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准吓唬她的时候,系统还在升级,还没回来,只说:“系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系统说不知道,但是沈欢歆心里已经确定了,亏她当时还以为那恶鬼真的会鬼术,真是吓了她好大一跳,想当初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他倒好,原来是拿这隐身衣吓唬她!
沈欢歆想起自己那时对谢准真情实感的害怕,心说不知他当时如何编排又笑话她呢。
她很是生气,暗暗在心里给谢准记上了一笔,等日后他回来了再和他算账。
谢准还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并不知道沈欢歆因为一件隐身衣开始翻旧账。
他打了个喷嚏,心道她肯定在想他。
有了隐身衣和系统,两人还算顺畅地出了城,出城后,宋青玥在城外一家马场赁了一匹马,带上沈欢歆,骑马到了嘉泽山山脚。
和赵嵩出府那时已是黄昏,此刻夜月迷蒙,郊外劳作的农民皆已回了家,山间静穆。
沈欢歆循着记忆找到那时的出口,先前威远侯和皇上派人来这里寻过几次,只发现这里曾经是反王养私兵的地方,现已经荒废,只留有些盔甲武器等军用辎重。
当初瞿青达已是个废人,只剩用来威胁瞿雨荷的价值,于是沈宜茹将他丢来这荒废的私兵营,并不管他死活,是他念着妹妹,才努力活下来。
宋青玥运力,将入口的石头推开,沈欢歆打着系统给她的手电筒,更远处黑洞洞,她紧挨着宋青玥,有些害怕。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提声说着:“几月前我落下山崖,救我的可是瞿青达,瞿家哥哥?”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间,没人回答她,她只能接着自言自语,对眼前一片灰蒙道:
“我还记得你同妹妹曾于沈家住过一段时日,我未曾同你说过,当时推我落崖的正是瞿雨荷。她受人蒙骗,误以为是我沈家害死了你,所以才报复我……”
不远处的黑暗中似乎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声,似是什么磕在地上的声音。
“对了,因她推我落崖、偷拿我嫂嫂家的印章,如今你妹妹已经被看押了起来,就在我家。”
“几日前我爹爹被污蔑通敌叛国,陛下已将沈府封了起来,以逼迫爹爹回京,可娘亲担忧东北边城局势,恐幕后之人另有算计,同鞑子共谋大胤江山。”
“若你在,可否出来随我回府,你与瞿雨荷兄妹二人相认,劝她指认幕后之人,还我爹爹一个清白可好?”
沈欢歆一面想着一面说,因要在脑中组织语句,这一番话说得慢吞吞,然而这一字一顿中,却显得很有力量。
瞿青达出来了。
他杵着拐杖,声带被毁,不能言语,只是在沈欢歆与宋青玥两人之前站定,然后跪下磕了一个头。
第59章
与瞿青达分说清楚后, 几人在崖下歇了一晚。
夜里极冷,沈欢歆与宋青玥挨在一起,迷糊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去了昨日赁马的马场, 在店家租了一辆马车。
天边朝霞始出, 城门大开。
昨日官兵将京城几乎翻了个遍, 仍是找不到沈欢歆的踪迹, 今日城门守卫更是增了一倍。
沈欢歆攥着缰绳,骑在马上, 随入城的百姓一起, 慢悠悠往城门走。
因不方便将隐身衣的事情告知瞿青达,三人便分两路回城。
昨晚没有休息好, 身下马儿晃悠悠的, 晃得她困,沈欢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往日她出行, 皆是华美鸾轿伺候,前后奴仆成群, 一副尊贵骄人的派头。
如今行头虽稍显狼狈,但出现得着实正大光明, 大大咧咧就现身在了城门口。
一城门守卫揉了揉眼,望着她的方向,呆愣喊道:“郡主?淳安郡主!”
周围人都朝沈欢歆这里看来, 三五官兵持着刀立刻将她和马团团围住。
沈欢歆不大精神,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蔫蔫说道:“你们几人, 送我回府罢。”
官兵们下意识就应了声是,应完皆是一愣。
淳安郡主从三殿下眼皮底下偷偷溜走, 他们几个是被派来捉她回去的。
然而她方才言语无比坦然,又理直气壮,似乎只是出城郊游了一遭,谁都不能谴责她。
到底是皇家郡主。
沈欢歆下了马,坐上官府备来的轿子,吩咐官兵将马匹归还到郊外马场。
赵嵩几乎一夜未合眼,听闻消息便策马飞快赶了过来。
他望见她一脸坦坦荡荡。
沈欢歆回望过去,皱皱鼻,很不满地对他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语气骄矜,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赵嵩额角跳了跳,咬牙问:“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出的城?”
沈欢歆放下轿帷,挡住了他的视线,摆明了不搭理他。
赵嵩又问:“昨日你用来攻击我的武器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他听见里面的沈欢歆重重哼了一声,“没见识,我凭什么告诉你?”
赵嵩气得额角狂跳不已,缓了好一会儿,语气加重了些,“你老实交代!”
里面无人应答。
过了会儿,赵嵩上前猛地将轿子帷帘掀起来,便见她靠在轿子边上缩成小小一团,已经睡着了。因着他闹出的动静,还不满地皱了皱眉。
赵嵩便怔住了。
不是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以前,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乖巧甜美的样子。
他看了会儿,放下帷帘,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都这时候了,他还是舍不得将她吵醒,更别说对她刑讯逼问。
淳安郡主找到了,余下守城官兵大大松了一口气,出入城的排查松懈了不少。
沈欢歆的轿子离去了有一会儿,瞿青达驾着马车入了城,官兵见他说不了话,又是个瘸子,查过马车里仅是个带着面纱的病秧子,便摆了摆手让他进去了。
瞿青达与宋青玥一路去了马素玲家,也就是富安长公主的皇妹、硕安的长公主府。
富安与硕安姐妹情深,马素玲与沈欢歆从小玩到大,马素玲与未婚夫婿本来定好了九月完婚,这成亲的日子却因着沈家的缘由延迟了。
马素玲的爹是曾为威远侯说话的少数朝臣之一。
二人入了马府,由宋青玥对硕安与马大人将事情分说清楚。
马大人心中有了计较,去了程太傅家中一趟。
沈家三代戍边,丹心一片,朝廷怎能寒了忠臣的心?
两位大人商量一番,便决定于后日威远侯被解押回京时,带宋青玥二人上朝堂,洗刷侯爷的冤屈。
瞿青达二人便于硕安长公主府中暂且安置下了。
宋青玥在客房中,提笔写状纸,陈述亲生母亲沈宜茹的罪行。
这几日一直是宋青玥在控制着身体,体内那妖邪一开始还大喊大叫,现下已经冷静了下来,看到了她笔下内容,咬牙讽道:“你不要忘了,那几封假信是通过你的手交由赵嵩的。”
宋青玥淡然道:“我会在金銮殿上自首。”
那几日她恼恨于自己的真实身份,逃避现实,一时让体内妖邪钻了空子。
沈欢歆等人只知道沈宜茹可能是幕后之人,却不知道她也有参与其中。
若是她们知道这事,应不会让她上金銮殿自首。
可是这是她的过错,自有她来承担。
“你疯了?!”那妖邪大喊道,“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死罪!你必死无疑!”
宋青玥不理,妖邪讨了个没趣,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幸灾乐祸道:
“而且你娘到底是沈家人,皇帝老儿一个想不开,赐沈家所有人死罪也不是不可能,届时你们所有人死了才好。”
宋青玥手上一顿,片刻道:“舅父戍守东北,皇帝不会那么做,朝臣更不会允许。况且,还有长公主在。”
妖邪正想重夺身体,然而宋青玥的内心仅是动摇了一瞬,又立马坚定了起来,“定要还舅父一个清白,还戍守边疆的战士一个清白。”
*
沈欢歆回了府,富安见她平安归来,半空中悬着心终于落了下去,外人面前总是挺着背的长公主,在见到女儿那一刻,身就弯了下去,整个人都柔软了。
“你要吓死我才好。”她叹着气,将沈欢歆紧紧抱在怀里。
沈欢歆弯着眼睛,乖巧笑着,“娘亲,我没事。”
*
后日,沈章与谢准抵达京城。
张使者去时气势汹汹,回来时手下人全被杀了,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惹了那杀神不快。
皇帝于金銮殿审讯威远侯通敌叛国一案。
大臣见解押入京的仅是威远侯世子、刑部侍郎沈章与几十士兵,一时议论纷纷,在张使者哆哆嗦嗦禀报“鞑子攻城,威远侯无法归京”时,讨论更是沸腾。
“鞑子竟在此时攻城?”
“这么说,威远侯不是抗旨不尊,而是要御敌?”
“可是他有通敌叛国之嫌,难保不会与鞑子合作啊!”
“威远侯若真的叛国,何必让世子回京?”
待讨论之声渐渐歇了,皇帝这才出声:“沈章,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沈章拜在金銮殿下,道:
“父亲如何会通敌叛国?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栽赃陷害。陛下可还记得臣离京之前,曾向您禀报过臣家中遭了一小贼行窃?那小贼盗了叶家印章,现如今仍关押在沈家。在那之前,沿边布防图险些失窃,妹妹落崖,父亲怀疑此事与鞑子与反王残党有关,陛下便派父亲前往东北查探。至今过去没多久,父亲头上怎就添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沈章越说越是觉得讽刺。
沈家在他眼中到底是什么?他的信任如此脆弱,他的心思如此反复无常。
皇帝似乎听懂了他言语中的愤懑,沉沉道:“你在怨朕?”
沈章顿了下,“臣不敢。”
金銮殿又开始沉默,朝臣大气不敢出。
赵嵩面沉如水,在看到来的人是沈章时,他便意识到不好。
收回看向沈章等人的目光,他脚步微抬,正欲出列说话时,便听一人提声道:“陛下,侯爷通敌叛国一事疑点重重,在边城时,侯爷曾于军中与城中抓捕此田固几十人,皆是反王余孽安插在军中与城中的内应。”
说着,谢准侧目,示意众人看向跪在他身后的田固等人。
赵嵩双眼微眯,这才注意到他。
谢准身材高挑,气质卓然,样貌俊美,即便与众人跪在一处,也能一眼让人看出他的不同来。他心中本来就对封建皇权没什么敬畏之心,说话时不徐不缓,面无表情,似是压根儿没有察觉到这殿中的沉闷氛围。
他来京,若无事,看一眼沈欢歆就走。
若出事,他便将她和她的家人从沈府带走,带到东北去,釜底抽薪,助力天下改姓沈。
身为快穿者,谢准见过太多,沈家造反的选项他从一开始就想到了。
只看当今皇帝如何抉择。
谢准似是察觉到了赵嵩的视线,他扬了扬眉,斜睨过去,眼中一派冷意。
赵嵩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明显的冷意,他似乎在沈欢歆身上看到过,当时他一度认为自己感觉错了。
谢准斜睨一眼不再理会,看似恭谨地低下了头。
皇帝的视线落在谢准头上几秒,转过视线,问过田固后得到了答案——原来又是反王余孽与鞑子勾结,只不过这次的“反王”不再是辽王,而是辽王遗孀。
赵嵩从谢准那里回过神来,问:“那威远侯与鞑子来往的信件如何解释?”
“是啊,陛下,难保这些人不是威远侯故意遣来扰乱您的!如何凭这几人的片面之词,就断定威远侯是无辜的?”一位大臣指着田固等人道。
“那按你的思路说,威远侯与鞑子来往那些信件其实也是有人伪造的罢?”程太傅慢悠悠道。
一旁马大人便接下话茬,“陛下,太傅所言有理。两日前有两位与此案有关的罪人投到了臣的府上,可否传他二人觐见?”
赵嵩闻言,忽而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紧。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亲外甥与培养多年的爱子赵嵩,心中蓦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可他疑心生暗鬼,毕竟做了那种决定。
他与沈家有了隔阂,许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皇帝闭了闭眼,“传。”
瞿青达与宋青玥一同上殿来。
赵嵩在看到宋青玥那一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曲,缓缓收紧,指尖掐在手心,攥紧拳头,手上关节暗响。
前两日沈欢歆伤了他跑开,赵嵩急着找她,竟一时失察,让宋青玥甩开了他暗中的监控。
手下人这两日满城搜寻宋青玥,都找不到。
原来她藏在了硕安长公主府中。
赵嵩瞪着入殿来的宋青玥。
却见她一脸漠然,连望都不曾往这边望一眼。
她已经不是那个给赵嵩假信的人,不是那个与赵嵩约定事成之后做他妻子的人。
是以宋青玥不在意赵嵩的瞪视,目不斜视走到殿下,跪下。
她忽略体内妖邪的声音,先交递了记录沈宜茹罪状的状纸,待皇帝看完后,又平静地陈述了一遍她的身世、她母亲做的事和她自己与赵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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