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毓走上前几步,“陛下有何吩咐?”
谢缚辞站起身,身量颀长,衬得他人更加挺拔具有压迫感:“回宫。”
崔继后仰起脸蹙眉道:“陛下,这端午节还未过半,陛下就离席不大好吧?”
“宴席已散,朕自然要回去看妻儿。”
谢缚辞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崔继后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
映波湖畔。
崔姣姣带着姜沐臻四处玩闹,两个小孩子玩得脸颊泛红,一旁的宫人生怕小郡主落入湖中,一刻都不敢将眼神挪开。
被人实在盯得紧了,崔姣姣觉得有些扫兴,拉着姜沐臻往别出去,“臻臻,我们去那树底下挖点东西吧?”
姜沐臻只能脚步匆匆跟着她走。
身后又一群宫人忙不迭跟上。
民间热闹喧嚣,粽香四溢,龙舟赛正要开始,四周一片闹腾,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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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缚辞回了宝华殿并没有看见姜沐璃的人,不悦的眼神扫了过去,潘胜连忙回话称:“回陛下,半个时辰前娘娘说在殿内呆着有些闷,便想四处转转……”
宁愿趁着没人四处逛皇宫,也不愿以他后妃的身份面见世人?谢缚辞冷笑几声,没有接话。
又见新帝脸色没有转好,潘胜小心翼翼地问:“若是陛下想见娘娘,奴婢现在便去请娘娘回寝殿。”
“不必了。”他淡声道:“朕有说想见她?”
潘胜吓得咽了咽口水。
谢缚辞转身出殿,丢下一句话:“吴毓,把朕的折子都搬到书房去,朕还有重要的政务没有处理。”
“是——”吴毓抛了个眼神给潘胜,让他自行体会。
可潘胜怎么琢磨着,都体会不出来,陛下这是要见娘娘呢?还是不见?他是应该现在去把娘娘找回来呢?还是当做不知情?
这道难题可为难他了,从东宫起,他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圣上的心思。
与此同时,正在悠哉悠哉地在后宫散步的姜沐璃,心情却一扫先前的烦闷。
大抵是许久没有出宝华殿,平日里后宫人实在太多,她不愿出去见除了宝华殿以外的宫人,今日趁着过节的日子,宫人也不必四处走动,她也可以随处走走看看。
“娘娘,这样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是不是都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
姜沐璃淡声一笑:“是有些,今日过节虽说宴会开在了宫外,但宫内也挺有那氛围的。”
雅彤搀扶着她一路缓慢走着,又笑道:“今年的龙舟赛想必也很是热闹。”
姜沐璃道:“往年我江州的老家也有举办过龙舟赛,但并不算盛大,就是小地方闹着玩玩还挺有意思的,长安的龙舟赛我还没见过,不知是不是比江州的更好玩。”
雅彤笑道:“奴婢有一年伺候后妃时有幸出宫见过一次,那场景叫一个花天锦地,当真是热闹极了,没有人会不喜欢观看。”
二人这样边说边笑着,身后几名小宫女和几个侍卫在亦步亦趋地跟随。
不知不觉在后宫实在散步许久,姜沐璃的腿都有些麻了,虽说一句话都未说,雅彤却敏锐观察到,“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姜沐璃脸色微白:“是有点,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走这么远,脚踝有些不适,现在酸酸疼疼的。”
“这可不行,娘娘咱们回宝华殿吧。”雅彤面色焦急,“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绝不可掉以轻心。”
瞧着雅彤这着急的样子,姜沐璃摇头笑笑:“行吧,回去。”
可她才走了没两步,脚踝的不适更加明显了。
她们所到之处离宝华殿的距离算不上近,雅彤担心这样走回去姜沐璃的脚踝会扭伤,便扶她到御花园的白玉石桌旁休息。
“娘娘坐这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回去请人抬轿撵来。”
姜沐璃眉心轻折,“不必如此麻烦吧。”
“娘娘,您如今怀了龙嗣,身子如何怠慢的起?奴婢去去就回,很快的。”雅彤说完便又吩咐她身后的几个宫女在这照看着,自己带了两个侍卫回了宝华殿。
雅彤极快消失在夜色里。
等雅彤离开后,姜沐璃的神色渐渐变冷。
随后眼神落在在不远处值守的宫女和侍卫身上,“你们在这侯着,我想在四处再逛逛。”
宫女担忧道:“娘娘,雅彤姑姑说让奴婢们好好照看您。”
姜沐璃道:“你们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就在这四周逛逛还不行吗?我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宫女们连称不敢。
姜沐璃遂站起身,当着宫婢的面就在御花园赏赏夜景。
宫女和侍卫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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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殿书房,谢缚辞心情烦闷地批折子,一晚上批的折子摞在一处堆得极其高。
批到最后,烦躁地扯了扯衣襟,面色不虞地将朱笔甩下。
吴毓便斟了一杯热茶递上,搁在一旁,道:“陛下,润一润嗓子吧。”
谢缚辞屈指揉了揉眉骨,漆黑的眸落在这杯茶上许久。
茶香四溢,茶水醇浓,微微荡漾。
他一向热衷品茶,滴酒不沾,并非是酒量差,相反,他在军营时酒量就极其好。
不饮酒,纯粹是因为他不喜酒味。
他不喜欢的,任何人都无法强迫得了他。
可一旦是他想要的,就容不得对方说一个“不”字。
孽缘?
谢缚辞慢条斯理地执起茶盏,轻嗤了一声。
那倒是看看,这强扭的孽缘,最终会如了谁的意。
正在这时,书房外的长廊处传来不小的动静,吴毓走出去一看,正撞见雅彤神色焦急往书房奔来。
“吴总管,奴婢要见陛下。”
吴毓心知雅彤是贴身照顾姜沐璃,她现在这般急迫,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忙不迭将她请进去。
片刻后。
谢缚辞猛地站起身,阴鸷的眼神看向雅彤:“好好的人怎么会走丢?朕让你寸步不离照顾她,你是死人吗?”
雅彤吓得泪水流了下来,“奴婢已经将御花园都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娘娘的踪迹,侍卫们也都不知娘娘现在在何处……”
几乎瞬间,谢缚辞失去了以往的从容镇定,面容阴森可怖:“她现在怀有身孕,你跟朕说,她在后宫里凭空消失了?”
雅彤直接恐惧到半条命都要没了。
谢缚辞黑着脸大步往外走,吴毓连忙拉着还在流泪的雅彤跟着一同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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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宝华殿的侍卫和宫女正在四处找人,姜沐璃躲避着众人的视线提裙在假山这处绕了好几圈。
夜幕降临,皇宫并非四周都点了灯,只要她小心一些,尽量往隐蔽之处走,便不会有人察觉。
姜沐璃甩开了一众视线,从御花园溜了出去,按照小宫女的话来到了太液池附近。
今日白天,宝华殿有个面生的小宫女趁着雅彤没注意时,悄悄给她传了一句话,让她夜里去一趟太液池的海棠树底下。
起先她猜测是温大哥想办法要见她一面,可她来到海棠树下,左右转了两圈也没有看到什么人,顿觉诧异不已。
正打算转身走人时,忽然发现树底下的土里埋了一张信笺。
若不是仔细去看,根本察觉不了。
姜沐璃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信笺拆开,虽然书信没有署名,但她可以认定这是温大哥留给她的。
温大哥留信让她静候佳音。
姜沐璃心里微微震惊的同时更多的便是感动,没想到温大哥和姨母他们还在想办法将她带出皇宫。
那么她也不该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她得想办法让谢缚辞对她放松警惕才行。
正打定了注意,姜沐璃走出了太液池。
方才她为了避开耳目,一路沿着小径找了许久才找到太液池,可现在回宝华殿的方向,她却全然不知。
入了夜的皇宫,她身旁一盏宫灯也没有,便只能就着一些屋檐下的烛光,小心翼翼地找着路。
漫无目的绕了一圈,姜沐璃累地扶了扶肚子。
这皇宫真够大的,方才她与雅彤散步,好像都没有来到这处。
越往里头走,除了更幽深黑暗,为何连一个宫人都没有?难不成是她走错路了?
就连灯光都愈发的弱,恐怕再往深处去,会看不清路了。
姜沐璃忽然有些害怕,眼前是漆黑到深不可测没有尽头的前方,往后是她方才来的方向,好像哪一条都不是回宝华殿的路。
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渐渐涌了上来,就连肚子里的孩子像是知道母亲的难处,也在肚子里闹腾了两下。
这种时候,谢缚辞会在哪儿?
他会不会还在宫外与他的臣子们一同观赏龙舟赛?与群臣对饮?
可无论在哪儿,他也不会现在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姜沐璃害怕地后退几步,想再往回走之时,后背忽然之间地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全部覆盖。
男人强烈的气息从她身后袭来,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将她整个人全部揽入怀中,紧紧拥着。
“缘缘。”耳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地颤抖。
姜沐璃的心尖随之一动。
还未等她说话,耳边的语调转而换成了咬牙切齿:“你又想跑?”
姜沐璃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将手覆上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软着声问:“谢瑾澜?”
腰间的动作猛然收紧。
这下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她的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谢缚辞双手将她牢牢拥着,感觉手臂有滚烫的泪水滑落,蹙眉将她转过身来,便见她一张芙蓉面早已哭得满脸斑驳。
他微微错愕,就连自己一路疯狂找人的狼狈形象都来不及顾及,连忙压下心中难以自控的恼怒,紧张地问:“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朕现在带你回去找张太医给你瞧瞧。”
姜沐璃抽噎了几声,方才的惊吓和忽然来的心安,多重情绪涌了上来,泪水就像断了线一样收不住。
她干脆哭了出来,气愤地大喊着:“谢瑾澜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吗?我还以为我和舒舒找不到回去的路,晚上要睡路边了呜呜呜——”
谢缚辞眉心拧成疙瘩,将她好生哄了一番,见她总算停下来哭泣,这才慢悠悠冷声问她:“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跑,才造成了这个局面?”
姜沐璃背脊一缩。
眼睫颤了颤,小声道:“我……我不是……”
她退缩了几分,谢缚辞敏锐捕捉到她下意识的真实反应,证实了心中的怀疑,脸立刻沉了起来,“你不想跑吗?”
“我,我没有……我若说是迷路了,你信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生崽崽
第57章 生子
“你觉得朕会信你吗?”谢缚辞眸色都冷寒了许多, 陡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雅彤口中得知她失踪起,这一整个晚上,皇宫都快被他掀起来了,最终总算找到了她。
现在她一句迷路了便想将他打发?
他被她三番两次欺骗过, 还会再上当?
姜沐璃面色慌乱, 还欲解释。
谢缚辞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沉着脸往宝华殿的方向走去。
宝华殿内,雅彤领着宫女跪成一排静等发落。
姜沐璃一回殿看到这个场景登时吓了一跳,她无意牵扯无辜的人命,便跟谢缚辞打商量, “陛下, 你饶过雅彤她们吧……”
“朕饶了她们,好让你下次再想别的办法逃跑?”谢缚辞睨她一眼, “恐怕是朕待你太宽容了,让你始终没有歇下这个心思。”
“陛下, 我没有。”她白着一张脸摇头,手心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你相信我,我是真的迷路找不到宝华殿的方向。”
谢缚辞从找到她起,便油盐不进, 整张脸冷得像是恨不得将她彻底困在屋子里,从此再也不允许她踏出一步。
他嗤了一声,将她从怀中放落至榻上。
那双寒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凝眸看了她许久, 直直看着她颤抖的眼睫,方控制不住用力攥紧她的手腕。
手中的力道渐渐收拢, 他这样死死地盯着她, 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破绽, 但她掩藏的实在太好了。
眼神中除了对他的恐惧,便什么都看不到。
谢缚辞坐在榻边,看向跪在一侧的雅彤,“你把朕出宫之后,娘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通通交代出来。”
雅彤瑟瑟发抖地将一晚上姜沐璃做的事,说的话,全部都摊开在谢缚辞面前,一字不漏。
姜沐璃听完,脸色变得是极其难看。
他怎会可怕到这个地步,本以为雅彤也就是平日里监视她的作用,可没料到竟然连她说了什么话,一天叹了几次气,都要记载的如此详细。
她还能有点自己的隐私吗?
谢缚辞皱着眉问姜沐璃:“你今晚好好的,为何忽然提出要逛后宫。”
“……我,我每天呆在寝殿闷得慌,今日端午节宫里没那么多人,难道陛下还不准我出殿吗?再说了,陛下也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他嗤笑一声:“朕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便是不想让你成日里闷在宝华殿,可你平日不出殿,朕一出宫,你便开始这般不老实。”
无论怎么说,他就是觉得她另有所图,姜沐璃也气极了,索性豁出去道:“那陛下想如何?要拿根铁链把我栓起来吗?”
谢缚辞一把掐起她的下巴,阴森森地道:“你不用威胁朕,你如今这种情况,朕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蓦然捕捉到他眼里的杀意,姜沐璃心里咯噔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她的弟弟阿臻还随时会被他捏死,若是他又拿阿臻吓她怎么办?
果不其然,谢缚辞用力松开了她的下巴,冷声喊了吴毓入殿。
姜沐璃瞬间脸色便苍白了起来,手心紧紧捂住肚子,闷哼一声,半倒在榻上。
谢缚辞连忙将她痛苦的姿势轻微翻动,语气微沉:“可是孩子又踢你了?”
“不,不是……我忽然肚子好疼……”她一张小脸紧紧皱着,一只手捂住隆起的腹部,一只手攥着他的衣摆,“陛下,我肚子疼……”
谢缚辞心里猛地沉了起来。
吴毓正巧入殿,正欲问有何吩咐,便听他冷声道:“速速传张太医来,快!”
等张太医来的途中,姜沐璃只能一直痛苦不已地叫个不停,这样才能让谢缚辞停止生疑。
他果然很看重这个孩子,只要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扯上关联,他便很容易慌乱起来,全然无平日里强势又胜券在握的模样。
没过多久,张太医背着医药箱急匆匆赶到了宝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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