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寝屋,丫鬟小花将帷帽拿来的时候, 瑟瑟乖乖的准备戴上。
视线突然被薄绢挡住, 宝来微微皱眉, 他上前, 伸手提了提,“你带这个不重吗?”
“嗯?这个吗?有一点。”这个帽檐是铁丝做的,箍头发,而且戴着这个十分不方便,看也看不真切。
不过,
“还能适应, 咱们待会儿不是要出去嘛, 必须戴这个。”瑟瑟边说, 边伸着小手捋顺了刚刚宝来掀起的褶皱。
“必须?”宝来回忆了一下外面街上的情景,“没见几个戴这个的。”
大景朝如今民风相对还算开放, 虽然圣上大力推行南边的周国礼法,但这些个繁琐不便的, 倒是被去掉了。
不过瑟瑟戴这个的初衷不是与礼法有关, 而是为了安全。
之前有次差点被人掳走, 自此以后她便下意识的养成了习惯,出门前必须戴着帷帽。
不过, 瑟瑟瞧了瞧眼前的宝来,精瘦干练,听来喜说武功也很好的。如今有他跟在身边,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那,不戴?”
“你想戴吗?”
瑟瑟摇头。这帷帽重不说,而且戴着它,风一吹整个呼在脸上,不舒服。有时候连路都认不清。
瑟瑟自然不喜欢戴。
“那就不戴。”宝来动作轻柔的将帷帽从瑟瑟头上取下来,而后挽了几圈,扔在了一边。
瑟瑟看了看扔在桌上的帷帽,又看了看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孟嬷嬷,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嗯,不戴。”
“不过宝来,”瑟瑟盯着他瞧。
“怎么了?”宝来被如水的目光盯得,差点溺进去。
“ 你,好像不结巴了诶。”现在想想,似乎从那天来的时候开始,他说话就不结巴了。当时自己只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
“我一直都不结巴。”
“我是说,你不像之前那样,说话停顿,几个字几个字的。”
宝来微微一愣。这个到没注意到。
“好像是。”
说来还真是有些险,若是宝来说话还是几个字几个字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选上的。
大户人家的下人,至少得长相周正,说话清楚。那些歪瓜裂枣的,是断没有被考虑的。
“你说,宝来好像不结巴了可以一口气把话说完。”
“嗯?”
“你说嘛。”
“宝来,好像不结巴了,可以一口气把话说完。”
“真的诶。”瑟瑟笑,眉眼弯成新月牙。虽然停顿了一下,但是很连贯,很顺畅。
宝来见她笑,也跟着眼带笑意。
…
因为来喜与北门的守门孙哥关系不错,所以瑟瑟把能够自由出入侯府的重任交给了来喜。
可之前都好使,这次却怎么也不得行。那孙哥说什么都不松口。
瑟瑟见来喜一脸沮丧的回来,心情也跟着沮丧了起来。
“怎么办,出不去。”
她又不是要逃跑。
只是想出踏春而已。
瑟瑟从来没想过收拾包袱逃跑。除了刚醒来那会儿浑浑噩噩的一心要离府,清醒之后,之前沈颜川要杀她的时候都没想过要逃跑。
因为跑不掉。
没路引过不了城镇,有路引,也不行。要是真找人的话,凭沈颜川的本事,怕是她一亮出路引,就会被发现。且就算侥幸蒙混过关,她往哪儿逃?逃回安城,依着锦钰的性子,怕是会将她押回来。逃到别处,她没有银钱进项,坐吃山空的话,她那点银钱没几年怕是都没了。且还不说女子不能立户的事儿。
退一万步讲,就算跑成功了,她与沈颜川的关系还在。逃妻虽不至于像逃妾那样,但下场当是不会好的。
瑟瑟小脸皱成了包子。
但宝来已经从北门回来了。刚刚见来喜没成功,他便独自去北门交涉。
“可以了。”宝来朝众人说道。
大家震惊,又半信半疑,跟着他来到北门,一个接一个的踏了出去。来喜甚至还赶来辆马车,都没人拦。
来喜坐在马车板上,震惊的问宝来,“你是怎么办到的啊?我刚刚送了好些银子都不好使。”
“我直接送了把匕首给他。”
“然后呢?”瑟瑟问他。那匕首是有多贵重,能把那个来喜口中的孙哥给收买了?
“然后对方就说,大哥,不就是出个门吗,好说,好说…”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个宝来,确定是把匕首送出去的?…而不是架人家脖子上?
……
不管过程多么曲折,总之,瑟瑟一行人,终于出了侯府。
依旧是来喜赶马车,不过马车里多坐了一人。
瑟瑟,孟嬷嬷和宝来。
宝来为什么是坐在里面而不是坐在外面。
因为他长得太招眼。就往那么一坐,能惹得路过的行人多看好几眼。
他们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得低调,这么招摇过市,怎么能行呢。
于是瑟瑟做主,让他进了马车。
他们是去城东那边的护城河岸边。那里风景雅致,是个不错的踏春地方。
瑟瑟自从来到帝都,都没出去玩过,好不容易想出去能出去了,自然首选就是那里。
这段时间,许是因为宝来来了北苑,瑟瑟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不像之前那样倦倦的,对什么都没兴致。
可能因为宝来一来瑟瑟就感觉到安全。就是那种,以前每天都要担心安危,担心这担心那,可是宝来一来,她就瞬间不担心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人就是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了。
今早,瞧见明媚的阳光,甚至还有兴致想要出去玩。
从侯府出发,穿过集市,过朱雀大街,再往前,便是翠堤。
天气好,这会儿已经三三两两的人了。柳枝摇曳,莺声燕语,碎花裙摆,甚至还有弹琵琶的。那琵琶声悠扬婉转,在柔和的阳光下,无端让人心情开阔。
可以说,这是瑟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府游玩,当然什么都想玩。
划船,荡秋千,投壶,甚至还想去蹴鞠。
被众人给拦住了。就她这小身板,怕是没跑几步就喘吁吁的了。
最后,瑟瑟看见有人在放风筝,便吵着也要放。
因为好看的都已经被人选走了,剩下的瑟瑟都不喜欢。看旁边有卖风筝架的,瑟瑟直接买了一个。
然后直接上手,三两下就勾勒了一只猫咪,看轮廓,是珍珠。
“好看吗?”瑟瑟问旁边的人。
“好看。”宝来瞧了瞧,笔法细腻,娟秀,看得出她的画功很不错。
但是,
“太瘦了?”宝来点评。
“哈?”
“应该画胖一点。”宝来点了点画上的猫咪,珍珠这段时间可没这么瘦,长胖了。
“啊?”瑟瑟有跟着瞧,不赞同道,“可是珍珠它不喜欢别人说它胖。”
“是吗?”宝来挑眉。
“对,每次说她胖,它都会对你喵喵叫,表示抗议。”
虽是这样,瑟瑟还是提笔,再添了几笔线条,瞬间胖嘟嘟的珍珠就跃然纸上了。
裁剪,粘贴。一只胖胖的猫咪风筝就做好了。
怪可爱的。
但可爱归可爱,就是,飞不起来呀。瑟瑟急。
眼看着其他人的风筝都在天上飞,而自己的却怎么都飞不起来。
肯定是珍珠太胖了。
瑟瑟气呼呼的瞪了宝来一眼。
就是他刚刚让画胖的!
宝来见状,主动将风筝拿了过来。趁着刚过来的微风放了线,而后猫咪乘风而起。
在一旁的瑟瑟都有看呆了,怎么珍珠在他手里,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啊?
宝来向瑟瑟招手,示意她过来。
提着裙摆,瑟瑟跑了过去,接过。但宝来的手却并没有收回,一大一小的两只,交叠在手柄上。
瑟瑟盯着二人交叠的手,眨了眨眼。
柔嫩无骨,宝来有些心猿意马,拇指稍稍摩挲了一下。
瑟瑟抬眸,瞧着宝来,突然软糯糯的道,
“你不可以摸我的手。”
是在讲道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肃着脸训斥。
态度软了很多。
宝来垂眸回视,望进水汪汪的清泉里,问她,
“…为何?”
“因为嬷嬷看到的话会说的。”
“哦,”
宝来往旁边半步,稍微侧过身,宽大的肩膀正好挡住了一些视线。“这样的话就看不到了,那就可以,”
“这样也不可以…!”
“嗯?”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啊。”
宝来看了看旁边也有些亲密的。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但都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想来这里本来就可以这样。
他们这样,顶多是小厮在教主子放风筝而已。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是不准摸。”
瑟瑟微微撅的小嘴儿,有些嗔怪。
本来就不应该这样啊。
“为什么?你留下我就是对我负责,你之前说负责不等于亲亲,那小手是不是,”
“才不是!”瑟瑟涨红了小脸,打断他的话,这人,到底懂不懂啊。“宝来,不要以为这次留你下来,你就可以这样做。嬷嬷和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哦。”
宝来“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也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那你拿好。”
宝来抽回手,似乎有些赌气,放手得特别干脆。
但也没走开,一直站在原地。
刚抽回,也不知怎么回事,风筝便开始东倒西歪了。
急得瑟瑟怎么弄都弄不好,两只手都使上了,还是不行。
眼瞧着珍珠就要掉下来了,瑟瑟眼巴巴的瞅旁边的人,声音嗡嗡的,
“宝来。”
宝来一直在旁边,见状,他伸手,大掌再次覆上了她的小手。
小手软绵绵的,宝来一只便能将她两只握住。
瑟瑟微微挣扎了一下,小脸红扑扑的。
“握好,待会儿再掉下来我可不管了。”声音听着还有些赌气的样子。
“哦。”瑟瑟微微仰头,瞅他。
不是,是瞅它。
珍珠。
杏眼眨了眨。
今天天气真好,晴空万里,白白的珍珠飘在天空,像云朵一样。
宝来也在专心放风筝,只是耳朵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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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不能摸手手,哼@_@
珍珠;你俩甜蜜蜜,独留我一猫在家,礼貌吗???
第38章
日头渐渐偏高, 人也多了。
东边停了一辆马车,装饰华贵,里面坐着嘉华长公主与沈颜川。
正值休沐, 沈颜川陪着慕容嘉来踏春。
原是慕容嘉提议的,不过到了这里之后, 乌泱泱的全是人, 没什么意思。
也就撩着珠帘瞧了几眼。
“沈郎,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儿也没什么好瞧的。”都是人, 要她说, 就应该提前将人都赶走的。
吵吵闹闹, 像个市井街坊, 哪有一点文人常颂的雅?
话一直没得到回应,慕容嘉看向沈颜川,
“沈郎?”
“……?”沈颜川收回视线,“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能叫你吗?”慕容嘉顺着沈颜川刚刚的视线看出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于是转回视线, “沈郎刚刚在瞧什么, 这么入迷?”
“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 蓝天白云,翠柳河堤, ”说着说着,沈颜川兀自笑了笑。
他好久, 没这么放松过了。自从汐汐走了之后, 他心里压着事, 汐汐回来之后,又要处理他们几人的关系, 还有大理寺的案子要忙。
沈颜川的笑得如沐春风,要是平日慕容嘉很是喜欢。但今日他突然的笑又让她有几分奇怪。
她看了看马车外,天空确实挺蓝,还有几只纸鸢在飞,但,沈郎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可能是出于直觉,慕容嘉觉得他这次的笑不简单。于是又向马车外张望了下,倒不是看远处蓝天白云的,而是往近处扫了一眼。
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马车外不远处有一个卖花的少女,长得有几分姿色,结合刚刚沈郎的不寻常,慕容嘉顿时马了脸。
“是吗?我看是那花有趣吧。”
沈颜川这会儿也瞧见了不远处有卖花的,听得她这般说,以为是她想买花,于是吩咐外面的沈铖,去将花全买了。
马车外传来卖花女感激的声音,慕容嘉顿时火冒三丈。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新婚燕尔她不想发火,“沈郎这是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吗,特意买给你的。”沈颜川让沈铖将花堆在马车茶几上。整个马车顿时散着淡淡的香。花有许多,五颜六色,确实好看。
但慕容嘉没兴致欣赏,皮笑肉不笑,“哼,本宫何时说过喜欢这花了?我看是某人喜欢吧……北苑那个不就喜欢花?!”
阴阳怪气的声音,沈颜川自然听出来了。他微微皱眉。
“你是说锦氏?她确实喜欢花。但这个是买给你的。”
“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慕容嘉一脸不喜,“沈郎,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沈颜川瞧着对方无端发脾气,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有些正式,“汐汐,咱们大婚之前,我就与你说得很清楚,锦氏三年前嫁进侯府,无过无错,且我也承诺过,不会弃了她。你当时说过不在乎不计较,能接受,咱们才大婚的。且我答应过,与你在一处的时候,均是一心一意的对你。我自问从来都是这样。”
沈颜川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慕容嘉更气了。当初沈郎一直拖着不提大婚,不就是因为那个锦氏?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要不是她假意答应下来,怕是婚事都得告吹。
与武安侯世子传了那么久的风花雪月到最后一拍两散,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慕容嘉见他这么严肃,自身怒火倒也没发出来,靠近了些,头搭在他的肩上。“好了,本宫又没说什么…”
兴致缺缺,也没多待。
临走,她使了个眼色给香岚,让她去给那个卖花女一个教训。
锦氏她暂时动不了,眼前这个却可以动。
*
“嬷嬷你看,珍珠它飞得最高。”
瑟瑟正一手拽着风筝,一手指着风筝的方向,她稍稍偏过头,笑得隐约都能瞧见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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