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苟言笑的顾炎突然流露温情,这种火星撞地球似的稀奇变脸有谁看过?
大厅里的人又再次把视线大胆汇集到顾炎那边,就连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偷瞄顾炎的何零露也被同事胳膊撞了两回,只好又弱弱看了过去。
“老房着火,铁树开花,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大家纷纷感慨。
这时候,昨天值夜班的小民警顶着熊猫眼进来,原本他昂着头已经从何零露面前风风火火走过了,然而没走两步又迅速退了回来。
他盯着何零露看了一两秒,慢慢认了出来,很是热心地说道:“是你啊美女,又来找我们顾警官,给他上药?”他往前一指:“喏,不是在那儿吗?”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视线又从顾炎那儿转到了何零露这儿。
钱大姐也是彻底迷糊了,前阵子两人见面明明挺生疏啊,怎么一下就快进到一个为一个打架,一个为一个上药了?
是小姑娘心眼多啊,明明说了不是喜欢的类型,扭头就把人给抢了。还是小伙子不守男德,明面上说了没女朋友,其实私底下小动作很多。
这就是无间道啊,卧底卧到她身边来了。
何零露才是莫名其妙,大家这都是些什么眼神,看她的样子就像看敌特似的。她是造了什么孽了,先是被顾炎一而再再而三误会,现在又被所有人按头是他女朋友。
何零露既是为了自己,也是防止顾炎又一次说她占便宜,赶紧摆着两手站出来,哆哆嗦嗦说着:“不不不……不是,你们误会了!”
她涨红了脸,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个因为气恼慢慢充气的河豚,甚至竖着满身的刺来试图证明自己清白。
但这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却像个含羞带怯的小女人在欲盖弥彰,你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确实是顾炎女票无疑了。
何零露看着大家眼神越发暧昧,就知道自己的辩解只是越描越黑,她急得不行四下乱看,终于在瞄见顾炎后自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
“顾炎!”何零露喊:“你快说话呀!”
若是说方才一刻,大厅里只是安静,现在几乎是死寂一片,除了角落的空调柜机在呼呼往外吹风,就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顾炎是从市里过来挂职的,大小算个领导,除了比他年长的会喊他一声小顾,其他人都客客气气称呼他是“顾警官”。
突然有个人劈头盖脸喊“顾炎”,还喊得这么自然这么轻巧这么熟稔……嗯,这次就算顾炎亲自出来澄清,大家心里也都有判断了。
偏偏顾炎并不着急解释。
从方才开始,他就很乐于欣赏何零露在众人注视下的样子,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怎么何零露越是表现得笨拙无奈,他就越是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种乐趣实在非常引人入胜,直到她与他正视着,要他立刻说话,他还觉得十分可惜,似乎没办法再往下继续这场表演。
“今天就开始?”他向着最近的一位开了口,说得完全是正事,丝毫没有要理何零露的意思:“把我也安排进来,我跟大家一起去。”
他身边人是认得何零露的,此时点点头:“好的,那要不然就让……”他眼睛睨一眼何零露,含糊说道:“跟你做搭档?”
顾炎心领神会:“还是换一个吧。”
说话同时,他大大方方望向何零露,丫头片子已经开始吐气了,估计觉得他在帮自己解围。他又是一笑,留下句:“她说我不靠谱。”
何零露:“……”
何零露想来想去,一直想到当天正午,才从顾炎那句“不靠谱”中回过味来。
夜里,电话中,顾炎说得那一句“要是觉得我不太靠谱,也可以请所里人帮忙”,她听到的仅仅是“帮忙”,他得到的答复是“不靠谱”。
何零露白了一眼身边人高马大的男人:“我没说你不靠谱啊。”
顾炎愣了两秒才摸索到她脑回路,轻哼:“晚了。”
何零露就知道他记仇,并且把早上的事完全归结于这一次的小小失误。要不然以他那种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的个性,怎么会在众人面前留下那种暧昧不清的话语。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从他在众人面前吐槽完她之后,她不管去哪都被不明情况的吃瓜吃饼吃糖群众们追着喊嫂子,更有甚者,居然有人喊她顾太太。
顾太太?离离原上谱了吧,与之相比,童养媳都显得是那么和谐悦耳。何零露越想越觉得臊得慌,忍不住双手拍脸,哼哼唧唧地懊恼一番。
顾炎大早上还觉得让何零露吃瘪很好玩,这会儿却被她这副样子折腾得有了火。他一把抓上何零露胳膊,将她手扯下来的同时,牵引着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站定了。
“何零露!”顾炎黑沉着脸。
他手钳过来的时候,何零露第一感觉是热,他手掌宽大厚实,掌心滚烫,盖过她原本也热的皮肤,一下子把她所有注意力都吸走。
第二感觉才是用力,何零露疼得两手攥成拳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顾炎墨染的眼睛陡然深沉,那股戾气又如影随形般飞驰过来,偏偏他还要略略勾着唇角,表现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怎么,做我的女朋友是很丢人的事?”
“不是啊。”何零露被他样子吓到,赶紧挑点他喜欢听的来说:“做你女朋友当然好了,你看你这么优秀,从小就立志报效国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最后终于不负寒窗十年,顺利进入光荣的人民警察队伍,从此就将捍卫国家安全——”
“说人话。”顾炎及时打断,很怕她下面话锋一转,将对他的夸赞直接冲出国门,冲出亚洲,冲向全宇宙。
何零露赶紧变乖:“但是我真的不是呀。”
何零露向上仰着头,眨巴看向顾炎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正午灿烂阳光下亮得像是一捧刚从水里掬起的鹅卵石。
她不是故意要堵顾炎,顾炎却因这句沉默了下来。
气氛又有那么点急转直下的意味,何零露不喜欢这种大开大合的相处模式,带点讨好地主动逗他道:“我真正的嫂子在哪啊?”
顾炎仍旧垂眸看她,脸上表情越发让人难以捉摸。
何零露看得呼吸一窒,不知道哪里得罪到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更俏皮点,强行开着玩笑:“不会吧,你都三十岁了,该不会还从来都没交过女朋友吧?”
一般男人听到这儿,再怎么不爱说话,也不得不打开话匣子,举出一二三四五,好跟人抢回尊严了。但何零露忘了,顾炎可不是一般男人。
顾炎直直又看了她几秒,这才嗤地一声:“那你呢,这些年又交了几个男朋友?”他既不让人窥探自己生活,又把问题全部反抛出去,要听到别人的回答。
何零露不知道是一时没听清、没想过答案,还是纯粹排斥这问题,居然怔了下,随即便犹如耳机里放了一半就突然断网的歌曲似的安静了下来。
时间很慢。头顶的烈日方才还只是觉得热烈,晒了一会儿,便犹如被飞窜的火苗舔脸似的,只觉得火辣到要把人烤化一般。
顾炎很是不适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人也烦躁起来,简短留下句:“算了。”就迈着大步从何零露面前走开,几步就走得很远。
何零露回神,看他往反方向的巷子里拐过去,连忙喊他一声:“你去哪儿?”
顾炎头也不回,几乎是用吼的:“买水!”
何零露轻轻“哦”了声,面前又有两难局面,是原地等待还是厚着脸皮跟上?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别去摸他逆鳞。
何零露原地站了会,也被晒得不行,四下望望,找了个墙角的阴凉角落等他。墙后一看就有人家,喇叭花藤攀着砖头,将紫色的小花送到墙外。
有那么一瞬间,何零露恍惚觉得回到儿时,那一年的夏天绚烂,她也是这样缩在一个小小墙角,心里担心焦急又很期待地等他。
等他,出现在她苍白单调的生活里。
“哎,美女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突然,一个男声打扰到何零露回忆。
她循声看去,原本在想这是一个非常拙劣的招呼。
但当视线落在对面衣着邋遢的男人身上时,她小小吃了一惊。尽管距离两人上次的匆匆见面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但她还是能轻易记起这张令她羞愧难当的脸。
男人咧嘴笑开,向她十分油腻地挤了挤眼。
“记起来了,”他在胸前并手向她挥了挥:“你就是那个爱情故事。”
“……”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我要从16章倒哟~请一定要收藏我的预收坑哦,是闻道葛格的~
【快雪时晴】
有年冬天,闻道的实验室里迎来了一位正在准备奥赛选拔的天才少女。
快雪刚一与他见面就忍不住倾诉:爸爸妈妈不能理解我,老师不喜欢我,同学们也孤立我。闻老师,你说优秀的人是不是注定了孤单?
从小因为过分聪明而习惯了被孤立的闻道深有感悟:当然,猛兽总是独行。但如果你因此觉得困扰,不妨敞开心扉,多与他们交流。
数日后的深夜,闻道遇见了这个点还在街头乱逛的快雪。她顶着一头绿油油的长发,化着浓妆,身边簇拥着一群跟她一样装扮的街溜子。
正娇滴滴与人通话:是的,粑粑,晚点回家,闻老师在辅导我学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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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有人问起快雪最喜欢的一句话。
她摸了摸脑后扎手的短发,字正腔圆地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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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不良少女S低情商大学教授
第19章
顾炎买水回来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很多, 尽管心里某处还是对何零露方才的一系列反应很是不爽。
试问,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他是否处于恋爱阶段,曾经有过几段恋爱经历, 这些通通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稍微有点礼貌的都应该避而不谈。
哪怕与他亲密如闻道, 遇到这些问题时也会选择绕开。
而她自己不也是同样讳莫如深, 她问他时便可以天真烂漫,他把问题推过去时,她就立刻如临大敌般选择沉默。
为什么要沉默,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不能说清楚?
他会因为她的感情生活如一张白纸就去笑话她吗?还是说, 答案恰恰相反, 在他不停找她的这些年,早就有人进入了她的生活。
而她, 正是因为害怕他生气, 所以选择闭口不谈。
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 她还可以用那样纯粹的眼神和恬淡的笑容, 问他嫂子在哪呢?嫂子, 呵,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
顾炎百感交集, 幸好很快有事将这些注意力分散。
——何零露没有在原地等他。
顾炎原地转了一圈,找准标志物,确定自己并没有来错地方, 而他离开之前明明白白告诉过她, 他只是去买水了。
买水的意思就是, 不是吃饭不是有事, 暂时离开很快回来。
她到底有什么毛病,非得一次又一次跟他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前一次一走就是数年,这一次是要多久?
是不是就不能听他的,是不是就不能告诉他一声,是不是一定要这么自我,是不是永远都把他摆在最后面?
他错了,原来不是她没资格,是他在她面前没资格!
“何零露!”顾炎用力喊了一声。四周都是巷子,往前往后往左往右都有路,但他不知道哪一条才是正确的。
“在!我来了我来了!”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顾炎一回头,看见何零露深一脚浅一脚从一边巷子里出来。
刹那间,像是所有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他激动得连脸都涨得通红,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拽着她T恤,拎兔子似的把她拍到墙上。
墙头垂下紫色喇叭花被狠狠压在后背,发不出一点声响。
何零露却吃痛地嘤`咛一声,满肚子不解地看向面前暴躁的男人,她隐约能猜出他怒意如此旺盛的原因,踟蹰着解释:“我刚刚——”
“你去哪了!”顾炎像头豹子似的咆哮,声音在巷子里来回穿梭,不久就响起微弱的回音。即便是回音,也是一样带着暴躁的触角。
何零露被他吼得脑仁疼,说:“我——”
顾炎却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一手按着她肩道:“跟你说了只是去买水,不会很久,为什么不呆在原地,为什么非要走来走去,长两条腿了不起是不是?”
何零露原本只觉得他凶,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到他说“长两条腿了不起”的时候,却又莫名觉得有种反差萌,忍不住笑了起来。
诸如此类的情况,以前也时有发生。往往顾炎已经非常火大,她却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笑了出来,这一笑,顾炎有时直接绷不住破功,有时也会起到火上浇油的效果。
今天不太走运,何零露遇上的显然是后一种。
顾炎原本就在盛怒之中,发现自己几乎是被漠视后,立刻如同被火星点燃的一堆干柴,噼里啪啦烧得更旺。
“何、零、露!”顾炎又喊了她一声,极严厉的,方才拎回来的一袋水被他狠狠甩出去,因为用力过猛,其中一瓶直接被摔得裂开,液体溅上何零露脚面。
何零露立刻一激灵,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你还笑?为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我有多担心,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你觉得折磨我很好玩是吗?”
不同于刚开始的怒吼,顾炎沉着声音,字字句句说得慢而重,每一个发音像是从齿缝间逼出来,及至最后几乎完全被吞。
他因而又重复了最后一句:“折磨我很好玩是吗?”
何零露太了解顾炎,知道此刻的他已经愤怒至极致,像个膨胀到几乎透明的气球,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彻底炸开。
而顾炎不知道的是,刚刚的何零露并不想到处乱跑。
跟上次被他逮住的那小贼撞见后,何零露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拖字诀,她完全不理会地贴墙站,企图以此把人赶跑或是耗到顾炎回来。
可是这家伙实在磨叽,男人又牛皮糖似的一直黏着她。
“喂,爱情故事,”男人喊着何零露的新绰号:“你说咱俩多有缘啊,城市这么大,还是能遇得见。”
何零露撇撇嘴,当聋子,眼睛瞄着顾炎离开的小巷。
“几个月不见,你又漂亮了啊,就是怎么又瘦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啊?”他边说边往何零露靠近:“你老钻墙角干嘛,那边脏死了,你往外面来来呗。”
何零露吓了一跳,赶在他贴过来前一脚迈进阳光里。
“你住这附近吗,还是来当志愿者的?”他看何零露戴红帽子穿红马甲,以为她是过来帮忙的:“我家就住这附近,你要不要去坐坐?”
何零露一边退,他一边追,两人最后完全成了追逐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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