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糕点铺?李玄在县城待了许久,这里只有一家糕点,一听便是专门骗外地人的伎俩。
他乘着人们还未离去,在街头小巷拉着人问:“是否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
因着姜听身形优雅,衣衫的刺绣也是分外显眼,见过她的人皆是过目不忘,顺着他们的指引,李玄走到了一处巷子中,他摸索着腰间的软剑,腾空侧步走了进去。
这条小巷漆黑且悠长,李玄仔仔细细探听着每一家的情况,但终究是无功而返,什么都没有。
他心中满是懊恼和难过,若是当时把她带在身边,怎会有现在这般,也不知她被人绑到了什么地方,究竟是冷是饿?
此刻的李玄眼眶绯红,就像一只即将发狂的猛兽,他在这巷子中走来走去,倏然他似是踢到了什么,李玄伸手在柴垛的边缘探查了一番,沾着鲜血的白玉手串出现在他的手中。
李玄紧紧捏着手中的珠串,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他心中愈发难受,顺着珠串的方向,他又看到了血迹画成的小圈。
现下他知晓这是姜听给他留的记号,证明她来过此处,但最终又会被运往何处?
若是绑架勒索,一定是相熟之人,但他们都是外地人,莫说是勒索,就算是他离开此地,那些人定是不会要到钱财。
现下便只有一条路了,谋色。
李玄预判到此处,心尖隐隐生了几分害怕和恐惧,他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忐忑和不安还是占据了他的脑海。
不行,此事他一定不是唯一的受害者,纵然因着他的肆意妄为在京城得罪了一些纨绔子弟,但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
李玄快马疾驰,片刻之间便到了县衙的门口。
这里每天都有许多的人鸣冤击鼓,亦或是寻求帮助,但这里的官老爷可不是好东西,虽然现在已然晚霞映红天空,但还是有不少人坐在此处,以求衙门能法外开恩,帮帮他们。
李玄不是来鸣冤,也不是求官府的帮助,他着急地问道:“你们可有丢了姑娘的?”
他话音刚毕,便有不少人附和,边哭边说。
大致便是黑风寨把他们家的姑娘,娘子抓走了,现下也不知人去了哪里?官老爷根本不管。
更有甚者讲到,有家人找回了姑娘,结果已经被糟蹋了,姑娘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
他们一字一句地讲述仿若利剑般刺向了李玄的心,他带着白玉手串的手指微微颤抖,随后又紧成拳。
又是林匪寨的人干的恶事,把所有的名号都按到黑风寨身上。
他在心中默默祈求着上苍,一定要让小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不允许有意外发生,但他愿意承担出现意外所有的后果。
想到此处,李玄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微微滴落,他抽出腰间的软剑,骑着快马便往黑暗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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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听吸食的麻药并不多,在他们运输的过程就已经醒来,她的面前一片漆黑,还有着浓重的霉味,伸手便能触碰到四周的木板。
她应该是被人关在了箱子中,箱子颤颤巍巍地还在走。
此处实在是太黑了,太暗了,姜听揉着自己愈发疼痛的太阳穴,听着外面的人谈论道:“喂,老大要这么多姑娘作甚,莫不是给我们泄泄火。”
另一个尖嗓说道:“你管这些干吗,我听那边人说,是要挑选出极品送到宫里,剩下的就让我们,嘿嘿嘿。”
宫中?姜听愣了一下,这绑匪竟然与京城有勾结,当真是胆大妄为。
倏然,他们停下了脚步,也不知把箱子扔到了何处,当盖子缓缓打开,姜听眉眼紧闭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她感觉脸颊被粗糙的人带着情-色缓缓触碰,似是要顺着她的领口往下时。
姜听强忍着翻腾的呕吐之意,紧紧攥着手中的银簪,准备给他一击时,另一个尖嗓冲着那人吼道:“你别动她,若是京城那位不高兴了,我们都是死!”
那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这个疯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但是方才可是刺伤了老子,这能忍吗?”
尖嗓又说道:“傻子,色字头上一把刀。”
姜听以为自己逃出一劫,她的脸颊倏然却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她感觉自己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之后随着破旧木门的重重的关门声,姜听的快要跳出嗓子的心才安定了几分。
她一想到刚才那人的触碰,抚着胸口便干呕了出来,生理性的泪水在一瞬间充盈了眉眼。
她究竟是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周末提前更新。
第十八章
姜听环顾四周,坚硬的墙壁立在四周,此处只有一扇木门能够进入,没有任何透光的地方,看起来就像一具宽大的棺材。
潮湿阴暗之中夹杂着强烈恶臭,时不时地窜到姜听的鼻尖。不知为何她还嗅到了香烛燃烧的味道,令人感到浑身发麻。
姜听木然地看着面前的黑暗,对黑暗的恐惧深深地刻在她的灵魂之中,冰凉的夜色深深地侵入到她的身体,只有慌张跳动的心脏才提醒着她。
现在还活着。
姜听的眼底仿若一滩漆黑的水潭一般,无神地盯着门缝。
这里和英国公府真像。
她的心中涌现出了无尽的悲凉和难受,冰凉的小手不停地触碰着被扇了一巴掌红肿的脸颊,几滴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看着包裹自己的黑暗,就像幼时总是被扔到漆黑的佛堂抄写,香烛的味道就像荆棘和枷锁困住了她的身躯。
姜夫人对她严加管束,姜听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夜她丝毫没有困意。
她忽然想回顾自己的一生,若是一朝死去,不知道她的人生过得是否值得。
她的母亲生于商户之家,但父亲身为世家子弟却是喜欢得不得了,门不当户不对,但终究是成亲了。
成亲之后,母亲难产生下哥哥,在她的歇斯底里中祖母便自主主张把还在襁褓之中的哥哥抱走,训斥她为低贱的商户女,看顾不了英国公府的嫡孙,从此养育之权便没有母亲的份。
她的母亲心中满是怨恨,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不让她接触。时隔三年再次有孕,祖母希望是个男孩,父亲希望是个男孩,母亲也希望是个男孩,只有哥哥希望是个妹妹。
之后的日子中,父亲抛弃了与母亲的誓言,另纳良妾,但母亲却毫不在意,她总是被京城贵妇暗自嘲笑,为了出这一口气,她定要让祖母看看,让京城的所有人都看看,她定能培养出京城最端庄娴淑的姑娘。
幸好她逃出来了,这天下这般大,京城就像囹圄一般困住了她,英国公府比重狱还要恐怖。
现在想来大抵是无憾的,她从懂事起便策划了这一场逃亡,在黑风寨还遇到了许多的人,嗅过自由的山风,看过奔腾的云海,在山间树林之中骑着骏马疾驰。
忽然她想起李玄今日买花时转头的惊鸿一瞥,他嘴角的笑容似是比春光还要温柔三分,尽管才相处了两个月,但是他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是她一朝死去,李玄会不会伤心?
不知为何,姜听想到自己一旦化为枯骨,李玄日后还会对着别的姑娘笑,心中便隐隐堵得慌,她想把他变小,藏起来,放在她的身边,只能对着她一人笑。
姜听噙着泪花,不愿再想了,她自由的一生太短了,在英国公府的每一日都不想回忆,但是与李玄相识的每一幕都在她的脑海之中细细的过着。
靠在寒彻入骨的墙上,姜听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心中的情绪再次涌现了出来,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情绪出了问题,每到深夜的时候,心中惶恐便会放大千百倍,只有在机械地削着木头的时候才能让自己静下来。
她也不是个名义上的好人,她性子偏执,但她也不愿让李玄知道。
现下这些情绪仿若铺天盖地的巨浪要卷她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李玄应该会救她的吧?姜听在心中默默问着自己,她不确定,也不知道。
兴许是白日的酒精还在麻痹她的神经,不过须臾,她便轻轻靠着墙,浅眠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倏然传来了猛烈的重击,随之而来便是清脆砸酒坛的声音。
姜听猛然睁开眼睛,受惊导致的心脏狂跳,她捂着胸口,凑到狭小的门缝处,看着外面的场景。
燃烧的篝火,跳动的火苗映射在那个粗壮绑匪的脸上,他似是喝醉了,粗大的手臂紧紧箍着一个瘦弱的姑娘,脸颊凑在姑娘的脖颈间,喘着粗气,姑娘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就像毒蛇在舔舐着猎物一般。
姜听心底却是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她浑身微颤地退到了小黑屋的角落,听着门外的哭喊声,辱骂声,鞭打声,还有身体的声音。
姜听紧紧抱着自己,心中的慌乱已然无法言说,她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害怕的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只得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发簪。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外,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女子哭喊的声音停歇了,刹那间又传来了砸酒坛的声音。
匪徒似是要释放出心中狂躁的欲望以及难以言说的恶趣味,他们晕晕乎乎地砸着每个紧闭的木门,每砸一道门都能听到女子们此起彼伏地呜咽和哭泣声。
但其中一扇门前,却怎么都没有声音发出。
姜听捂着嘴,蜷缩在屋子的角落,每当酒坛砸向木门,木门猛烈的响声使得她想起了在英国公府暗无天日的日子,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神经已然紧绷到快要断掉。
倏然她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那个匪徒骂骂咧咧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但危机这般靠近,姜听攥着银簪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眼里满是决绝。
不知为何,门外的人不再开门,却又不知什么的重物撞击到门框的声音,叮当钥匙的声音再次响起,姜听的意识已然混沌,她嘴唇紧抿,只求能刺死那人。
随着门外跳动的火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还未来得及去看那人的样貌,冲进来的人便紧紧揽着她,姜听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微微颤动的手指狠狠地把银簪插到了那人的肩膀上,鲜血瞬间便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敏敏,莫怕,是我李玄。”
李玄害怕到沙哑的声音在姜听的耳边响起时,她僵硬的身子瞬间变软,她听着自己突突的心跳声,哽咽中带着沙哑问道:“真的是你吗?”
姜听身子被李玄紧紧地抱在怀中,似是要把她融入到他的身体,她感觉李玄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她嗅着他浑身铁锈般的血腥味,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姜听伸手回抱着李玄的身体,哽咽道:“李玄带我回去。”
李玄缓缓松开抱着姜听的臂膀,门外的篝火照亮了怀中泪眼婆娑的姑娘,失而复得的欣喜使得李玄心中满是庆幸,他脱下外袍横抱起自己的心爱的姑娘。
姜听却不知为何,害怕地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地啜泣,一声声地唤道:“李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李玄看着姜听宛若受惊的兔子,心中满是懊悔,他沙哑颤抖的声音不耐烦地在应着:“是我,莫怕。”
重复了许多遍的姜听,终于确认自己现在是安全的,她趴在李玄的脖颈处,揪着他的衣襟,倏然便嚎啕大哭了起来,浑身的委屈不知该与谁说,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如何,但李玄却是她活了十六载唯一一个把她从阴暗中带走的人。
姜听性情淡然,但今日这般委屈的哭泣深深地刺痛了李玄的心脏,他强忍着肩膀的痛意,轻抚着她的后背,低沉的声音不停地安慰道:“敏敏莫哭,都是我的错,不哭不哭。”
在李玄炙热的怀中,姜听这才发现此处是一间破庙,怪不得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烛味,她看到躺在地上的几名匪徒之后,手指死死抓着李玄的臂膀,小声说道:“他们死了吗?”
“没有,我敲碎了他们的腿骨。”
姜听凭着模糊的记忆,看到了那个试图玷污她的男子,她指着那人轻声说道:“他摸了我的脸,还打了我一巴掌。”
听到此刻,李玄胸膛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通红的眼睛冷冽地盯着躺在地上痛到昏厥的男子。
手起剑落,一只鲜红的手掉在了篝火之上。
哭累的姜听已然没有骑马的力气,她被李玄放在胸前,缩在充斥着淡淡草药香的外袍中,被他揽着骑在马上。
“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玄轻轻吹动着口哨,一只昂首挺胸的海东青滑翔到了他的肩膀上,姜听与绿豆眼的海东青对视着,“它真的可以吗?”
包裹着姜听的外袍松开了一角,李玄掖着衣裳,声音还略带颤抖地说道:“你留在地上的血,让它找到森林之中,我寻着林匪寨的路线一路骑,那群畜生的声音又把它吸引过来,我顺着便寻回来了。你放心,其他的女子已经逃走了。”
姜听看着李玄的下颌,上面已然生出了许多的胡茬,她的心中却有了几分难过,她不自觉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歉:“抱歉,是我没有听你的话。”
李玄蹭了蹭她的头,装作轻松地说道:“日后定要等我回来,万事有我在。”
哭累了的姜听困极了,她紧紧抱着李玄健壮的腰肢,感受着他身体的炽热,听着他均匀的心跳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玄看着熟睡的姑娘,他的心中满是后怕,但失而复得的喜悦却使得他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第十九章
初夏的微风轻轻吹动着校场上银枪的红缨,酸甜的果香味飘荡在这片小天地之中。
坐在凉棚中的有田娘,笑眯眯地掀开面前的小陶锅,酒红色的小野果在其中翻腾,若是细细闻来还有淡淡的草药香。
有田娘轻嗅着其中的芳香,用纱布过滤出紫红色的果汤,在其中一碗加了少许砂糖,放置在了姜听的面前,她笑眯眯地说道:“敏敏,夏日的暑气重,喝些解暑的山果汤,女孩子不可贪凉。”
发愣的姜听被有田娘的声音唤醒,她颔首,举止优雅地尝着手中茶碗的山果汁,入口酸中带甜甚是好喝。
月桃也端起一碗,一边喝一边看着姜听,纵然小豆丁日复一日练箭已然初具成效,但是她仍是想不通,自从姜听从县城回来,已经足足一周了,怎么还没看腻?
心直口快的月桃,直接问道:“敏敏姐,你怎么总是在这里看?”
有田娘听到后,扑哧一下便笑了出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顺着姜听的目光看着在校场之上的那个一反常态,穿得分外精致的李玄。
自从那日被李玄救回来之后,没有人知道他们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姜听却不知为何,只要看着李玄,她时不时紧张的内心,紧张到无法窒息的感觉才会缓解五分。
这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告诉月桃,姜听眉眼微转,笑着说道:“自是因为我无事做,李玄把陪我摸鱼的小豆丁们都抓走,已然没有人陪我去河边玩,要么我们来比试射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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