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爱情果然影响战斗力, 顾警官已经从工作狂彻底沦为家庭煮夫了。
何零露早上已经吃过两块小蛋糕，大闸蟹粥一直留到中午变成了她跟顾炎的午饭。何零露还不好意思直接去他办公室，两个人最后是在大厅一角找了个小吧台面对面坐着。
桌子不大, 顾炎脱下来的大檐帽倒着摆在角落，舀空的保温桶摆在正中, 加上他们一人一个小碗, 几乎就把整个空间给占得满满当当。
何零露本来就喜欢喝粥，加上有大闸蟹这个猛料，她一碗接着一碗，差点没把保温桶舔上一遍才罢休：“这是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顾炎正搅着自己碗里浅浅的一层，面不改色：“我找的厨师。”
何零露立刻坐直了看向他：“什么时候？”
这么突然吗？
顾炎语气一下很欠：“就在你刚刚质疑我的时候。”
“……”何零露扁了扁嘴, 听出他这话里浓浓的不满, 小声嘀咕着：“你做的就说你做的嘛，看攻略也不丢人。”
“我还用得着看攻略？”顾炎仍旧拖腔拖调的, 及至对上她一双澄明干净的眼睛, 这才坦白：“问的我外婆。”
“你外婆？”何零露略略怔了怔，突然觉得不太好意思。
那些年, 顾炎爸妈都忙, 除了他偶尔犯错误, 他爸爸妈妈拎着东西来赔罪, 何零露平时很少能见到顾家会有大人。
一次她过去见到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把院子里的矮灌木修得很好, 还以为是顾家新雇的家政，趴在篱笆上向着她要号码，说也想请她去整理下她家乱糟糟的小院。
等到顾炎跟她介绍那是他外婆的时候, 她吓得连自己最喜欢的奶油蛋糕都不要吃, 慌慌张张地跳下餐桌就跑了。
何零露嗦了嗦螃蟹长脚, 回忆过程中, 脸上的表情一直很精彩。顾炎看得云里雾里，伸手点了点她额头：“想什么呢？”
何零露赶紧摇头，太羞耻了：“没想什么……你外婆没问你是做给谁吃的吧？”
顾炎：“问了啊。”
“啊？”何零露一惊：“你怎么答的？”
顾炎挑一挑眉：“实话实说啊，做给隔壁那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吃的。她以前给人家做佣人，我现在给人家做厨师。”
“……”何零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骗人，可是你怎么能什么事都记得呢？”
顾炎轻轻一嗤，说得轻描淡写：“你的事，忘不了。”
何零露坐在凳子上，突然觉得有点飘，手里的蟹脚都没肉了，可还是越啃越有味道。她很小声的：“你的事我也都记得啊。”
顾炎嘴角终于忍不住扬起，从她手里拿过那腿，说：“别啃了，一点肉也没有。晚上带你回去吃现蒸的，我那还有几只在冰箱里。”
一句话有好几个短句加上几个信息点，何零露只听到其中一个：“你带我回去吗？是坐你车吗？”
顾炎快被她蠢烦了：“不是，是我开车，你在后面追。”
何零露：“……”
顾炎诘难：“你早上怎么没等我就自己走了。”
何零露咕哝：“那你也没来喊我。”
顾炎：“夜里信息也没几个字。”
何零露更不赞同：“是你要睡觉了吧？”
顾炎翻了个白眼：“跟我这么客气？”
何零露耸耸肩：“嗯，不想惹你讨厌嘛。”
何零露说话一用力，整个小脸都爱往中间使劲，挺翘的小鼻子皱起竖着的细褶，可爱到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
顾炎忍不住去掐了下她细窄的鼻梁，说：“你以前跑来我家把零食一扫而光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不会惹我讨厌？一天天的越来越重，却非要跳到我车后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不会惹我讨厌？我费尽心思辅导你作业，你却不好好学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不会惹我讨厌？”
何零露被他问得吐了吐舌头：“就是因为以前太小了，不知道轻重，所以现在才决定要尊重顾警官，好好做个人——”
“不许跟我客气。”顾炎打断她话：“听见了没？绝对不允许你像之前一样，再在我面前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
何零露立刻反驳：“那是不是应该你先反思一下之前是不是对我太严厉了？”
顾炎只思考了0.000001秒：“没有，我一直以来都是宽以待人。”
何零露反唇相讥：“那你理解的宽以待人和普通大众理解的，应该截然相反。”
“伶牙俐齿倒是没变。”顾炎抿了抿唇，有点败下阵来：“算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要不然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唯唯诺诺吧。”
何零露立马摇头：“不要了，我决定从善如流，顺着你刚刚的意思渐渐找回过去自己的模样……还有体重。”
“……”顾炎无情拆穿：“你那是吨位。”
何零露闭着眼睛，又向着顾炎狠狠吐了吐舌头。顾炎不厌其烦，想也没想举起勺子往她嘴上抹了一点粥，再在她想要依样还击的时候，把勺子塞进自己嘴里。
何零露圆睁着眼睛看向他，过了两秒，脸颊爆红。
顾炎下午的工作排得很满，这才赶在下班时间准点去等何零露下班。
何零露正跟同事们一道从门里出来，明明只是穿着很朴素的卫衣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却依旧亮眼到让人一眼就看到她。
她显然还没能适应自己已经有男朋友这件事，看见顾炎的第一时间是选择装作没发现，直到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地把她拱出去，她这才扭扭捏捏地跑到顾炎身边。
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来回拨。
“要不还是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我开车，你跟在后面跑？”顾炎无奈看她。
何零露立刻摇摇头，长睫毛眨啊眨的，两只眼睛巴地看着他。
顾炎心里立刻动了动，向着她摆了摆胳膊。何零露立马知道他意思，四下里看了看，心一横，勾上他胳膊。
顾炎还有点不满足，跟她绞着手臂，找到她手心，还像机场当天似的，跟她五指紧扣，大拇指轻轻抚摸她虎口。
“还是先松开吧。”何零露突然提出异议。
顾炎原本以为她还在害羞，特别是刚刚钱大姐走过，用锐利眼神直扫两人时，她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十分明显地往下缩了下。
“放心吧，过两天他们就习惯了。”顾炎安慰：“而且这种事你越是容易害羞，她们就越是容易笑你。”
何零露摇头：“不是的。”
顾炎一下停住，皱眉看她，语气渐渐尖锐：“那就是不想我牵着你？”
何零露不敢不摇头：“也不是。”
她垮了垮肩，帆布包立刻从肩膀上滑下来，最后卡在两人握紧的手上：“这个好重啊，你快点帮我背。”
“……”顾炎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后悔：“你确实不跟我客气。”
中午虽然已经吃过一次大闸蟹，但两个人仅仅分享了同一个，根本一点也不觉得过瘾。
夜里何零露一口气吃了三个，要不是顾炎怕这玩意儿太寒，她伤口也没彻底好全，何零露绝对能把他的那三个也一起吃下去。
吃完何零露预备去洗碗，却被顾炎拉了回来。锅碗瓢盆全被塞进了洗碗机，他则拉着何零露一起窝在沙发上，找了个新出的电影看着。
起初两个人还算规规矩矩，像那天KT里似的虽然紧紧靠着，但各自都有各自的顾忌，彼此之间有条看不见的鸿沟阻挡着。
今天就完全不一样，电影刚一开始，龙标特效还没放完，顾炎就舒展身体，伸手轻轻搭在了何零露的窄肩上。
何零露一颗心砰砰直跳，立马移过视线看向他——当事人表情镇定，五官舒展，下巴微收，一副自然而然顺其自然然不出来的样子。
何零露想了想，伸了伸腿，不甘示弱地将蹄子搁上他大腿。
顾炎其实哪有表面上那么镇定，手搭在她肩膀上之前，搁在自己腿上已经反复摩挲了半天，心理建设写下的文字能出一篇长篇废话集。
现在被她这么一打岔，他的胜负欲也被引了出来，手上的力气一收，何零露被整个推进了自己怀里，短发发梢蹭过他下巴。
何零露吓得“啊”了声，一咬牙，另一条腿也盘上来。
顾炎便用两只手去捞她，直接把她抱坐到身上。
两个人一下近到无法再近，何零露几乎是匍匐在顾炎身上，两只手撑在他两耳边，不停呼哧呼哧喘着气。
顾炎则倒在沙发上，两手紧搂她腰，感受着她体重密实压下。
方才一扫而过的短发，此刻完全垂到顾炎的脸上。
脸与脸近在咫尺，顾炎稍一仰头，鼻尖就能蹭到她的。
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一丝暖意也吝惜，她呼吸却极炽热，吐息里带着她方才嚼的口香糖的淡淡薄荷味。
气氛顿时暧昧，电影里的背景音乐也悠扬缠绵。
顾炎没忍住咽了下口水，突出的喉结清晰地滚了滚。
好想吻她，身体里每个细胞都疯狂叫嚣着，驱使他现在就开始行动，血液已经完全沸腾，争先恐后涌向与她相靠的皮肤。
可就在他再次仰了仰头，嘴唇即将贴上去的时候。
脑中忽然有幕布拉开，过去的记忆突然重新上演。
何零露从小花园前面的门里挤出来，穿月白色的小旗袍，扎小辫儿，留刘海儿，跟个胖墩似的，胳膊跟小腿都是圆滚滚的，小金镯子卡在手腕上。
见到他，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我出来咯！”
再甜滋滋地笑一笑，歪头杀道：“我们去哪玩？”
顾炎顿时停住，本能中的躁动与热度也如潮水般退却。他咬了咬牙，心里骂了句脏话，把何零露扶正了放到沙发一边。
顾炎看都不敢看她：“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坐有坐相？”
何零露：“……”
作者有话说：
什么鬼，没设定更新时间。
第42章
何零露回到隔壁先快速洗漱, 随即就爬上某音打开直播。
快十点了，流量一般，跑进来喊她鬼新娘的小猫小狗们不算多, 直到她唱了几首小调，直播间的人气才渐渐热了起来。
【鬼新娘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情绪确实比较低落。】
【是不是女追男隔层纱失效了, 你朋友最后没能追到那男的？】
【还是扑倒以后才发现那男的ED, 赶紧换个对象吧你——我是说你朋友。】
ED？什么ED？何零露疑疑惑惑地上浏览器搜了下，解答的页面跳出来的时候，整张脸一下爆红：“才没有ED！”
“不不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何零露急得直挠头：“反正我知道他肯定没有。”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有？现在压力这么大，很多人都亚健康。】
【牵手没, 亲了没, 这都多久了，进展怎么这么慢？】
【速食时代, 真能看对眼, 认识第一天就可以开始考察体力了。】
【是哦，喜欢总会有冲`动, 要一动不动就得注意了, 肯定是gay来骗婚的。】
肯定是gay来骗婚的？何零露突然两眼发直, 想起不久前在他家里发生的那件事——环境明明那么暧昧, 距离明明那么近。
一切都恰到好处, 气氛完全烘托到位，她也差点就要闭起眼睛了。
顾炎却一把把她推开了，看也不看她, 电影播放的后半程, 他没再像之前似的就算不动手动脚, 贴也紧紧贴着她。
而是坐在沙发一侧, 看似认真观赏电影、实则认真观赏电影地观赏电影。
何零露则是在心里单曲循环“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海”地度过了剩下的时间，脑中反复冒出问号：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太色，那就是顾炎其实——是个gay？
屏幕上的弹幕仍旧不停在刷，众多D里出现个何零露眼熟的，就是之前总起哄让她露脸给她刷礼物的。
【别听他们的，感情就是要细水长流，一见面就看对眼就想扑倒的那是个禽兽。】
何零露表示赞同：“是啊，你们说的那种速食交往，应该还是少数吧。我身边好像没见过这样的，都是两个人慢慢磨合才在一起的。”
【就是就是，美女露个脸看看合不合眼缘，给你刷告白气球。】
众人立马嘲讽这D：【说一套做一套，白嫖人家直播这么久不是已经细水长流了吗，怎么还要人家露脸看看合不合眼缘才刷礼物。】
【我那是慎重其事！】
【你那就是待价而沽！】
【是又怎么样？我虽然有钱，但也不是那种随便撒币的大撒币，看主播眼熟才想知道庐山真面目的。】
何零露随意接了句：“你是觉得我像你朋友吗？”
【肯定是一直求而不得的女神。】
【怎么舔也舔不来的心上人。】
【你们够了啊，这么会脑补，怎么不去晋江当作者。】
这时候突然有个账号艾特了要刷礼物的这一位，说话语气还一副跟这人很熟的样子：【是嫌作业太少了吗，晚上不打算早睡了？】
【哎哟，想找熟人，却被熟人找着了。】
【赶紧做作业吧，小孩子就好好学习，学大人玩什么手机。】
【还好没刷礼物，不然被爸爸妈妈发现了，主播还得退呢。】
方才还活跃的那个D突然噤声，一句话没留就跑了。
何零露本来就意兴阑珊，再唱了一会儿就直接下播了。
数米外的另一边，顾炎也很是郁闷。
明明对何零露的喜欢都是真实的，可为什么偏偏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下来。
明明也就只是想亲一亲她，与喜欢的人肌肤相贴，却又为什么会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那些儿时的画面。
极其遥远的，可有可无的。
然后便让他顿时生出一种亲狎亵渎的感觉。
周末，顾炎拎着几只大闸蟹回了趟家。
胡同路窄，他车又宽，迎面随便来一辆车，就能把路堵得死死。他故而把车停得很远，一路快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才拐进自己家在的巷子。
巷子也窄，墙角底下多了只走猫步的胖橘，让他更感觉有种奇异的压迫感。
等把还贴着上一年福字的家门推开，视野才一下开阔起来，一眼能看出里面是个兼具古朴气息及现代特色的四合院。
外婆正给院子里盆栽的苏铁修剪，看见他，很是惊喜地挥了挥手：“回来啦！”
她放下园艺剪刀，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边向他走近边乐呵呵地笑起来：“我刚跟你妈妈提到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略有浑浊的眼睛向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哎哟，怎么比上次见又瘦了，挂职也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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