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悦:【吕天宇他女朋友也是未成年,你要不要一起管管[微笑]】
“……”贺知野没再回他,收了手机。
岑枳跟着贺知野出了会所大门,主动问贺知野想坐什么交通工具。地铁和公交线路她都查过,地铁要换乘一次,公交要走直线距离365米的一段路,但可以直达他们小区门口。
或者他不想麻烦,直接打车也行。
贺知野都快被她逗乐了。连人数都数不明白,还知道直线距离。
看来记性还算不错,导航上的东西都能记住。
贺知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这小姑娘在某些方面,可能还有挽救的余地。
“你想怎么回去呀?”岑枳阐述完三条路线,再一次和他确认。
贺知野扫了眼广场上排着队的出租车,坐在折叠自行车上等客的代驾,声音很淡:“地铁吧。”
虽然九点多的周五晚上还是很热闹,但毕竟天黑了。
果然,他刚说完,小姑娘就弯起眼睛朝他点点头:“好呀。”
看上去就很开心,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贺知野不轻不重地嗤了声,唇角跟着扯起很浅的弧度。
警惕性还挺高。
岑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起来,只好跟着他一块儿笑得更热烈了一点。
她本来就打算坐地铁回去的,这下也算是如愿以偿。和出租公交比起来,地铁更空旷,不能进食,杂乱陌生的气味就没那么明显,更让她安心些。
贺知野看着她傻乐的样子,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小书包:“行了,走吧。”
C市的地铁只在早晚高峰挤一些,这个点,俩人顺利坐到了位置。
地铁上,几乎人人捧着一只手机,岑枳也安安静静地低头,盯着并没有亮起来的屏幕,仔细听着广播里每一站的站名,显得和大家并无不同。
耳朵里的降噪耳塞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岑枳怕她笨手笨脚的动作引起贺知野的注意,到时候贺知野问起来,她还得想理由解释。
摸了下耳朵外面厚厚的头发,挡得很好,干脆准备回了家再拿。
换乘之后,岑枳的手机倒是真的亮了起来。
她点开微信,发现居然是简星疏的消息。
贺知野就坐在她身边,也没玩游戏,手指头很久才划拉一下屏幕。岑枳下意识地,把手机慢慢端上来,凑近自己的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贼的感觉。
贺知野的眼睫毛动了下。
简星疏:【你俩真住一块儿?】
岑枳:【啊。】
她和沈彦住一个家属院里,也叫住一块儿,他们那儿都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简星疏:【你他妈到底……】删掉,【你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脑子?】
岑枳莫名其妙:【有的呀。我拍过CT。】
简星疏:【……】
简星疏:【你爸知道吗?】
岑枳想了想:【他要是没有派人监视我的话,应该不知道。】
简星疏正在输入了好几回,真他妈觉得自己像个关爱小女儿的孤寡老父亲,得用非常严谨的,既不会让双方感到不好意思,又能让女儿明白重要性,还不能伤她自尊的词汇:【你俩……到哪一步了?】
岑枳茫然:【什么到哪一步了?你指哪方面呀?】
“……”简星疏憋气憋得肝疼,还他妈给他装傻!
等会儿,这小姑娘看着的确是傻乎乎的,别他妈真是什么都不懂,就被贺知野那畜生骗了啊!
简星疏脑瓜子嗡嗡的,也不准备问她了,直接招呼来那个最机灵的小弟:“你,去把(9)班的顾源叫来。”
小弟一愣:“星爷,那不是钱鹏飞他们的人吗?”钱鹏飞的人不就约等于贺知野的人吗?
他大哥不仅要抢贺知野的女人,还要抢贺知野的小弟,好狠一人。
简星疏往沙发里一靠,冷呵一声:“早就是我安插在敌人内部的眼线了。”
不然他大侄女的一手资料,他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弟一脸敬仰地看着他:“星爷,你怎么办到的?”
简星疏一本正经地敲了支烟,睨他:“250块,收买来的。”
小弟:“……”那还真是,不便宜。
-
他们小区虽然旧,但好歹在市中心,岑枳和贺知野下车之后,没几步就能走回去。
而且那段路很热闹,是他们学校西校门商业街的延伸段,很有点文创小夜市的感觉。
岑枳还是头一回走这条路,好奇得多看了两眼。
路两边的小帐篷车上都挂着小灯串,暖黄又明亮。有卖小零食的,有卖鲜花的,有卖自制首饰的。
挑首饰的和摊主两个小姐姐,脸上挂着笑,讲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带着这个地方特有的一点口音。
岑枳还看见像宽草叶子编织的蜻蜓和昆虫。一个中年男人,给他牵着的小女儿买了只草蜻蜓,摊主顺手送了小女孩儿一朵编织的小玫瑰。
岑枳突然觉得,她接下去要生活两年的这个城市,似乎也是个很温暖的地方。
除了她身边的诡异气息。
视线慢吞吞挪到贺知野脸上的时候,岑枳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做完贼放下手机之后,贺知野光明正大地问过她:“简星疏?”
岑枳老实点头。
本以为贺知野还会问点什么,结果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整个人气场变得不太对劲。
因为他的唇线,从减号变成了上括号,一直维持到现在。
岑枳也没敢多话,直到站定在她家后院门口。
按流程,她这会儿是应该和贺知野说再见,进屋的。可贺知野眉眼压低,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的时候,岑枳没来由地,开始有点儿怂。
甚至觉得如果这么安安静静地陪他站会儿,就能让他冷静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九月末的夜晚,清凉晚风刮起一阵树叶的轻娑声,岑枳耳朵旁边的头发丝,挂了几缕到脸颊上。
岑枳正要伸手去抹开。
贺知野突然抬手,指尖提了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慢腾腾地撩过耳后,下颌微侧过去,视线落在她耳蜗里,倏地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你戴这个,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贺知野指尖的温度高,还是人的耳尖本来就凉,他手指头不经意贴上来的那一瞬,岑枳感知到温温热热的触感,一下子愣住。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因为这怪异又新奇的温度,还是因为她戴耳塞这事儿,被贺知野当场拆穿。
少年站在路灯下面,头微歪着,半张脸浸润在光里,半张脸没在黑暗里。
嗓音好像都被缺失的光线压沉了,低低的,带着点轻哑。
夜晚昏暗粗粝的噪点打在他没有光照的那半边脸上,岑枳莫名想起北欧神话里的冥神赫尔。
半张脸同天使,半张脸似恶灵。
譬如此刻,贺知野唇角微勾的弧度,不仅没能让她放松下来,反倒头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明目张胆的招惹。
岑枳有些不知所措,嘴微张了下,滞顿在原地。
贺知野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
别人的事情在他这儿,通常只有四字箴言:关我屁事。
小姑娘身上的谜面是很多。
譬如奇奇怪怪的,剪头发吃蛋糕都要固定日子的仪式感。譬如和他们出去玩儿,居然还要塞一副降噪耳塞。
甚至,他不止一次地发现,她在进入一个相对狭小的、新接触的空间前,都会深深深呼吸,把自己小小的胸腔撑得像个风神的乾坤布袋——进出租车前是这样,进包间、进地铁之前,也是这样。
但这也不是他该管闲事儿的理由。
可他就莫名其妙地想知道了。
尤其是,今晚简星疏又理直气壮对小姑娘表达没必要的关心的时候。
他就是觉得……很烦。
既然小姑娘都能趁他“睡着”占他便宜,他关心一下小同桌怎么了?
怎么了?
可岑枳这会儿眼睛里充满茫然,嘴微张了下,却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叹气。
空气安静得风声都能听清,隔壁围墙上打完盹准备出街的大肥橘,啪叽一声跳到地上,弓着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也不走,居然就地坐下了,伸出爪子舔了一口,俩眼睛跟射灯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仿佛在说:嚯,怎么不继续了?
“……”
贺知野觉得自己真是跟马嘉悦待多了,人都变得神经了。时不时就跟被人碰到了什么隐形开关似的,触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闭了闭眼睛,贺知野撩在她耳朵边上的手指头蜷了下,隔着头发,在她脑侧轻拍了下,低声说:“回去吧。”
岑枳木愣愣地抬起胳膊,朝他挥了挥:“好。”
然后头一回没等贺知野回应,就转过了身。
动作机械地打开院门,走进去,岑枳头也没回,啪叽一下关好门,站定在门板后面。
完全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地站了得有一分钟,岑枳慢吞吞地抬手,眨巴了一下眼睛,微歪过脑袋,手指头在耳朵尖尖上,笨拙地捏了下。
-
岑枳周末没遇上贺知野。
周一上课,岑枳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怕贺知野还惦记着问她为什么要戴耳塞。
结果,贺知野对待她的态度非常自然,好像从没发生过他当场拆穿的事情一样。
岑枳没再多想,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一中的月考安排在国庆后,长假结束直接考试。
大课间,高文山叫学委把岑枳叫去了办公室。
岑枳很快回来,又告诉贺知野,高文山叫他也去一趟。
贺知野还没站起来,马嘉悦就好奇地回头问岑枳:“枳姐,老高找你什么事儿啊?”
岑枳老实回答:“高老师跟我说月考考场安排的事情,叫我在咱们班考就行,到时候可以坐我自己的位置。”
马嘉悦乐呵呵的:“巧了么这不是,我也在咱们班考啊。都不带有意外的。”
岑枳笑眯眯的:“那挺好的呀。”
贺知野站起来,临走前听着俩人的对话,又莫名想叹气。
等贺知野回来,马嘉悦一点儿不好奇高文山和他说了什么。
岑枳想想也对,毕竟从前每次考试前,老师和戚舟沈彦说得最多的,就是语重心长掏心掏肺鼓励他俩:把卷子填满也是一种胜利。
都不带有意外的。
直到下午自习课,岑枳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看着贺知野推到她面前的笔记本,上面一整排非常基础但常用的数学公式——还是高一的,岑枳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这两个公式,还记得吗?”贺知野握着支削尖的铅笔,笔尖在笔记本上点了下。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点点头。
转念又觉得,完了,戚舟交代的任务要完不成了。她的大佬同桌要搞学习了,准备向她请教问题了。她到底是哪一步没做对,让贺知野发现了她的特长。
她到底应该如实回答,还是按照答应戚舟的,坚持到月考结束再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
岑枳正无比纠结呢,就看见贺知野又推过来一本习题册。翻开的那页上,圈出来的两道题,正好对应贺知野点的那两个公式。
“知道套哪个公式做吗?”贺知野又问她。
“知道……”岑枳顿了下,“吧。”
贺知野扬了扬眉。
小姑娘的基础,好像也没他想的那么差。
如果没有那个“吧”的话。
“行,”贺知野指尖点点那两道题,“做一下。不会的问我。”
岑枳眼睛都睁圆了,困惑中带着震惊:“为、为什么啊?”
贺知野的这种行为,就好比沈彦要带她领略微积分的美妙!
贺知野一看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知道学渣的想法都一样——不会的那么多,多会这一道也不能上清北,白费这个劲儿干嘛。
贺知野也不着急,往后一靠,身子微侧过来一些,偏向岑枳,握笔的手抵在桌沿儿上,非常平静地,尽量一字一顿地告诉她:“高老师,让我关爱同桌,帮助同桌。”
高文山的原话,是“作为同桌,你俩是不是得多多互相关爱,多多互相帮助”。
他没什么需要岑枳关爱帮助的,所以刚那么说,一点错没有。
贺知野也没什么远大的想法,还有两年时间,能让他小同桌高中毕业之后,有个学上就行。别管是大专也好,艺术类院校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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