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对她还是那么了解, 何零露并不打算瞒着他:“是的。”
张旭往后退了步,只觉得声浪犹如化为实体,迎面将他狠狠推了一把。尽管早就想好对她的唯一期盼是希望她快乐, 他也在长久的无望的等待后逐渐收回对她的注意力。
但当何零露这么斩钉截铁地跟他说要去追求另一个男人时, 他还是被这语气所击穿了。
先是觉得不可思议, 继而生出疑惑, 渐渐的,他开始觉得有点气不过,为什么他努力那么久却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却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只是静静在那呆着就坐拥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谁能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他轻轻搭上何零露肩膀,说着:“来来来。”却垂着头,像铩羽而归的战士似的:“问你个问题。”
何零露不知道方才短短几秒,张旭的心理活动已如星火燎原般蔓延了那么远,还以为他只是问她去干嘛、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种简单问题。
“问呗。”她眨眨眼睛。
张旭却有些回避她眼睛,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这才道:“也是我一直想问你,却没有问得出口的——那个男人,顾炎,到底比我好在哪?”
何零露微怔。
“论时间,我们在一起也有好多年,论个性,我虽然有时候急躁但对你总是诸多忍让,论财力,我现在几十套房,只是收租也够我们一辈子不愁了,论长相——长相我可能比他稍微逊色一点点,也就一点点,放在人堆里那也足够出挑了。”
张旭越说越觉得窝火:“比来比去,我硬件软件明明都不差,他有的我都有,而我有的,他还不一定有!你好好想想,他个条子从早忙到晚,一周能有几天休息,能陪你多久?但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你不腻,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
何零露抿着唇,他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
张旭没有言过其实,无论怎么比较,顾炎对他都没有太多优势。甚至在她走投无路的那几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绝境之中,是张旭伸手将她从泥淖中拖了出来。
何零露不止一次地想过,今天不是她,不是何零露,换成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其他人,可能早就已经和张旭在一起,做一对到处收租的神仙眷侣了。
可是何零露不会,哪怕再来一次,重新让她回到两人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回到他对她说“只要你肯回一回头就会发现,我永远都在原地等着你”的时候。
她还是会想念顾炎,想念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想念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一定会经历、但仍旧让她不停想念的闪着金光的未来在一起的日子。
张旭什么都好,但他不是顾炎。
何零露什么都没有说,但聪明如张旭还是读懂了她意思。他问得多傻啊,爱情能有什么为什么啊,人心是最大的变量,又不是解方程,只要题干一样,答案就永远不会变。
他很是没趣的将手缩回来,没力气地说:“行了,我明白了,以后不再问这种傻问题了。”
他叹着气地往房间走,不回头地向她挥挥手:“滚吧,我可不送你去。我现在要进去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舔舐伤口了,谁也别来打扰我。”
因为这个短暂插曲,原本很是放松的何零露,突然就觉得有点烦。
也是她想得简单了,她以为只要拒绝过张旭,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他就会像忘记昨天的晚餐吃了什么一样地忘记她。
可是他似乎还在被那些事所困扰,然后这些困扰就又开始困扰她了。
何零露坐公交车去贾庄的路上,忍不住在四人舍友群里提起这件事:【同志们,我现在好像变成一个碧池了。】
大家都疯了,丢出一连串的黑人问号。
米周第一个举手:【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把顾警官扑倒!你把他睡了吗,什么姿势,他腻不腻害!】
何零露:【……】
何零露觉得有点别扭,歪题但吐槽:【那怎么就不能是他把我扑倒,为什么都默认是我会对他主动啊?我很矜持的好吗?】
袁杉:【都?还有谁跟我们一样英明神武?】
【什么?扑倒了?好变态但是我喜欢!】已经在国外的老幺也垂死病中惊坐起:【哎呀不行我明天还有课呢,必须先睡了。麻烦好姐妹你说细点,我攒着明天上课看。】
何零露翻了好几次白眼:【你们能不能都纯洁点,我没扑倒他,他也没扑倒我,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米周懒懒的:【那抱歉,没兴趣了。】
袁杉帮腔:【我也不想听哎。】
何零露:【我最近搬进一个哥哥家里了。】
米周秒回:【咦,接着说。】
袁杉:【我流量还多!】
何零露抿紧唇:【原因太长不想说了,反正一开始我也没觉得有太多不妥,顶多是觉得不太方便,直到今天我突然发现他原来还是有点喜欢我。我一边利用别人的好感来为自己谋利,一边又在心里喜欢另一个人,所以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碧池。】
米周:【哇塞,这么劲爆。】
袁杉:【美女的烦恼都是这么drama吗?】
米周连抛几个鲜红嘴唇emoj的表情:【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骂你一顿,附带帮你分析分析指条明路。要咱们不熟,我们还真就可能这么干了。但咱们都这么熟了,遇到这种事,我们只会说——】
米周、袁杉异口同声:【干得漂亮!】
朋友之间没有三观,何零露不仅没有迎来舍友的任何批判,还在贾庄接待了二位特地赶来吃瓜八卦兼学习如何同时钓到多位帅哥的好办法。
何零露简直不堪其扰,转而说起自己受伤经过,希望她们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同样觉得困扰的还有顾炎,他原本计划好了两个小朋友自主学习,中午他们吃食堂,他跟何零露就去外面吃。
谁想到电灯泡又多了两个,还是栓在身上跟着到处跑的,计划一下就被打乱了。
闻樱拿笔杆抵着下巴,只随便看过一圈就心如明镜似的。她向着顾炎挑一挑眉:“哥哥,是不是后悔没早点听我的话了?”
顾炎皱了皱眉,目光凉凉地看着她。
魔王比他还反感,拿手指着闻樱威胁道:“你又说什么坏话了,不许再搞什么‘下一次’,我今天就要看枪,看手铐!”
“……”闻樱耸了耸肩,一脸习以为常地说:“男人!”
没办法单独相处,顾炎索性贡献饭卡,让大家在食堂用餐。他简直没见过这么叽叽喳喳的一群人,明明已经说了一早上,中午吃饭还能听见她们的大嗓门。
何零露也被带得开朗许多,一边聊一边笑,有时候往往其他两个人还没说完,她就因为着急发言而抬高了声音,不停说着:“听我说,我先说。”
顾炎有点吃味地想,何零露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话。
男人不停自怨自艾,却在米周过来抛出“我们一会准备去唱歌,你送完小孩儿就过来”的邀请时,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好意思,不喜欢唱歌。”
“……”闻樱又是一声哀嚎:“男人!男人!”
顾炎这才蓦地想到何零露到时候也会去,如果他真的想尽可能多地看见何零露,就不应该拒绝这样的邀请。
“哎,米周。”顾炎喊住准备悻悻离开的米周,说:“你们去找个位置好点经营规范的KT,一定要量贩式的,我来报销。”
米周眼睛瞪得老大:“好好好好好……不过你不是说不喜欢唱歌吗?”
顾炎拿余光瞥了眼不远处正手舞足蹈的何零露:“可以喜欢。”
“哦……我懂了。”米周露出一脸欣慰的笑,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窃喜:“顾警官你开窍了,这下用不着我们露露主动了。”
顾炎脸色微变:“啊?”
米周连忙捂嘴,笑得哆嗦起来:“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哈,什么都不知道。咱俩加个微信吧,等一会儿我们找到地方,我把定位发给你。”
顾炎没有迟疑,拿手机出来给她扫名片。
于是乎,米周想了许久,想到深深觉得这辈子肯定无望的微信,今天总算是加上了。虽然这男人不可能再属于她,但——
“顾警官,你能不能把你同事的微信推给我?就中午吃饭,坐我斜对面的那个,平头,白皮,个儿看起来挺高。”
顾炎下意识要拒绝,然而心中又紧箍咒似的回放起闻樱的“男人”。
想过两秒。
“没问题。”顾炎说。
投桃报李,米周订了KT里最小最窄的一间包厢。
顾炎起初并不太理解,直到他送过两小孩儿后推门进来时,原本站在屏幕前引吭高歌的米周突然一屁股坐在了袁杉旁边。
顾炎看着狭小包厢内仅有的另一张小沙发上睁着无辜大眼看向他的何零露——狐朋狗友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顾炎先是用眼神很是刻意地将四周打量过一遍,继而像是没有选择似的走到何零露面前,抬手向着她往旁边比划比划。
本意是示意她稍微让点位置。
何零露秒懂,立刻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像对待贵宾似的毕恭毕敬站到一遍,说:“你坐,你坐,我出去问他们要一张板凳。”
顾炎:“……”
作者有话说:
咋说呢这俩人,一床被子盖不出两种人吧。
已经预感到以后牵手亲亲都要本海好好教的。
笨哟。
第36章
何零露起身, 即将与顾炎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胳膊忽地被人紧紧抓住。何零露受阻停住,视线从顾炎握住她的那只开始, 一路爬到他的脸。
房间里光线暗淡,红的绿的光束毫无规律地照在他脸上, 原本立体的五官蒙上一层梦幻色彩, 像古典保守的雕塑换了新颜。
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凑合坐吧,找什么凳子。”顾炎先坐了下去,占据沙发半边。见她一开始没动,像往下拽安全带似的,拉了拉她胳膊。
何零露担心他又要欠欠地说她不识抬举, 连忙很小心地坐下来, 尽量把自己缩成又小又窄的一个,与他空出一拳远的距离。
这一来倒像是解放了顾炎似的, 他脱了外套, 抻一抻穿在里面的白衬衫,顺便挪着屁`股将座位重新占满。
何零露完全被卡死在座位里, 再避无可避。
起初她有几分局促, 挺担心他事事儿地会挑刺, 整个人像被吓僵直的兔子, 就那么直挺挺地杵了好一会儿。
还好顾炎什么都没说, 等到他体温缓缓地渡来,暖意融融地熨帖着,何零露终于放松下来, 察觉出靠着一只小火炉是真的很舒服。
是男生身上总会热烘烘的吗?
她出生在南方, 一到冬天就手凉脚凉, 在家的时候还能有地暖续命, 一出家门就觉得开始渡劫。那时候顾炎的口袋就是她的避难所,她坐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塞进去。
那里完全是温室,何零露总是天马行空地想,要是此刻有一粒种子落进来,也会因为温暖而野蛮生长起来。
偶尔他没穿有口袋的衣服,她又冷,他就掀开衣服下摆让她的手直接伸进来。
何零露往往故意装迷路,将手直接贴上他皮肤。滚烫对冰冷,一个冷得龇牙咧嘴,一个笑得前仰后合。
“你再这样,以后再也不给你捂手了。”他恶狠狠地警告她,样子要吃人。
但也不过就是纸老虎,根本一次也没落实过,被纵容的何零露一次又一次挑战他底线,却只是看着他很熟练地往后挪了挪底线,再伪装成凶巴巴地吓唬她。
何零露忽然想到什么的一下.坐直,意识到其实他总是这样的口是心非。曾经的她习以为常,一眼洞穿,现在的她却患得患失,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米周一首歌唱完,又惦记起了下一首。袁杉才不肯跟她合唱,气得过去抢了麦,两个人绕着狭小的包厢跑过来跑过去。
周杰伦的《暗号》被她唱得支离破碎,最后是何零露跟顾炎渔翁得利。袁杉把话筒扔在两人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我不唱,周周也不许鬼号。”
“谁鬼号了!”
“是,鬼听了你唱都不爱号了。”
“……”
“略略略!”
“袁杉,你大爷的!”
两人还要掐架,却突然被一阵歌声分去注意力:“谁把原声开了?”视线齐刷刷转到顾炎身上:“哎哟我去!”
同样震惊的还有何零露。
印象里,顾炎一直都是那种要么一心学习,要么一心训练,要么一心为了考上警校又学习又训练的人,他怎么还能会唱歌?还是周杰伦的歌?还能唱得这么好?
这发现无异于她当年得知喜爱的老师也会吃零食也会喝可乐也会看电视……
面对傻乎乎里歪头看过来的何零露,顾炎则是一脸“不过如此”的泰然淡定,还往她手里塞了另一个话筒,挑了挑眉示意她也来两句。
何零露这个唱惯评弹的才不献丑呢,一开口味儿都不对,赶紧缩着脑袋一阵摇。
顾炎则不满地递来眼色。
两人面对着面,歌曲正好进入高`潮。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别管那是非,只要我们感觉对,
别离开身边,
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
明明就只是唱歌,明明就只是歌词,何零露在被这声音三百六十度得环绕过后,一张脸……可耻的红了。
顾炎的高水平发挥,直接唤醒了一波怀旧的热潮,米周跟袁杉一连点了十来首周杰伦的经典好歌,现场开了个歌迷小派对。
何零露歪在沙发上,脑子里还回放着百灵鸟顾炎刚刚的惊艳表现,忍不住为所有普通人打抱不平地想,为什么一个人一旦完美起来,就能精致到脚趾,武装到歌喉。
不科学,不现实,顾炎他总要有点缺点吧?
何零露歪头去看他:“你怎么可以连唱歌都这么好听,你也练过?”
顾炎很是轻蔑地睨了她一眼,说:“还用练吗,那不是张口就来。跟你似的天天吊嗓子,那不是让别人都别吃饭了。”
“……”是了,何零露怎么把顾炎说话难听这一点给忘了。何零露弱弱地为自己争辩:“我现在也不吊嗓子了,唱得也还好。”
某音上好几千个粉丝呢,天天等着她诈尸。
顾炎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将信将疑地说:“哦。”
何零露自讨没趣,换个话题,问:“上周那案子后来怎么说了,是从大姐家里出来那人干的吗?”
顾炎眉心皱了皱,提到这件事,他总忍不住想那天自己的失误,何零露傻愣愣坐地上的无助,以及紧紧关上的那扇门。
他点点头,语气不善:“就是他,身上还背着案子没消呢,刚流窜过来不久就又犯事。我们审了两轮他就招了,去他住处搜了搜,首饰还在,现金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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