是步履生风。太/祖手中?最尖利的刀,强悍了一世,也冷冽了一世。只是这次,出来的不仅有他, 还有孟清梵和李翌年。
“下来。” 孟清梵一出来, 苏星捷忽地来了一句。这语调虽是低冷压迫力隐现, 倒是未见一丝同恼怒有关的情绪。
话落,延礼望向了修德大殿的屋顶。
只见秦墨初拽着楚昭和飞了下来, 云清和东溪几个小的,随后纷纷落地。
李益年被这阵仗逗笑,“要看便?看,怎地还上屋顶了?那里视野好些??”
被逮到了,秦墨初不羞也不臊,还在怨念,“要是不带昭和,苏将军定?是察觉不到我。”
“上面凉爽,视野也确实好的。”
李益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徒弟了,干脆闭嘴。又或许,是他根本?没想骂他。少?年嘛,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却也鲜活生动。而这份鲜活生动,不仅是荔山未来的希望,也给了他们这群老人无数的惊奇与趣味。
孟清梵看徒弟这般,笑了声,“既然都这么早,就一道看看四端这些?年的进步吧。”
“新?旧总有交替时,我希望今朝能是这个节点。”
这个小插曲过后,延礼再朝苏星捷折腰,随后,如一缕风冲向他,近身?时,他的拳挥出。看着没用什么力,却带出了一阵冷冽的风,从苏星捷耳边呼啸而过。这一次,他再无法直接以拳对击。双臂抱拢,合力挡住了这一击。
之后,你来我往,近百招过。
某一瞬,修德大殿前有风起。苏星捷朝着延礼急速冲去,出拳。他手背上血管凸起,勾勒出一条条细长也刚硬的弧度。哪怕不会?武功的,都能看出这是一记杀招,沉重而急劲。然而延礼在定?定?看了他几息后,竟也朝着苏星捷冲去。
时隔四年,那头只攻不守的狼崽子终于笃定?,即使对手是苏星捷,进攻都是最好的防守。只要他的拳够强,他就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让这片天湛蓝公平。
在秦墨初几个小的暗叹延礼此举太彪悍,孟清梵眼底有笑意现出,是欣慰,也有感慨。
皇家的这位小皇子,到底是和太/祖不一样的。少?年强势,也拗得很,一条路能走?到底,是极容易生出偏执的性子。不过好在,有人能制住他。刚柔并济,相辅相成。
帝后一心,玄钺在短暂地脱序后将再度步入繁华和美。
孟清梵思绪晃动的须臾,两个铁拳无遮无掩地撞到了一起。竭尽全力带出的气劲儿冲向对方?,迫着两个人开始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围观众人开始紧张数步。
数到九时,两边倒退的速度都开始减缓。又退了两步,皆稳住了。
竟是一样的!
延礼对撼苏大将军,竟打成了平手。
在场的少?年人都疯了,欢呼声乱糟糟窜起。延礼也很欢喜,黑眸晶亮,那样儿和一只得到了心头好的狼崽子无甚大差别。但他,还是记得向苏星捷行礼,“多谢苏将军多年指点和教诲。”
不是所有指点和教诲都是浮于表面的,四年来的多次对招,苏星捷其?实都有在以自己方?式引导他。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狼崽子那般敏感,怎会?感觉不到。这些?不动声色的引导让他在控制力量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稳。
苏星捷闻言,眼中?罕见有笑意现出。
“有句话,太/祖教我的,今日?赠与你。”
“铁拳是神佛馈赠,应让它们永远保持干净与善意。”
这双拳,因永远为善与爱而战。因为这句话,苏星捷这一世都在为民而战。太/祖去后,他便?隐于荔山,只因觉得没人再能保证他的拳头一直保持干净和善意。既是这样,不如不战。
延礼:“四端记下了。”
下山的前一晚,孟清梵将延礼楚昭和和秦墨初唤到了修德大殿。他老人家饮茶,李益年和楚柏渊陪伴在旁,三个小的面对他们,站成了一排。
“师公,您唤我来做什么?我没想下山!” 哪知?他老人家还没开口,秦墨初就先叫嚷上了,四年过,少?年长高长壮了,五官也越发的俊秀了。
孟清梵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笑,“都近双十了,还想在山里呆着?真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此话一出,楚昭和就先笑了起来。
秦墨初:“......” 情绪还未平,已经抬脚踹向楚昭和。而楚昭和非常熟练地往远处挪了一段,躲开了。
等他们闹完了,孟清梵才又继续:“我和你父亲专门商量过此事,皆觉得你是时候下山历练了。”
“是助延礼回咸佑还是做其?他,你自己决定?。” 也只能由他自己决定?,这风一样的性子,不是心甘情愿,又有谁能控得住?
秦墨初听完,觉得有几分道理,没再吵嚷。
孟清梵对他笑了笑,目光随后转向楚昭和,慈爱道,“昭和,你上荔山不在我的料想之中?,但你能来我很欢喜。我曾对你父亲说过,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定?能成长为帝国肱骨,这些?年你的成长速度证明?我没有看错。”
“昭和,你有这个能力。未来只要保持住初心,闷头去闯,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楚昭和从未想到孟大人对自己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欢喜至极。
同时又有点不敢信,不禁望向父亲,似在求证。楚柏渊笑开来,“孟大人,从不哄骗小孩儿。”
言下之意,孟大人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楚昭和越发开心了,朝孟清梵抱拳折腰,“师公,昭和一定?加倍努力,不负您的期望。”
孟大人都夸他了,回到家中?说与母亲听,她不会?再打骂他了吧?
此间氛围向好,却听秦墨初一声冷嗤。
李益年望向自己这野马徒弟,笑着问,“你嗤什么?吃味?”
秦墨初不吱声。
李益年当他是了,“你不可以再夸了。”
秦墨初:“?”
这次,为他解惑的是延礼,冷冷清清的腔调,“本?就是一阵风,再催动一番,成飓风了。”
“荔山危,玄钺危。”
笑声响起,霎时连成了片。
秦墨初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闹了会?儿,孟清梵问延礼未来有什么打算。
延礼没经思忖便?答,“南方?水患,我想去看看。” 这淮明?河的水患治了多年,劳命伤财,却还是回回遭害。若是能找到解决方?法,解了民众之苦的同时,也能为他咸佑争锋增加筹码。
孟清梵闻言,深邃睿智的眸子有光一晃而过。
他道,“极好。” 他便?要看看这久治不消的南方?水患,能不能在新?君手中?成为历史。
“墨初,南方?是你家族根基所在,你可愿祝四端一臂之力。”
秦墨初朝他行礼,一本?正经样儿,眉眼间跃跃欲试明?晃晃,“墨初必当全力以赴。”
看他们这般,楚昭和一身?热血被点燃,“我也要去。”
秦墨初看他笑了笑,“怎么少?得了帝国未来肱骨呢?”
话落,望向延礼,“小师叔,你说呢?”
延礼不置可否地应了声,这也意味着荔山新?一代将正式出山,峥嵘江湖、庙堂。时隔多年,荔山正统再度踏足这片江山,结局如何还未知?,但之于孟清梵,这就是圆满。
有生之年,他或许还有机会?看到公平和仁爱深入到这片江山最微不足道的角落。
......
翌日?,暮色还未消尽。延礼三人便?相偕下山,走?的正门,无遮无掩。有关怎么走?什么时候走?这事儿,三个人昨夜聚在一起专门讨论过。
最后,采纳了秦墨初的建议。
他的原话是:锁在山里四年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还要偷偷下山?那不是更憋屈了?咱们可是荔山的徒弟徒孙,代表着荔山的颜面,自己憋屈点儿无所谓,反正脸皮厚,但怎么地都不能让孟大人和苏将军这样的大人物憋屈吧?
其?他两人一思忖,觉得有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一下山,没有任何悬念地被层层杀意压上。
延礼一剑一人,冷淡朝着众人,“我不愿荔山脚下沾血。我给诸位十息退去,若不退,杀。”
“杀”一字,在他道来同说天气一般轻巧,同他谪仙一样的样貌完全悖离。可众人都清楚,他说了,便?会?做到。三年前,荔山上暴力血腥的一战,他们虽未亲身?经历,却也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如同上一次一般,冷冽狠话一出,一部?分人的决心便?开始摇晃松动,但也有不怕死的。十息未过,便?冷风一般地朝延礼掠去,剑棍相向。
延礼纹丝不动,直到杀气扑向他的脸,他才挥剑迎战,到此时,剑还隐于套中?,未有出鞘。虚影晃过,那几个攻向他的人便?坠落于地,撞击声接连响起。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能爬起来。这几位可是江湖中?叫得出名?字的高手,仅一招,就殒命于荔山了吗?并且,未有见血。更可怖的是,若是这四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杀他们,他们可能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一波不见血的暴力打斗后,来杀延礼之人,往后退的越来越多。
延礼再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云雾一般的清澈安静,但他会?杀对他心存杀意的人,毫无留情。
秦墨初睨了那些?人片刻,忽地低低笑了声,“我若是你们,就跑了。有什么,比自己条命更重要呢?”
“恕我直言,你们只有被他杀的份。”
话落,没一个人有反应,直到楚昭和冲着人群喊,“还不快走??不想回家见老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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