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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单纯而疑惑，好像赵嵩亲吻她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到一种可能， 谢准额角跳了一跳， 他缓缓吐着气，却仍是忍不住， 咬牙道：“他难不成经常亲你？”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沈欢歆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 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嫌弃谢准的机会，“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么？瞧你凶巴巴的……”
默了一会儿， 沈欢歆倒真的顺着谢准的话想了一想，才道：“没有， 三哥哥是第一次要亲我。”
她难得回忆起往事来，对谢准说：“幼时我们玩儿家家酒， 我扮演妻子，三哥哥扮演丈夫，我当时亲了他一下， 他还臭着一张脸老大不乐意呢。自那之后， 对， 就是自那以后， 赵嵩那人就经常惹我生气，不过我宽容大度， 不和他一般计较就是了。”
顿了一瞬，沈欢歆又立马补充道：“当然了，赵嵩就算再过分，也是没有你这恶鬼惹人讨厌的！你才是最可恨的。”
“她”盘腿坐在榻上，榻上置了一张食案，银霜将做好的吃食一面端上来，一面说着：“姑娘，您大病初愈，公主嘱咐要您好好吃饭，可不要挑食了。”
其中有一道菜是沈欢歆最讨厌的胡萝卜，被裹成丸子炸了。
谢准听到她后半段话，执起著子直接夹了一个胡萝卜丸子，挨近嘴边咬了一口。
银霜见此，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愣了一愣，才惊喜道：“好姑娘！终于不挑食了，姑娘真是听话，来，再多吃点……”
沈欢歆非常讨厌胡萝卜的味道！
他怎么敢用她的嘴巴吃胡萝卜？
她真的要讨厌死谢准了。
银霜听不到，沈欢歆已经在谢准脑海中大喊大叫起来，颤着声，非常抗拒道：“你不要用我的嘴巴吃胡萝卜，难吃极了。你用我的嘴巴吃胡萝卜，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这恶鬼也太恶毒了，知道她不喜欢吃胡萝卜，却硬要吃。
她受了莫大的屈辱似的，委屈道：“你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想要自己吃饭。”
沈欢歆觉得谢准是在故意报复她，欺负她。
他怎么这么小气？
说他一句坏话都不成。
再说了，她就算是说他的坏话，却也没说错啊。
这恶鬼本就是最惹人讨厌的。
谢准只吃了一个胡萝卜丸子，没有太过欺负她，他接着方才的话头，又问：“为什么赵嵩亲你，你不躲开？”
这恶鬼怎么没完没了了？
揪着这问题问来问去，她方才都解释过了。
沈欢歆气冲冲道：“我和三哥哥以后要做夫妻的，夫妻之间亲一下怎么了！”
谢准沉声道：“你们现在还不是。”
“以后就是了，我和三哥哥约好了长大后要成婚做夫妻。”
沈欢歆的声音清甜悦耳，像是在诉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空气好似静止了一瞬。
“你——”忽地想到什么，“她”拿着著子的手顿在半空，谢准的语调诡异得转了一个弯儿。
沈欢歆听见他问：“你不害羞？”
她眨巴两下眼，愣愣重复道：“害羞？”
沈欢歆想什么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
谢准动作缓缓，将著子搁置在盘沿。
转头，窗前画帘半卷，他往外看见一片明媚的蓝天，悠悠荡着几朵白云。
他倏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没来由的郁气忽然就散开了。
这小炮灰还没有开窍，她简直一窍不通。
她常常把“三哥哥”挂在嘴边，还道她有多喜欢赵嵩呢。
结果人都要亲过来了，她连害羞都懒得表现一下。
沈欢歆对赵嵩的喜欢说不准无关男女情爱。
她是个脑子慢的，兴许从来就没有想通过其中关节。
谢准想明白这番道理，勾起嘴角嗤笑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赵嵩做人挺失败啊，这么些年也没能让这小炮灰开窍。
沈欢歆不满道：“你这恶鬼，能不能不要用我的脸笑得这么讨人厌？”
谢准挑起眉梢，心情松快，并不在意她的话，笃定道：“你不喜欢赵嵩。”
沈欢歆看谢准哪里都不顺眼，闻言就呛他声：“我喜欢三哥哥好多年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以后要成亲当夫妻的。”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三哥哥？”
她就是要和谢准对着干，赌气道：“你说我不喜欢赵嵩，我就说我非常喜欢他。”
真不讲理。
谢准有耐心，缓声问：“你仔细想一想，你对你三哥哥的喜欢，和对你母亲的喜欢有什么区别。”
沈欢歆一面不想搭理他，一面又不敢不搭理他，生怕这恶鬼再用她的嘴巴吃胡萝卜，顿了一顿，只能憋憋屈屈地回答他的问题：“这哪儿能比？我最喜欢母亲，三哥哥有时很过分，要往很后面排呢。”
这话说的，原来赵嵩在她那里很难排上号。
谢准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又接着问：“你们之间为什么会有口头婚约？”
沈欢歆烦他，“你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三哥哥救过我一命，小时候对我可好了，他陪着我玩儿，还唱过歌给我听。”
她与赵嵩毕竟一起长大。
幼时那一段时间，她被从水里捞出来，生了好大一场病，当时只得赵嵩给她唱歌哄她，沈欢歆才肯吃药。
彼时，她整日里都在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然而在那次家家酒之后，赵嵩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沈欢歆语气极冲，气呼呼接着道：“哪儿像你这恶鬼？净知道欺负我。”
谢准啧了声，语气闲闲的，调侃她是“小炮仗”。
他怎么还骂人呢？
这恶鬼不知道忏悔就算了，他还骂人。
恶毒又不讲理。
沈欢歆无比委屈，又是就快要哭了，声音有些抖，色厉内荏道：“我要是小炮仗的话，第一个把你炸成炮灰。”
谢准有些乐，“谁是炮灰？”
沈欢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谢准兀自缓声道：“可那也是小时候的事，赵嵩已经不是以前给你唱歌的那个人了。你喜欢的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他？”
他觉得非常有必要让她明白这个道理，“若你想嫁的仍旧是以前的赵嵩，那么你并不喜欢现在的他。”
沈欢歆不吭声，心里忽觉有些难受。
可恶。
这恶鬼说话就说话，说的话还怪有道理的。
沈欢歆不想承认自己有些认同他了，羞恼道：“你知道，你这恶鬼真是什么都知道，说得你很清楚‘喜欢’是什么似的，你又没有喜欢过别人，还有脸说我呢！”
一句话下来，倒意外将谢准说愣了。
喜欢的人？
他忽然怔住。
沈欢歆见他忽然沉默，心道自己方才的话不会是捅到他心窝子里去了吧？
那就再捅几下。
“你，你这恶鬼不会也有喜欢的人吧？你快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回头就劝她说你是全天下最可恶的恶鬼，让她不再搭理你。”
谢准不吭声。
沈欢歆等了他片刻，忽然发觉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那恶鬼回去了。
不会是被她吓回去的吧？
沈欢歆从榻上下来，忍不住在地上转了两圈儿。
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这恶鬼的软肋在何处了。
就是他喜欢的那人！
此后要对付这恶鬼，只消用他喜欢那人威胁他就成。
沈欢歆弯起一双眉眼，很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好你个谢准，终于被我抓到了软肋。
她心里头盘算着日后对抗谢准的计谋，将不久之前还要亲她的赵嵩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26章
今日沈欢歆随母亲到姨母承安长公主府中赴宴。
不过是一次姐妹之间的小聚， 除富安之外，还有未曾远嫁出京的其余公主。
沈欢歆到后，一一叫了人，便挨在母亲身边乖巧坐着。
面前的席上放了碗糖蒸酥酪， 凝如玉膏， 沈欢歆拿着小勺一口一口舀着吃， 听母亲和姨母们一边吃茶， 一边说着话。
“你们都说富安嫁得好，可我总觉得还是我过的最自在。”
承安席上喝了些酒， 脸红耳热， 不胜酒力，说得越发畅快， “我的驸马是死了， 可我府里养的那些个年轻貌美的男子们，也统统不是吃素的……”
说到这里， 她忽地抬手，掩面咯咯笑起来。
承安长公主是京中出了名的骄奢淫逸， 府上光明正大纳了许多面首，奈何和富安长公主关系好， 大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富安倒觉得没什么，人生在世，让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承安说话没得顾忌， 她性子豪放， 却是忽略了席上还有未出阁的侄女们。
坐在沈欢歆旁边的是她另一位公主姨母硕安长公主的女儿， 名唤马素玲。
承安公主话音刚落， 却见马素玲手一颤，手上执着的一双镶金象牙筷就掉落在了地上， 咕噜噜滚到沈欢歆脚边。
沈欢歆将脸面从酥酪碗里抬起来，向旁边望去，只见马素玲脸颊飞红，抬起手臂半掩嘴角，似是有些尴尬，轻轻地咳嗽着。
硕安长公主立马“诶哟”一声，佯怒拍打了下承安公主。
承安这才反应过来，忙岔开话头说起别的。
富安公主瞧了眼沈欢歆，见她一脸懵然，不禁失笑。
沈欢歆尚且不解，她方才只顾着吃了，压根儿没听到姨母在说什么，瞥见马素玲席前那碗没动过的糖蒸酥酪，有点嘴馋，问道：
“素玲姐姐，这碗你吃不吃？不吃的话，不如给了我罢？”
马素玲见她一脸天真无邪，又瞧她那碗还没吃完，忍不住低声嗔她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就知道吃吧。”
说着，让身后侍候的丫头将酥酪端到沈欢歆跟前。
沈欢歆唇上沾了点奶渍，被她抿着嘴舔了个干净，欢笑一声道：“谢谢表姐。”
宴会摆在花园中的四角凉亭之下，上面垂下的纱帐被微风吹开条缝，沈欢歆恰好转眼，便见一位半披散着头发，面容阴柔的年轻男子往这里跑来。
身后有人追着想要拦住他，然而他跑得快，眨眼间跪倒在凉亭外，“公主，公主，您要为我做主啊……”
承安面有尬色，这是她近日里最宠爱的面首，兴许是和旁的男人争风吃醋受了委屈，不管不顾地跑到这里来告状了。
他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也太没规矩了。
富安公主低眸吃茶，装作没看见，然而脸色淡淡。
她是嫡长公主，身份摆在那儿，承安不敢惹恼她，连忙站起身走到凉亭外，一脚踢在那年轻男子的肩膀上，“丢死人了！赶紧滚！”
那年轻男子一怔，紧接着便叫公主府的几个侍从拖走了。
那面首来去匆匆，没掀起什么大波浪，沈欢歆在一旁目睹了全程。
她见旁人都装看不见，当下也低了头，打算过一会儿再问。
饭后几人又歇了一会儿，宴席便散了。
沈欢歆和富安公主一同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辘辘行进，富安支着头半眯着眼，她已至中年，但风韵犹存，美艳依旧。
沈欢歆一双水杏眼黑白分明，一瞬不瞬得盯着自己母亲看。
富安公主被她盯得睡不下去了，轻笑道：“有什么话想问我，就赶紧说。”
沈欢歆眨眨眼，组织了下措辞，慢吞吞问：“娘亲，我之前听说过，硕安姨母养了很多男人在府里，那些都是她的面首，方才在席上，被她教训的那个男人也是她的面首吗？”
富安公主点了头，应声是。
她跟着母亲去过姨母府中几次，今日却是第一天见识到她的面首。
沈欢歆身子一直，又立马问：“那么公主可以养面首，我是郡主，是不是也可以养面首？”
富安一愣，随即笑起来，侧了侧身，将她拥入怀里拍着，缓声道：“当然可以了，你是我的女儿，最尊贵的郡主，大邺朝上下，想让谁服侍你，就让谁服侍你，那是他的荣幸。”
想不到去一趟承安府中，竟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觉悟。
富安盼她接下来别再惦记赵嵩一个男人了，日后想在府里养几个面首也不是不行。
她此刻的想法已是惊世骇俗。
沈欢歆挨在母亲怀中，接着道：“那我日后和三哥哥成婚结了夫妻，便养一位面首好了。”
富安轻轻笑了起来，无奈地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个不争气的小犟人，怎么就指着你那三哥哥不放呢？”
沈欢歆觉得就算她说了，母亲也不会懂的。
当然是为了和谢准作对。
只要谢准觉得不痛快了，她就痛快。
话说回来，这恶鬼已经整整两天不搭理她了。
自从那天他将身体还给她之后，沈欢歆想从这恶鬼口中问出来他喜欢的人是谁，以此狠狠地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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