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届高一新晋校花好看得直接能出道,应该就是这个了。
一时起哄不断。
岑枳摒弃杂音目标明确,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二走廊趴着睡觉的男生课桌边停下。
男孩子胳膊垫在额头下,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指背微曲。血管在薄透的手背皮肤下,泛出青色。
以往训练过的社交情境跟PPT似的,在她脑海里一片片滑过。
直接打醒:不礼貌。
轻声询问:这位同学沉睡得像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难度很大。
戳戳他脑袋:初次碰面不适合肢体接触。
……
岑枳这点犹豫在别人眼里看来,妥妥少女的羞涩。
毕竟即将面对的是一朵高岭奇葩,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嘛。
“爸爸诶,醒醒。”
白雪公主毫无反应。
岑枳循着声音偏过脑袋。
叫爸爸的是熟睡少年前桌,脑袋绿得像顶了一头蓝藻。
见她看过去,蓝藻头格外卖力起来,拧着身子,边对着她说“妹妹你等等啊”,边拍了下白雪公主的肩:“阿野,有人找!”
这一下大概拍松了白雪公主卡喉咙里的毒苹果,岑枳看见他抵在课桌面儿上的食指尖,几不可见地往里收了半毫。
是那种所有反派都觉得主角已经死透了,扬长而去之后主角又在镜头特写下动了下手指的那种收法。
“贺知野!”大概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蓝藻头决定做个逆子,扒拉着他爸胳膊开始晃,“还他妈睡!挂牌接客了!……嗳卧、槽你、大爷的!”
蓝藻头问候隔辈亲大爷的同时,椅子腿在瓷砖地面上刮出刺耳噪音。被他同桌一把拽住胳膊骂了句“傻逼”才没亲吻大地。
隔壁两个男生拍着桌子无情嘲笑:“马嘉悦,这就是弑父的下场!”
“滚滚滚!”蓝藻马嘉悦暴走完,还不忘给老父亲挽尊,“妹妹别怕哈,这狗东西绝对没有家暴倾向。”
岑枳:“……?”
唢呐配锣似的阵仗下,贺·白雪公主·蓝藻头的耳背老父·知野,终于慢腾腾地抬起他高贵的头颅。
少年眉眼压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漆黑微乱。像是在缓神,谁也没看,眼神虚焦。
却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冒着硬生生被人叫醒的躁意。
“你好,请问这里是空位吗?”岑枳勒住背包带子,礼貌得像英语课本对话。
“嗯?”少年困倦茫然得像跟不上大脑运转,下意识发出没睡醒的浓重鼻音。
“……”岑枳眨眨眼,犹豫要不要重复。
隔了得有好几秒,少年像是终于消化,耷拉着的眼皮子稍稍动了下,懒洋洋地抬眼看过来。
那一刻,岑枳本能地想避开视线。
却在紧要关头想起简星疏——因为不和他对视而“突然间的自我”。
岑枳屏住呼吸,眼睫一瞬不眨:“这里是空位我就坐了。”
说时,她看见男孩子漆黑的眼,迎上融进窗户的晨光微微眯了下。
一双内勾外翘的狭长眼睛,很漂亮,眼底却看不出情绪——当然她也看不懂。
1、2、3——整整三秒!
长睫一垂,岑枳果断颤开目光,大口喘气。她憋得脸都热了。
空气又像被人摁了暂停。
连马嘉悦都忍不住想:这年头已经开始流行坐下来……再慢慢表白了?先婚后爱?
气音似的一声轻嗤打破沉默。
“行啊。”贺知野怠懒地往椅背里一靠,大长腿抻到课桌杠上,散漫扯了下唇,“你坐。”
少年明明笑着,眉眼间却压着散不开的冷戾。
马嘉悦心头一跳,在老父亲脸上看出明明白白的“你敢坐老子旁边试试”。刚想喊岑枳别莽,“妹”字才发出半个音,活像在喊“妈”,就听见岑枳说——
“好哦。”
然后拉开椅子。
乖乖坐下。
岑枳塞好书包,边掏第一节 课的英语书,边长松了一口气。
她新同桌,真是个好人。
认识第一天,就这么热情又和善。
笑眯眯地邀她入座。
看着身边已然开始掏玉桂狗吸管杯的少女。
贺知野:“…………?”
第2章
岑枳坐下的那一刻,马嘉悦嘴张得差点儿下巴脱臼。
不是没见过胆子大的女生,可那大多是外校的,或者路上随机冒出来争相喜当他妈的小姐姐们。
但凡在一中待过半天,就该知道贺知野是个什么德性。
一张脸嚯嚯得小姑娘们春心荡漾,偏偏自己老僧入定。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抽什么风,这种性冷淡仿佛让她们更兴奋。
大概是都想试试谁能让他爸破个色.戒,高一刚到一中那会儿,每天来表白的女生多得都得限号。
贺知野那点耐心,比他马嘉悦的智商多不了多少。
天天那脸冷得,非常适合三伏天节能减排低碳环保。
直到开学没多久,有个女生转学去了外地。
学校都传,是贺知野把人逼得转学的。就因为烦她缠着自己。
传到后来,谣言越来越走形,说他还把人女生给打了。
这货初中的风评就不太好。
问题少年该有的问题,他一个没落下。
偏偏架打得风生水起,成绩还水涨船高。
被贺知野摁在地上摩擦过的,谁背地里不是敢怒不敢言地憋出内伤:妈的,这逼不仅搞事,还他妈搞学习!!
这下可好,还多了个“狠起来连女人都打”的恶毒反派标签。
偏偏贺知野还懒得解释,并且觉得非常省事儿。
那之后,敢来当面表白的女孩子一下骤减,就算来,只要贺知野冷冷淡淡一个眼神,也没有再敢莽的。
今天开学都第二周了,这小妹妹还不知道他爸爸的风评吗?!
……不对,等等。
“你不是高一的啊?”马嘉悦看着岑枳面前的英语封皮。
岑枳淡定:“不是。”
马嘉悦:“你就是那个转学生?”
岑枳点头:“嗯。”
岑枳不是没听见他们刚刚起哄的话,可按字面意思理解——高一,表白——说的压根不是她。
自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老高让你坐这儿的?”马嘉悦又问。
岑枳想了想:“算是吧。”
“啊?”马嘉悦纳闷。
“高老师让我,找空位先坐。”岑枳乖乖道。
“钱鹏飞吕天宇你们还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英语老师,敲了两下讲台,“不上课了?”
“Yes Madam!”俩男生嘻嘻哈哈朝女老师敬了个礼,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
岑枳眨了眨眼。
马嘉悦张了张嘴,迅速扫了眼贺知野的表情。
不知道是起床气没过,还是被这乌龙搞得心态失衡,他只觉得贺知野那脸色拧一拧,出来的都是上好松烟墨。
“何老师你已经来啦?”教室门口,高文山喘气不匀的声音响起来。
“高老师。”英语老师朝他点头,又用眼神指了指贺知野那块:你安排的?
“?”高文山看过去,嘴半张了下。
都是老一中就在一块儿执教的老师,默契自然在,Miss何懂了:“钱鹏飞吕天宇。”
高文山恍然。
那俩人高一就常来串门。
见贺知野也没什么情绪,Miss何对高文山说:“先上课吧。”
“行。”高文山点头,想了想,又对着后排说,“贺知野,下课来一下我办公室。”
岑枳一听这话,坐得笔直的小身板纹丝不动,黑眼珠子却往右边偏了下。
贺知野还维持着没骨头一样,抄兜瘫靠在椅背里的姿势。
甚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在喉管里沉闷“嗯”了声。
少年整个人看上去冷淡颓丧又嚣张。
气质莫名和她在S市的小伙伴有几分相似。
像个大佬。
岑枳眼珠子慢腾腾转回圆心。
她来(14)班之前就听简清晖说了,一中是按成绩分的班。
高二一共14个班。
虽然(14)班同学们成绩一般,但是氛围轻松,更适合她。如果之后想去南楼,到简星疏在的理科(1)班上课,也可以和他说。
岑枳倒是无所谓。
况且她现在有了对她友善的新同桌——即便成绩差一点,即便刚开学就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喝茶——她也不想以后再次适应一个新环境。
上课铃响,岑枳翻开英语书。
-
岑枳是被下课铃声吵醒的。
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课上了十分钟,她新同桌还没把英语书拿出来。
这两天晚上,她卧室是按时进了,却不成想认床。
愣是干瞪着天花板,瞪得眼睛都适应黑暗了,还是睡不着。
岑枳迷迷瞪瞪地把脑袋从英语书的夹缝里撑起来,大眼睛要睁不睁地眯着。
何老师已经走了,教室里空了大半,蓝藻头和他同桌也不在。
岑枳收回视线,下意识往贺知野面前的课桌看去。
……厉害哦,还是空的。所以是从头到尾没把书拿出来?
身子又往右拧了拧,看见贺知野还瘫在椅背里,岑枳都有些惊了。
这是维持了这么个姿势一整节课吗?标本都不带这么僵硬的吧。
岑枳抬手扒拉了一下刘海,困意浓重地嘟囔:“你还在啊。”
这下新同桌终于有了点动静。
岑枳看见他侧颊的肌肉紧了一下。
这个表情的动因通常是因为咬牙。
动作的逻辑意义又大多在于:
牙疼。
忍耐。
生气。
先排除第一项,忍耐和生气的可能性更大。
看来还是不太想去老师那儿喝茶的。
就算是大佬也是怵老师的。
南北文化在这一刻是统一的。
出于同学加同桌的情谊,岑枳好心提醒他:“你别忘了,去办公室呀。”
“…………”
呀。
还他妈敢给他呀。
贺知野慢腾腾地拧过视线。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奇葩。
贺知野也知道,能来他们(14)班的,成绩好不到哪儿去。
但上学第一天第一节 课就能睡着,还他妈连老师都懒得管的,到底得差成什么样?
上课才十分钟,他刚缓过劲儿,掌心撑着课桌沿儿倾身,准备拿英语书出来上课,就看着这朵奇葩的脑袋招财猫右手似的,开始来回点。
最后干脆一磕不起,把头埋进了英语书夹缝里。
顺便非常自然地,一看就是老手,把胳膊也搁到了课桌面儿上。
愣生生霸占了桌面三分之二。
这种行为,搁小学是要被三八线审判的。
他耐着性子等了三十秒,没等来她的反省,反倒等来了她平稳又绵长的呼吸。
“……”嗑了安眠药都睡不了这么快。
他左手还搭在课桌沿儿上,离奇葩戳过来的胳膊肘五厘米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她头发上还是校服上的味道,水果清香混着点牛奶味儿,还有某种类似于扁桃仁的淡甜。
没来由的烦躁浮进肺腔,贺知野唇线绷直,不动声色地重新靠回椅背里。
俩手抄回裤兜。
他是佩服奇葩睡眠质量的,这姿势她维持了整整一节课。
完全没给他的英语书见一下天光的机会。
倒是对他还挺上心。
还记得一睡醒就提醒他去找老高。
岑枳见他似乎还在发呆,看了眼手表,提醒他:“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哦。”
“……”贺知野都快气笑了。
奇葩是扒拉开刘海才趴书上睡的。
这会儿碎发横七竖八地翘飞在脑门上。
真他妈像个傻子。
贺知野抄在裤兜里的指骨用力捏了捏。
真想替她拔下来。
岑枳半阖着长睫,看见贺知野终于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男孩子生得很高,两条腿在黑色校裤的包裹下,笔直修长,很漂亮。
“那我可真是,”贺知野垂眼,盯着她始终没和他对视的黑眼珠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扯开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得谢谢你提醒我了。”
他声音很好听,说这话时的语速也不快,就是鼻音有点重,听上去闷闷的。
岑枳慢慢仰起脑袋,盯着他还没落下去的嘴角,也朝他弯了弯唇,认真道:“不客气哦。”
贺知野:“……”
这他妈,真是个傻子吧。
岑枳说完,听见椅子腿在瓷砖上短暂的刮擦声,混着贺知野很低的一声骂。
声音跟在牙缝里碾了一遍似的。
教室里人不多,看着贺知野离开的背影,岑枳眨眨眼。
这个字的意义,就有点嵌合不进她的程序范围了——和上一秒贺知野笑眯眯感谢他的情境故事串联不上。
啊。
许久,岑枳微张了张嘴。
懂了。他肯定是因为要去老师那儿喝茶,才精选母语的。
第3章
贺知野到办公室的时候,高文山还真给他泡了杯茶。
“昨晚没睡好吧?”高文山放下自己的保温杯,把一次性茶杯推他面前,“来来来,坐下说。”
贺知野耷着眼皮子,瞥见杯子里的浓茶水。
“谢谢老师。”办公室没别人,贺知野拉开椅子坐下。
“嗳客气啥。”高文山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伙子很有礼貌,就是一如既往地倦怠又漠然,好像什么事儿在他那儿,都可有可无的。
高文山有时候甚至希望,贺知野能和别的学生一样,没大没小地叫他一声“老高”。
现在这种客客气气的态度说明什么?说明他还没有完全走进学生的内心深处啊!
工作仍需努力。
“……”贺知野被高文山盯得有点儿发毛。
第一节 下课也就十分钟,眼看时间过半,贺知野干脆先开口,“您找我什么事儿?”
“不急不急,”高文山嘿嘿一笑,“我和数学老师打过招呼了,你迟会儿没事儿。”
贺知野:“……”
“是这样……”高文山清了清嗓子,突然觉得接下去要说的话,有点难开口——他想让岑枳和贺知野的同桌关系,临时转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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