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看来大林叔说的没错,你就是累的虚脱了。”
柏思骏第三次被对方打断,心中的不耐烦已经积累到极致。
“……”
“那能不能请你自己拔一下针头?”霍水仙面带歉意。
柏思骏这次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什么?”
“针头,这个!”霍水仙指了指他的手背,递上棉签,“对不起,我晕针,实在干不了这个。你能不能自己动手解决一下?”
柏思骏利落的扯下针管,手背上立即涌出鲜红的血液。他接过棉签,随意按在手背上。
大满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叔叔,你疼吗?”
叔叔?
柏思骏抬头看了一眼大满,没有理会。
他以为自己还保留着在巴黎顶级宴会厅中举杯浅酌时的潇洒凌厉。殊不知此刻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甚至头上还挂着干瘪的细草和桃花瓣。
若不是那张脸过于标致,自带高傲的矜贵感,此刻叫他一声铁柱哥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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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遇到野导游,故意使坏给你指了条错路?”
“野导游?”柏思骏觉得这个词很新鲜。
“对,就是那种私自揽活儿的。”霍水仙想了想,“好像没听说村里有谁在做导游啊。而且我们桃林村的人都很淳朴的,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淳朴?柏思骏看着自己黑屏的手机,心里冷笑。
他的GPS定位仪和手机都是从和家族合作多年的公司定制的。同一时间失去作用,很难不让他怀疑。他甚至第一时间就想到该找哪个蠢货算账。
蠢货或许只是想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可惜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至于那个向导。这件事情怪他自己,明明第一眼就察觉出他的鬼鬼祟祟,却自负的以为自己能应付。
“先喝碗粥吧。”霍水仙想了想,又端来一小碟就粥的腌菜,“我可不是小气啊,大林叔说你这两天只能喝粥。”
“谢谢。”
霍水仙双手托着下巴,观察起了眼前的男人。
明明荒野求生了两天,见到吃的不是应该饿虎扑食吗?他怎么能吃的这么斯文?砂锅熬得浓火白粥自然是香的没得挑,可是这一勺一勺的,跟喝佛跳墙似的。
这吃相未免有些高级。
柏思骏当然知道霍水仙在观察自己。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对那些惊艳或偷瞄的眼神自小便见怪不怪了。
可是从没有人敢在他眼前做出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
“你……”
“你叫什么名字?”
柏思骏尽量忍住心中的怒气: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能刚好打断他!然而心里恼怒,说出的话依旧温和。
“我叫白骏。白色的白,骏马的骏。你呢?”
“哦~”霍水仙抬眉,了然的点点头,“我叫霍山,霍元甲的霍,山林的山。”
柏思骏手上一顿,声音依旧温和,“刚才那个小朋友好像叫你水仙姐姐,那是你的别名吗?”
“不是啊,那是我的真名。”霍水仙后靠在椅子上,说的坦然。
柏思骏放下手里的汤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来而不往非礼也。”霍水仙哼了一声,“至少我坐不改姓,不像某位柏、先、生。”柏字尤其强调。
柏思骏眯眼盯视霍水仙。“你偷翻了我的包?”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霍水仙举起双手,一副“我清白着呢”的表情,“你还偷偷跑到了我们村儿呢!大路不走,非往林子里钻,谁知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儿,也许是通缉犯呢?我当然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不仅翻了包,还对着身份证拍了照!还发给了小陈,还请他找县里公安局的同志核查是不是犯罪分子!干的可多了呢!
当然,这些霍水仙是不会说出口的。
“通、通缉犯?”柏思骏几乎要气笑。
“对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这点任你气质怎么高贵、长得怎么好看都没用的。”霍水仙言之凿凿。
这句话褒贬之意混杂在一起,柏思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良久,他终于做了决定。
“你……”
“所以你还是不肯……”
“你先听我说完!”柏思骏终于忍无可忍。
霍水仙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哦。”
“我叫柏思骏。”
既然决定“坦白”,柏思骏也放松下来,“我刚回国,是个自由职业者。路过南省,听说这里风景很好,就报了徒步团。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你是自由职业者啊。”
“嗯。”
“那你肯定有特别擅长的技能吧?不然你怎么养活自己呢?”
“我家里条件不错。”
霍水仙点点头,“打扰了。”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买车票,有些人就生在罗马。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柏思骏声音有些冷淡。
“没有了。”霍水仙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态度,立马摇了摇头。
随后耐心解释道:“柏先生,你也不要生气。我经营着幼儿园,还有两个小朋友要照顾。对于你这样突然到来的陌生人,肯定得有所防范。”
“幼儿园?”柏思骏疑惑的抬头。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休息的房间还有一块小黑板,神情有些不可思议。“这里?”
“嗯。”
“……,合法的吗?”
“当然了!我这儿可是县里备过案的!”霍水仙肯定的回答。完全忘记当初是谁再三向支书寻求保证。
柏思骏眯眼看着霍水仙,神情充满不信任。
“柏先生。”
“怎么了?”
“我刚才就想说了,”霍水仙隔空指了指他的脑袋,“你头上有个蜘蛛。”
……
春日游,桃花蹭满头。
一同蹭到的,还有野桃林里的蜘蛛网。
注定了,要有一番深刻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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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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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点意外。”柏思骏看着窗外,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抓挠脖子和后颈。
怎么这么痒?
院子里,那个叫霍水仙的女人正带着这座“幼儿园”唯二的两个学生搭积木。
“我没事。”柏思骏轻皱起眉头,“你确定没有找错人?李慕茗如果是女的,体力未免太好。她跨越了几个省,几乎全是在参与徒步……半个月后的机票?我知道了,就这样。”
李慕茗,女,中国籍。
2017年世界DB甜品师大赛中,凭借一道“记忆之光”战胜了诸多甜点大师,登顶冠军。2019年又凭借作品“心的滋味”再次夺冠。
柏思骏正是2019年度的亚军——在他充满信心认为自己绝对能获胜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烦躁,脖子四周也愈发痒起来。
“水仙姐姐,叔叔为什么一直在‘看’我们。”大满悄悄地对霍水仙说道。
“因为叔叔也想玩积木了。”霍水仙毫不迟疑的说道。
与其说‘看’,不若说是‘盯视’。
霍水仙明明已经对他委婉的表示过,吃过饭就可以走了,柏思骏自己也点头同意,却在房里磨磨唧唧,半天不出来。
有问题。
霍水仙看看手机,小陈还没有反馈信息。
“但是我们坚决不带他玩!”霍水仙恶狠狠道。
“为什么呀?”
“因为他太没有礼貌了!”
辛苦的把他从山上拖回来,又热心的给他熬粥。一个有基本道德修养的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向施以援手的恩人表示感谢。
柏思骏没有表示感谢。
所以柏思骏不是一个有基本道德修养的人。
化简定语以后就是,柏思骏不是人。
没毛病。霍水仙在心里肯定自己的三段论。
“大满小满,只有懂礼貌的孩子才会受到大家的欢迎,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满乖巧的点头。
小满眨了眨眼睛。
霍水仙略带无奈的摸摸小满的头——还是得带小满去看看心理医生。
想到这里,她更发愁了:根据某度的报价,专业儿童心理医生的咨询费可不便宜。多去几次,她厨房和厕所的装修费就没了。
到底是保厕所还是保厨房?
愁。
果然涉及到进出口,就没有简单的的问题。
根据小陈透露,刘叔昨天下午去了趟县城,回来后却什么也没说。小陈旁敲侧击半天也没问出什么,看来养鸡的事情还要再等一等。
可是说到底,即便县里同意,成功立了项,霍水仙也不敢确定自己就能顺利赚到钱。
就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吗?
想到这儿。她决定问问专家。
水仙:嘀哔嘀哔?
南派传人:买腐乳自己去店里下单,报我名字改价。
想到好友翻白眼的表情,霍水仙眉眼一弯。
水仙:上次买的还没吃完呢[可爱]
南派传人:那你找我作甚[抠鼻]
水仙:你还在炒股吗?想让你教教我。
南派传人:……
南派传人:等等。
被套的南派传人:懂了吗?
水仙:什么?
被套的南派传人:我的名字!
水仙:什么意思?
被套的南派传人:连被套都不懂还想炒股?我大A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吗?
水仙:好好说话。
被套的南派传人:霍水仙你不对劲。你不是回桃林村当山村老尸了吗?居然还想炒股?党和国家允许你搞副业吗?
看着好友的错别字,霍水仙一个激灵。
当年受她欺骗,去她家看了人生第一部 以及唯一一部恐怖片,霍水仙至今不能释怀。
水仙:给我撤回去!
“被套的南派传人”撤回了一条消息。
被套的南派传人:所以你要干嘛?
水仙:生活不易,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被套的南派传人:你难道是今天才知道这个道理吗?
被套的南派传人:你想来股市掘金,股市也刚好想把你埋在这里。你抗风险能力太弱了,不适合炒股。
水仙:[叹气]
被套的南派传人:急着用钱?要我借你点儿不?
水仙:不用啦!暂时没有到那种地步。
放下手机,霍水仙再度叹了口气。
除了炒股,其他能一夜暴富的方法大概都在刑法里了。
她看看东边阴暗的两间矮房……她也不是真想投机,大概就是有点迷失方向,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水仙?那小伙子怎么样了?”
菊婶拎着一小袋草莓走进院子,“这是小苗买的,带点给大小满尝尝。”
“谢谢菊婶。”
房间里。柏思骏跟徒步活动的主办单位确认了行程,了解到路线是往返的重要信息。通话到一半,手机再次黑屏。
柏思骏深吸一口气,闭闭眼。
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在桃林县暂住下来。李慕茗肯定会回到县城,他可以等。做了计划后,柏思骏决定立刻离开。
“哎?小伙子醒啦?”
“柏先生!”看见柏思骏出来,霍水仙立即介绍。“这是菊婶儿。就是她和我一起,把你从山坡上带下来的,废了我们好大的功夫呢!不过不必客气,我们桃林村的人最喜欢乐于助人了。”
柏思骏一愣,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霍水仙。后者挑眉与他对视。
他嘴唇微抿,难得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些日子追寻着李慕茗的行踪四处奔波,又差点遇到危险。他一直处于一种烦躁的状态中,甚至丢失了该有的教养和礼仪。
想到这里,柏思骏正式的向两人微微鞠躬,“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
还不算笨。
霍水仙压抑要翘起的嘴角,“你要走啦,那一路顺风哦。”
“现在走?”菊婶道,“快两点了吧。现在走不一定有公交车了。”
霍水仙看看手机,1:56。从她家到村口的公交站点,最少要十五分钟,肯定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
“确实赶不上车了。”说完和柏思骏面面相觑。“或许你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来接你吗?”
“我的手机黑屏了。”
……
“喂,刘叔?你能帮我送个人吗?……小陈骑你的三轮去城里?那大概什么时候……明天才回来啊。那你的摩托车能用吗……好,我知道了。”霍水仙失望的挂掉电话。
一圈电话打下来,霍水仙心都凉了。
“真是巧了!不是不在家就是摩托车坏了。这是老天爷留客啊。”菊婶笑着看向柏思骏。
菊婶不同于霍水仙,她对这个宿命般从天而降的小伙子有着十分强烈的好感,以至于越看越顺眼。
霍水仙对菊婶脸上的笑容十分不解。
老天爷留客?No,No,天留我不留。
“婶儿,谁家有自行车啊?”霍水仙问。
“自行车?”菊婶提高嗓门,“你想让小柏骑自行车去县里?从这儿到县里有小三十公里呢!谁家有也不能骑着去啊。”
听到“小柏”这个称呼,柏思骏微微皱起眉头。
霍水仙撇撇嘴,不过三十公里而已。柏思骏都有体力到山里徒步,骑自行车应该不在话下吧。
“小柏才刚挂过水……哎呦,小柏,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菊婶语带担忧。“怎么抓成这样?”
霍水仙闻言瞟过去,被柏思骏脖间大片的红痕吓了一惊。打几个电话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
“别在挠了!你不会是药物过敏吧?”
柏思骏克制住抓挠脖子的手,“应该不会。”
“之前有过这种症状吗?”
“没有过。”痒是比疼还令人难以忍受的存在。尽管万分抗拒,柏思骏还是开口,“抱歉,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好!这边。”指了浴室的位置后,霍水仙有些不好意思的叮嘱:“水龙头有点问题,冷热水调节不灵敏,你使用的时候小心一些。”
“谢谢。”
“不、不客气。”
奇怪了,这是什么开关被打通了吗?一下子变得这么懂礼貌。
“小柏也真是遭罪。”菊婶感叹,随后说道,“我看他也没带什么东西,我回去拿套你叔不要的衣服来。”
“嗯。”霍水仙点点头,目送菊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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